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哄——芒厘
时间:2021-09-25 10:11:17

  这时,在外面收拾东西的杨阿姨拿着个画架进来:“阿寻,这个干啥子的?画画的吗?给你放哪里嘞?”
  搬家过来,很多杂物还放在客厅里等着慢慢收拾,杨阿姨有空了就去鼓捣,遇到不知道放哪的就来问她。
  周以寻有些恍惚。
  江京峋开门要出去,看到杨阿姨手上的东西,动作停住,下意识抬头看向周以寻。
  她是美院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开起了会所,而且再见这么多天,她像是和“画画”两个字再无关系了一般。
  江京峋心里有疑惑,却不知道怎么解除自己的疑惑。直到现在看到了画架,他的疑惑又重新被翻了出来,并且愈演愈烈,有加深之势。无形中,他隐隐知道好像有哪里是不对劲的。
  周以寻和杨阿姨说:“扔了吧。”
  她的声音挺平静的。却是惊得江京峋乍然抬眸看过来。
  尤其是在周以寻补充道:“外面还有些水彩颜料,画纸,一起扔了吧”时,江京峋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她变得这么多,判若两人的性格之外,她的习性也全然发生了变化,包括工作和爱好。
  当年的周以寻,扬名美院,深得美院脾气最古怪的老头青睐,天赋极佳,后天的努力更是让人惊叹,所有人都笃定地认为她以后一定会在中国美术界占有一席之地,不止美院的人、整个学校的人多少都知道她。她像是明珠,璀璨得夺目,没有人能夺去她半分的光辉。
  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爱画画,她视画画为生命,她最爱的事情大概就是拿起画笔,在纸上挥洒。
  可是三年不见,她却对着画架、画笔、画纸说出“扔掉”的字眼。
  江京峋静在原地半晌,仍是接受无能,甚至于他都不敢去相信这是周以寻本人。她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有一个场景他至今都记得,有一次雨下得很大,他从图书馆出来,眼角瞥到了从画室出来的她,她的伞很小,怀里抱着画,整个伞全部前倾,画安然无恙,她的后背却全部湿透。她没看到他,他却是把她看在了眼里,第一次明白画画对于这个女孩的重要性,也是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存在。
  江京峋静静地锁住她的眼,不明白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周以寻看起来却并无解释的欲望,说完后就说起了旁的:“阿姨,我点了杯星巴克,待会到了你拿来我屋里。”
  “哎,好。”杨阿姨关心地问:“今天去会所吗?”
  周以寻摇摇头,“有点累,我在家待着就好。”
  杨阿姨有些担心,想着法子变着花样想让她开心一些。她察觉得到,最近阿寻的情绪又低下去了——亦或者说是,最近压根就没高过。偶尔的外出,都只是她自己在逼着自己而已。
  她说:“我待会做点绿豆汤,西瓜烧仙草,银耳莲子羹放在冰箱,阿寻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就吃一碗,好不好?”
  周以寻没有辜负她的好意,笑着点头说好。她的脸上有些苍白,笑容显得易碎脆弱,像是天使折翼,摇摇欲坠,是一种让人不敢触碰的美好。
  江京峋心中一颤。
  主仆旁若无人地说完话后才后知后觉江京峋的存在。周以寻不懂他站在这里做什么,眼神里透露出疑惑——不走?
  江京峋还真没走的意思,他似乎对她准备丢掉的东西上了心,问她:“怎么要扔了?是坏了还是?”
  周以寻回答的话却又是让他一惊。
  “没什么,不用了的东西,省得挤占位置。”
  江京峋沉沉地看着她,目光幽长,似有深意。
  周以寻倒没太在乎,把房门关上去找吃的。她睡了很久,肚子里空空的。
  “我买了些沂城本地的特色吃食,买多了,吃吗?”江京峋问她。
  周以寻不解地看着他,疑惑他怎么突然和自己说话,还友善地发出了邀请。迟迟,在她想摇头拒绝时,江京峋直接走了:“在餐厅。”
  看上去,他给了她拒绝的机会,可是又好像没有?
