——这是在说她是个笑话?
她恼怒道:“我才没有撒谎!我也不是笑话!”
钟老爷子淡淡瞥她:“到底撒没撒谎, 只有你自己知道。”
姜以珍心下一虚。
她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听广播播报:“开学庆典即将开始,请第一个上台的班级, 六班进入后台准备。”
“请下一个班级,十班的合唱成员也到后台进行准备。”
“请参加十班的合唱成员到后台准备。”
蓁蓁扭头去看司从白, 用气音悄悄问:“是不是马上就要轮到我们上台了?”
司从白点头, 也没管那边的姜以珍, 牵着蓁蓁就往幕后的方向走去,一边道,“只是上去唱一首歌而已, 不用太紧张,唱得不好也不会有人说的。”
蓁蓁歪头瞅他,一边乖乖地跟,一边小声嘀咕:“我才没有紧张呢。”
她唱一首歌唱了两个星期,还有司从白给她额外补课,现在已经能完全唱在调调上了!
司从白点头:“不紧张就好。”
两位老爷子也没打算多为难姜以珍,见她似乎要上台,钟老爷子示意青年把卡塞进姜以珍的手里,便招呼司老爷子:“走了走了, 去看蓁蓁唱歌去。”
“那小丫头辛辛苦苦地准备了那么久,要是没看到多可惜。”
司老爷子便也跟上, 颔首赞同:“是,本来也就是来看蓁蓁唱歌的, 还是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浪费精力”的姜以珍:“……”
她手里还捏着这张五百万的银行卡, 眼睛却通红通红的,死死盯着钟老爷子和司老爷子离开的方向。
姜母拧着眉,虽然对两个老爷子有些意见, 但表演在即,也没时间计较这么多。
她把卡从姜以珍手里抽出来,递给姜以佶:“一会儿让人去还给钟家,我们家还不差这五百万。”
再说了,别说这披肩到底是不是那个“蓁蓁”扔到垃圾桶里的,就算真的是,一条用来搭配的披肩也就一万出头,要是真收了这五百万,姜家的脸都没处放。
姜以佶点头:“好。”
姜以珍下意识看了眼姜以佶手里的那张银行卡,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姜母拉着姜以珍就往后台赶:“好了,珍珍,我们先过去,其他的演出结束后再说啊。”
姜以珍模样委屈地点头,“好。”
她红着眼站到后台准备。
班主任已经去观众席了,后台只有音乐老师在。其他小朋友们都排好了队。
姜母把姜以珍交给音乐老师,又嘱咐了两句,就准备和姜以佶一起去观众席看表演。
她临走前又问姜以珍:“可以吗珍珍?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不上台也可以。”
一条披肩没有影响不了整体的装扮,但姜母怕姜以珍的心情不好。
反正是合唱,少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姜以珍努力扬起一个笑脸:“没事的妈妈,我可以的。”
姜母放心了,又安抚两句,便匆忙离开。
她不想错过姜以珍的表演,最好再录个视频,这可是姜以珍第一次登台演出。
然而,姜以珍被音乐老师小心补好妆后,看到蓁蓁的瞬间,几乎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蓁蓁还低着脑袋在认真看歌谱,刚才说是不紧张,但现在依旧小声嘟哝着调调,一点也不放过可以练习的机会——
毕竟唱给这么多人听呢!
如果能唱得更好一点,那蓁蓁肯定是想唱更好点的。
在蓁蓁察觉到姜以珍的视线之前,司从白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中间,黑眸沉沉地跟姜以珍对视,扬眉:“有什么事吗?”
姜以珍恨恨别过头:“……没有。”
一直注意着姜以珍的音乐老师走上前,见她情绪不太对,便迟疑问:“以珍,确定没问题吗?其实你就做做口型,不唱出声也是可以的。”
姜以珍这么上去,万一唱错,影响的可是其他小朋友。
音乐老师并不想因为姜以珍一个人,影响其他所有辛苦练了两个星期的同学。再说了,演出是有德育分可以加的,音乐老师没让姜以珍退出,她参加了,那就依旧有分可以加。
——在蓁蓁唱得过关之前,音乐老师为了大局着想,同样也想过让蓁蓁只做口型。
姜以珍不敢置信抬眼:“凭什么?”
“凭什么不让我唱?!”
