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她答应要回去看他的。
……
拧动任意门把手,推开,熟悉的一草一木映入眼帘。
盛夏的万梅山庄让她十分怀念,她站在山坡上朝远方眺望,又蹲下来揪着地上的草,瞥了眼那道乌漆大门,有了那么点近乡情怯的意思。
林默想见到西门吹雪,又不太想见他。当初喜欢他是情不知所起,系统数据告诉她,自己并没有一往而深。
若真一往而深,她当初怎么舍得走呢?如今回来,又算什么呢?
林默这一纠结,就从下午纠结到了晚上。深更半夜,万梅山庄里挂起了灯笼,暖黄色,那是山巅上的唯一一处亮。
林默咬唇,鼓起勇气,同手同脚的凑到大门前,青铜门环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不太和谐的声音。
敲一下,林默心里搅一下,敲完才想起来,西门吹雪晚上不见客。
不,据说,他自她走后三年都不曾见客,也不曾离开山庄,说是要闭关参悟剑道。
林默正要走,大门吱嘎一声开了,老管家一见是她,眼睛瞪了三倍大,原地起跳四五丈,整个人就像被塞了一嘴八百年没洗的臭袜子,就算活见鬼都不至于做出如此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表情。
林默表情管理也已出于崩溃边缘,她礼貌道:“你好,那个,你家庄主在家吗?那什么,我就是路过,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老管家一嗓子喊出来,都破音了。
西门吹雪其实不太方便。
林默被管家迎进去时,他还在沐浴。
林默见到他时,他穿着雪白的中衣,没套外衫,长发披散着,还在滴水。
“其实,我没有那么急。”林默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她肯定要是系统现在测的话,她对他的好感度肯定五十往上。
“你回来了。”西门吹雪这么说。
他的表情很冷淡,身体略微依靠在椅子上,他道:“我以为你骗我。”
林默有点不太敢看他,奈何眼睛不听话,不仅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还慢慢的往下移,凝在了他锁骨的位置。
她道:“所以你打算忘了我?”
西门吹雪道:“是。”
林默的视线从他锁骨的位置移开,盯着他身后的字画看:“成功了吗?”
西门吹雪道:“没有。”他接着道:“你若不来,或许快了。”
林默笑了一声:“那我来的不巧了。”
西门吹雪道:“这次你打算留多久?”
林默想想弃恶从善的进度:“或许要几年。”
西门吹雪忽然站起来,走近她,近得能闻得到他沐浴后的水气和浅淡的湿乎乎的香味。
他道:“我是问你打算在我这里留多久。”
或许是他骤然靠近太有压迫感了,林默也跟着站起来:“明早……可以吗?”
……
“你身上好凉啊。”
……
“看来你一点也不想让我明早走,嘶,轻一点啊。”
……
“我要是怀孕了,孩子可以交给你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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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忘了出自哪个网络梗了,侵删
②她(林仙儿)大笑着道:“我和你(上官金虹)在一起的时候,他(荆无命)嫉妒得发疯,那时我本以为他是为了我,现在我才知道他是为了你,只要是你喜欢的人,他都恨,甚至连你的儿子也不例外……你可知道你儿子是谁杀死的?”
上官金虹面上全无表情,淡淡道:“他若是为了我而杀人,无论杀谁都没关系。”
林仙儿瞧着他,脸上的笑渐渐消失,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一向总认为我很能了解男人,可是我却实在不了解你们,实在想不通你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冷笑着接道:“我只知道无论那是种什么样活见鬼的关系,都一定令人恶心得要命,所以你们就算想告诉我,我也不想听。”——原著
【看到这就觉得,林仙儿真有当腐女的潜质,啥都能挖。】
第115章 永别
“我要是怀孕了, 孩子可以交给你养吗?”