  周以寻抿抿唇,跟了上去。
  人家好心好意的,她也不能太过分。
  这个房子真的很大,从房间到餐厅,好一段路。从布局到装修,都很合她心意。要不是他在,她能在这里住很久很久。
  他的确买了很多,偌大的餐桌上几乎铺满,许多种糕点小吃,琳琅满目,她有一大半是见都不曾见过的。小吃类的东西通常很香很香,她的食欲很快就被勾了起来。
  他把一小份炒面推过来,“尝尝。”
  “你买这么多,是要?”她问。
  “有用,你放心吃就是。”
  她闭嘴了,看着跟前的一小份面,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杨阿姨远远看着,会心地笑了。总算是吃了。
  周以寻食欲不好,让她吃一份东西吃一整份她是吃不完的,但一小份量的东西她倒是很快就吃完了。吃完炒面,他又推过来一份烤布蕾。
  一份接一份,很快她就吃完了四五份,饱腹感袭来,她赧然,礼貌地道谢:“谢谢,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刚才两人是一起进食的,现在桌上还有十二份。
  纸巾在江京峋手边,他顺手给她递了一张。
  周以寻:“?”
  “擦擦手?”
  “……噢。”她差点跑去厕所照镜子。
  她擦擦手上的油,侧头就看见杨阿姨正忙着清理垃圾,她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一样一样地被粗暴地拎起,即将被扔到垃圾堆。
  她看得出神。
  她一个孤儿学美术,走的路比其他人的难百倍千倍,费用这里就能够把一条原本宽阔的路变得狭窄得容不下人。杨阿姨手上的那些东西,曾经是她省吃俭用,一天只吃一两顿便宜到不能再便宜的饭,省下来钱去买的,也曾经是她看着便心生欢喜的。
  可谁也没想到,在即将熬出头的时候,在付出即将得到数倍的回报的时候,她骤然退出,从那个圈子里乍然抽身。想到画画,她不再是快乐,她只余痛苦,只余一夜又一夜的崩溃,整个世界都是灰白的,她的世界不再有色彩。
  刚开始她并不愿意放弃画画,可是裴淮阳知道她的状况有多糟糕,强行断掉了她的画画之路,她才慢慢地好了起来。
  虽然也没有好到哪去,但起码没有越来越糟糕,史密斯医生说,她要是再糟糕下去,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没有明说,却把裴淮阳吓得脸色惨白。
  她看着杨阿姨,江京峋看着她。
  从再次见面开始,她的身上就充满了无数疑惑。他感觉他现在离她很远,很远很远。
  可是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江京峋迟疑着问:“你现在,还画画吗?”
  虽然是问,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大多是不画了,不然如今美术界不可能没有她的名字。
  果然——
  周以寻摇摇头,诚实道:“退圈了,不画了。”
  她提不起画笔了。
  “为什么?”他声音有些急,下意识的紧接着问出口。
  她却不再回答。
  江京峋握紧了拳心,抿紧薄唇,如她所愿,不再追问。
  他知道,她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我出去一趟。”他忽然起身,拿了车钥匙就走。
  周以寻望着他的背影,不解,他出去就出去,为什么要跟她说呢?像是在……报备?
  这个词过于暧昧,暧昧到她适可而止地停住联想,不敢再深入。
  周以寻捏紧了手心,手指掐得手心生疼。只有这种疼痛才能让她保持清醒。
  ——清醒一点,周以寻,那是江京峋,是毒药,是你这辈子都不能碰的毒。
  ▍作者有话说:
  抱抱。
 
 
第12章 别哄
  杨阿姨去扔垃圾扔得有点久,江京峋又出去了,这个房子难得只剩下她一个人。
  很多人并不喜欢过分空旷的房子,周以寻却很享受,满满的安全感罩着她。
  她拿了瓶酒出来,再拿一个她从裴淮阳那里顺来的酒杯,坐在落地窗前喝酒。这个房子实在合她心意,落地窗前有桌有椅,方便赏景,也方便饮酒。
  按照她的病情而言,她一周看一次医生都是少的,史密斯医生也叮嘱了她看病的时间,可她任性,没告诉裴淮阳这个事,直接就来了沂城。
  算算时间,两个多月没去看医生了。
  该看病的病人不看病,她知道不对,可是又纵着自己不对下去。
  左右她的人生已经这样了,也无所谓了。
  酒是让杨阿姨买的,杨阿姨知道她的情况,没给买什么度数高的,喝起来实在没味道。周以寻喝了两杯就喝不下去了,拿了手机去「IN」。
  江京峋忙到凌晨才回来,还没开灯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灯一开,看清了客厅里的情景后,他太阳穴突地一跳。
  “周以寻?”