沉浸在歌谱里的蓁蓁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她懵懵抬起脑袋,望向姜以珍。
旁边的宋可可悄悄捂了下耳朵,凑过来,压低声音跟蓁蓁抱怨:“这个姜以珍怎么回事啊,今天怎么这么闹腾,刚刚妈妈跟我说她在外面也闹了……”
司从白平淡道:“她家教不好,就这样。不用管她。”
宋可可震惊于司从白的直白。
她都还只敢拐弯抹角地说姜以珍无理取闹呢,司从白居然直接说她家里没教好,素质不行。
蓁蓁回过神,也点点脑袋,认真附和:“司从白说得对,咱们不跟她玩。”
蓁蓁才不要跟讨厌自己的小朋友玩。
她在心里暗暗嘀咕,反正姜以珍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姜以珍。
那边的音乐老师缓下语气,“老师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一个建议,如果你……”
姜以珍又红了眼:“什么没有针对我!”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落下,“你们就是偏心那个蓁蓁!故意的!”
“你们都向着她!!”
音乐老师蹙起眉,“姜以珍,有些话不能乱说。”
姜以珍抬起下巴,哭归哭,眼神依旧带了点倨傲:“我难道有乱说吗?”
音乐老师顿时头疼。她以前还觉得姜以珍这个孩子不错呢,怎么就……
不等她再劝,上一个班级的人已经表演结束,主持人上台,马上就是他们班了。
音乐老师顿时想不了太多,只能无奈应下:“那你想唱就唱吧,注意情绪。”
姜以珍抿唇不言,并不太想搭理音乐老师。
后台的工作人员给每个小朋友分发话筒。
“接下来是一年级十班的表演节目,合唱——”
主持人演讲结束后,十班的小朋友们按照顺序,挨个上台。
在迈上台阶的瞬间,蓁蓁的脊背都不自觉挺直了些。
她条件反射地又回头看了眼后台,司从白就站在台阶下,漂亮的小脸注视着她。
蓁蓁朝司从白咧嘴笑了下,然后高高兴兴地蹦上了舞台。
前奏响起。
姜以珍的眼睛还红着。
她手里紧紧捏着话筒,视线在观众席上来回扫视。
她看到了前排目露担忧的姜母和姜以佶,却没能看到姜父。
姜以珍顿时觉得更委屈了。
……为什么爸爸没来?
难道爸爸还因为那个蓁蓁和司从白在生她的气?
为什么爸爸要向着一个外人都不向着她!
第一句歌词开始唱了,姜以珍哽咽着张嘴,却发现手里的话筒似乎没有声音。
她愣了一下,扭头去看旁边的蓁蓁。
蓁蓁正认认真真地唱着,视线没有分给周围半点,圆眼微弯,软软糯糯的语调轻扬,通过话筒传递放大,和其他小朋友们同样轻轻软软的声音合在一起,萦绕在整个剧场。
只有她的话筒没有声音。
姜以珍崩溃了。
今天中午发生了太多事情,却没有一件事情是合她的心意的,姜以珍越想越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大哭出声。
“……哇啊。”
后台的音乐老师窒息了。
早知道姜以珍的情绪这样,她就不该还让她继续上场!
*
姜父从公司赶到学校的路上堵了车,等走进剧场,台上已经在表演了。
小朋友们的声音有小朋友的特质,合唱在一起,就让人身心舒畅,忍不住就愉悦起来。
然而,姜父下意识地在台上寻找姜以珍,却发现姜以珍哪里在唱歌,这是直接在台上捧着话筒哭。
他皱起了眉头。
姜父身边的人也在窃窃私语,“那个小孩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哭着上台?”
“老师都不管管的吗?”
“小孩子嘛,说哭就哭,估计老师也没办法。”
“不过这歌确实挺好听,居然不是假唱,我还以为这种会假唱的。除了那个在哭的,倒是整体都还不错,”
姜父听得心下无奈。
他倒没有觉得姜以珍这样有多丢脸。
毕竟自家孩子哭成这样,即便最近对姜以珍感官不太好,也是担心居多。
所幸他还没入座,就在回到门外,打了一通姜母的电话,问怎么回事。
姜母的语气有点疲惫,她在去往后台的路上,“没什么,就是之前在后台发生了点冲突,我以为珍珍情绪稳住了的,没想到还是这样了。回去再跟你说。”
姜父:“什么冲突?”