西门吹雪显然怔住,他刚刚从激烈中抽身,喘丨息还未平复, 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林默的语气很不对劲, 哪怕西门吹雪再不懂女人心也听得出她有点责怪的意思。
床边灯架上的蜡烛几乎燃尽, 明月高悬在天空,如水般的月光从窗子外透进来, 使得卧室中半是温暖,半是清寒。暖与寒落在青砖地上, 暖的像火, 寒的像雪, 界限分明。西门吹雪望着那道界限, 忽然明白了林默的意思。
她埋怨他在最后关头失控了, 偏又把话说得委婉。
他不该失控的。
林默离开的这三年, 他一门心思扑在剑道上, 比任何时候都要狂热得多。武当山上一败涂地,究其原因,绝不仅仅是内力受损的缘故, 还有他耽于情爱,偏离了他的道。
剑道无情,当内心有了牵绊时,这牵绊便会成为看不见的丝线牢牢地缠着他, 不得解脱,除非忘情。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忘情,却在重新见到林默的一个时辰里前功尽弃。被他压制许久的感情如压到了极致的弹簧, 在松懈的一瞬间回弹。无尽的思念和深爱在抱住她时就已决堤,所以在最后释放的那一刻, 他本该像往常那样尽早抽身,却没来得及。
他有些手足无措,哑声问:“你不想嫁给我?”
林默在沉默。这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回答。
她拾起一件外袍草草裹上,掀开床帐往出走。
“你要去沐浴吗?”西门吹雪问。
林默踏着鞋轻轻地嗯,然后转头道:“一起?”
这次是真的一起。
温泉房里的水永远都是热的,屋子里雾气氤氲。
纯白大理石砌成的水池上悬着两个红玉雕成的兽首,也不知是那位巧匠的妙思,转动机关,兽首口中便会吐出两道水流,本来是装饰用的,现在林默把它当花洒使。
她背靠石壁,慢慢把头上的泡泡冲干净。
“你变了。”洗着洗着,她忽然道:“以前你没这么坏的。”
明知她明早要走,偏要在她脖子上留下一片绯红,若不是洗澡前顺便照了一下镜子她还不知道呢。
西门吹雪低笑出声:“每个人岂非都会变?”他淌着齐腰的水一步步朝她走过去,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圈在自己怀里,怀中人身上浓郁的香气让他仿佛置身花海,手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如绸缎般光滑,只这样抱着,就让他浑身燥热起来。
林默的头依西门吹雪的胸膛上,忽然仰首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想嫁你吗?”
胸膛振动,西门吹雪道:“不必问。”
林默道:“你知道原因?”
“我不知道,但我不必问,原因改变不了结果,所以不必问。”
林默挣脱他了的怀抱,转过身面对他:“我不是不想,是不能。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这里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如果……我……嫁给你,等我办完事,你愿不愿意放下这个世界的一切跟我走?”
“我不能。”西门吹雪没有犹豫,也没有考虑,他直接说:“我不能。”
林默笑笑:“我就知道。”她转头遥望窗外,午夜过半,月亮将要落下,这是一天里最黑,最暗的时候。
“我不想睡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两个人都只套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走在石子路上,幸而是盛夏,即便有风,也没那般寒凉。
万梅山庄里草木最盛,林默一边走一边看,路过垂柳下的凉亭,她道:“你曾在那过弹琴,你弹琴的时候特别好看。”
西门吹雪道:“你嫌我吵。”
“不。”林默道:“我就是看你弹琴的样子才对你动心的。”
西门吹雪道:“那你为何要赶我走?”
其实他知道原因,但他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林默道:“因为我怕我忍不住爱上你,怕自己头脑一热嫁给你,就舍不得走了。”
西门吹雪拉住她的手:“可即便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你还是要走。”
林默还没来得及过意不去就听他接着道:“跟我来。”
他把她带到花厅里,花厅里很静,也很黑。他翻出两只蜡烛点上,然后借着蜡烛点亮了角落里的两个灯架,屋子霎时亮起来。
角落里摆着一架钢琴,是林默一时冲动花了宝贵的积分从商城里买的,临走前也没想着把钢琴也一块带走,全当给他留作纪念。
西门吹雪坐下来,掀开琴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游走。
熟悉的琴曲再度响起,竟是那首她弹给他听的《梦中的婚礼》。这首曲子他只听过一遍,然后他用三年的时间,用这个完全陌生的乐器弹了下来。
尽管有许多音符弹错了,节奏有些变化,手指落在琴键上的姿势也不够标准,他毕竟是弹下来了。
林默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他把《梦中的婚礼》彻底弹成了一个梦。哀伤的地方变得更加哀伤,原本温馨的,幸福的,快乐的地方因为改了几个音符而变得凄迷梦幻,到结尾处更是猛然惊醒,怅然若失。
这份怅然若失是她强行送给他的,原本他不必做梦,更不必醒。
林默从后面抱住西门吹雪:“你真的不能跟我走吗?”