他觉得有些奇怪,以姜母的性格,就算错在姜以珍,应该也不会让姜以珍委屈成这样才对。
“回去再说吧。”姜母却是没什么心情。
姜父只好作罢:“好吧。那你一会儿注意点,就别刺激到珍珍了。”
他刚准备挂电话,眼角余光却忽地瞥到一个人影。
一个穿衣朴素的中年妇女在入场口探头探脑,一副想进又胆怯的模样。
她戴着有些破旧的鸭舌帽,把整张脸都挡的严严实实的,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瞬间引起了姜父的注意。
他原本就没松下来的眉头拧得更紧。
今天因为有表演,入场的家长实在太多,学校大门和剧场都没有安排保安挨个查看证件,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混进来的。
不过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姜父收起手机,往观众席那边走,下意识地又看了那女人两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
还不等姜父细想,那人发现了姜父的视线,顿时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跑,眨眼间便消失了身影。
姜父:“……”
姜父手机震动了两下,几条信息发过来。
姜父在观众席上的座位坐下,这才打开手机,去看消息。
是之前的调查结果。
那天去见姜以珍的中年女人,是他们五年前的保姆,叫张素花。
之所以印象不深,是因为总共就做过两个月。
姜以珍快生的时候,姜母担心自己奶水不足,就找了个也快生产的保姆,说好等姜以珍出生,保姆的奶喂给姜以珍。
至于保姆自己的孩子,就喂姜家提供的高端奶粉,或者折算成现金——
姜母觉得母乳比奶粉更有营养,为了让姜以珍拥有最好的,不惜费些周折。
不过后来,姜母总觉得这个保姆给姜以珍喂奶的时候,看姜以珍的眼神不太对劲,慈爱得似乎过了头。
姜母联想到保姆对孩子日久生情直接偷孩子的那些新闻,怕了,就直接找理由辞退了张素花。
姜父看着手机页面,陷入沉思。
忽地,姜父灵光一闪。
刚才外边那个女人……他垂眸,再看手机里的照片,对上了。
那现在,这个张素花,来找姜以珍做什么?
总不能还对姜以珍这个喂过两个月的孩子念念不忘吧?
姜父思索着,目光就又投上了舞台。
姜以珍已经被工作人员带下去了。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蓁蓁身上。
舞台灯光下,又仔细打理过着装和发型,蓁蓁整个人就像是粉雕玉琢出来的,闪着光的圆眼,红扑扑的脸蛋,两颗甜甜的小酒窝,是个十足十的漂亮娃娃。
他的思绪恍惚了一瞬。
其实之前姜以珍还在姜母肚子里的时候,他就想过他们的小女儿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就是这样,结合了姜父姜母样貌上的所有优点,任谁一看就像极了他们,且站在哪里都闪闪发亮。
或者,也不用太好看,太出众,甚至不用太聪明,也不用太完美……只要她善良,活泼,热爱生活,能过得开心,那也很好。
在遇到蓁蓁之前,虽然姜以珍任性胡闹了些,但在姜父心里,姜以珍确实是值得全世界的宠爱的。
但,最近发生的那些事……姜父抬手捏了捏眉心,无声叹出一口气。
姜父旁边的司老爷子和钟老爷子两个人倒是乐呵呵的。
他们俩丝毫没顾及姜父的存在,直接道:“还是我们丫头好啊,站在上边明显就是最好看的那个。”
“不错不错,没丢咱们两个老头子的脸。”
司老爷子又叹:“唉,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刚遇见她的时候,模样有多惨,手上的伤没人处理,小胳膊小腿上一点肉都没有。也不知道哪家人好好的娃娃养成那样,真是一点都不上心。”
钟老爷子扬眉:“真的?那还不如送来钟家养。”
正好钟老爷子底下最小的孙子都初中了,正值叛逆期,一点意思都没有,哪有小娃娃好玩。
司老爷子不高兴了:“真要送,那也是我们司家的孩子,哪里轮得到你们钟家。”
姜父听着两个老爷子的话,又看向台上眉眼弯弯,有模有样捧着话筒、认真唱歌的蓁蓁。
他下意识想,如果蓁蓁愿意当他的孩子,那他……
一首歌结束。
轰然的掌声响起。
完成演出的小朋友们高高兴兴地朝台下鞠躬,然后挨个下台。
姜父的思绪被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