西门吹雪回身:“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答案是一样的。
不能。
两人依偎在一处,手也紧紧交握在一起,谁也没说话,仿佛都在思考着一个重要的决定。
直到东方隐隐有光从黑暗的云层中挣扎而出,天快要亮了。
这次是西门吹雪先放的手,他认真道:“以后,不必再来找我。”
林默点头:“好。”
西门吹雪的目光凝在她肚子上:“万一……”
林默立刻打断他:“没有万一,就算有,也不会是你想的那种万一。”
西门吹雪把目光收回去,站起身,打开门:“你可以走了。”
林默走出去,几步之后她回头看,却见门已关上。
就这样,这样很好。
她心里虽然有些难受,但更多的是大石落地的轻松感。是他先开口的,是他先了断的,也是他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
就这样,永别吧。
……
林默蹲在草丛里,认认真真把脖子擦了一遍粉后,几个深呼吸拧开了任意门。
走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但愿开荒三人组和种田小队一切如常,千万不要搞事啊!林默盯着进度条默念。
一开门,眼前一黑。
一个黑影嗖得一下朝他飞过来,屏障把人接下,四目相对,林默想起他是谁了。
这不是弄虚作假被他罚抄书一万遍的那谁么?好像叫什么肖德清?
“怎么回事急急忙忙连路都不看?”
肖德清忙道:“有人在总舵院里闹事,您快去看看吧!”
不用说林默也听见动静了,风风火火跑过去一看,闹事的是个少年,还是个长得非常英俊的少年,他的眼睛很大,眉毛也很浓,脸颊清瘦,神情冷漠如冰,眼中带着野性,整个人像是一头来自冰原雪地里的一头孤狼。
他的腰带的挂着一柄剑,简陋得像是铁匠铺打到一半不要了的残次品,既没有剑柄,也没有剑鞘。
剑还挂在腰带上,少年手里拿的是扫把,林默仔细辨认,那仿佛茅厕里的扫把,上头还粘着些许秽物,在这美好的清晨散发着不美好的味道。
也正因如此,区区一把扫把的威胁远远胜于他腰里的那把剑,再加上林默反复强调遇事尽量不要动手,要以理服人,一时之间,竟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目前跟他对峙的是荆无命。荆无命的剑也挂在腰带上,他一手拿着木盆,一手甩着毛巾,两厢配合下将扫把的攻势一一挡回去,身手漂亮,林默看了都想鼓鼓掌。
上官金虹、李寻欢、龙小云、林仙儿他们都在围观,完全没有上前帮把手的意思。
直到抡得虎虎生风的木盆跟扫把相撞,木盆四分五裂,扫把头被蹦断,上面的料开始往四周发散时,林默不得不出手。
迟钝光线慢一步她就要去洗脸了。
林默道:“你干什么的?”
那少年比荆无命还叛逆,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对李寻欢道:“你走不走?”
李寻欢干咳了一声:“我现在还不方便走。”
“不方便?”少年这才开恩般赏赐了林默一个眼神,冷冷道:“是你不让他走?”
林默连连摆手道:“不是,是他心甘情愿留在这陪他侄子的,我可没强迫。”
少年道:“那好,我也留下。”
什么情况?你们搁这葫芦娃救爷爷呢?林默沉默了一下,然后盯着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飞。”
林默道:“你跟李寻欢是什么关系?”
阿飞冷淡的目光这才有了一丝丝温度:“朋友。”
朋友?林默仔细的,认真的对比了两个人的年龄,然后朝李寻欢勾勾手:“你过来一下。”
李寻欢走过去,林默悄声在他耳边道:“他是不是你私生子啊?”
李寻欢庆幸自己既没有喝水也没有吃饭,他郑重的,坚定的否认了林默的猜测。
“不是。”
“确定不是啊?”
“不是。”
林默又悄声道:“那他是不是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