  摊在沙发上的人没反应。
  他蹙起眉走过去,许是身上的酒气熏到了她,她翻了个身,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江京峋眼疾手快地拦住她,把她推回沙发上。
  这人的动作太粗鲁了。
  周以寻不太乐意地皱了皱眉尖,一脸的嫌弃。
  江京峋气笑了,娇里娇气的,白天怎么没看出来?
  他蹲下,与她平行在一条直线,戳了戳她,声音懒散:“醉了?还是睡了?”
  为了闻闻她有没有酒气,他往前凑了凑。
  也是这时,周以寻闭着眼不大高兴地歪了个头,像是在调整姿势。
  两片唇,倏然碰上。
  就只是字面意义的碰上,没有挤压,没有吮吸,连个吻都算不上,但江京峋的心跳就是莫名其妙地停住了一瞬。
  下一秒,她又不安分地挪开了。
  那个触碰,像是他的幻觉。
  江京峋停在原地不动,眸色幽深地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浓得化不开。
  “周以寻,你是不是故意的?”他问,咬着牙。
  明明知道她不会回答,但他还是特意等了两秒。
  没等到回答,他冷哼,继续确定她醉了没有。可是凑上前闻了半天,他还是分不清酒味是自己身上的还是她身上的,亦或者是两者都有?他大概是真醉了,半天过去,不仅没确定她醉没醉,闻到若有似无的从她身上传来的香味后,他倒是醉得更厉害,连心跳都加了速。
  夜里静得很,蝉鸣都偶有几声传入耳中。
  江京峋从来没有这样静静地看过她,将她的眉眼轮廓都用眼睛细细地描摹一遍。
  “周以寻,你当年为什么走?去了哪里?又什么突然出现?”
  “你知不知道,我找过你,而且……一直在找你。”
  他的声音很低,更像是喃喃自语。
  ——她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江京峋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或许这是他的报应。
  “你的喜欢为什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
  明明,他就要破防了啊。
  他开了灯,她拿手背去遮眼睛,喝醉酒的她娇里娇气极了,嘤嘤的呜咽声不时响起,一下一下地往他心上砸。
  江京峋的眸色一点点地加深,终于,俯身亲在了她的手心。
  手背上,周以寻的长睫像蝶翼一般颤动。
  手心,他的吻缓缓落下,沉得如千斤。
  周以寻整颗心都在吼着,想让他快点走开,可是他动也不动,像是被502粘住了一般。
  她刚刚是真的醉过去了,被这古怪的气氛突然惊醒,可是她怎么觉得她醉得更厉害了,都出现幻觉了?
  周以寻不敢醒来,更不敢有动作,她觉得……就这样醉死过去也挺好。
  接下来的许久,他缓缓起身,但没有了声音,空气里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周以寻晕得厉害,静着静着,又不敢动,很快就又抵挡不住睡意地睡了过去。她头好晕,晕到站起来都分不清天南地北的那种。
  她哪里知道,他身侧的拳头握了又紧、紧了又握,反复数次,终于是落败般地垂了下去。
  ——是你先重新出现的,那就不能怪我,周以寻。
  -
  这一觉,周以寻睡得昏昏沉沉的,不知今夕何夕。虽然醉着不太好,但她好歹是睡了个长长的好觉。
  她还做梦了,梦里,江京峋居然隔着她的手吻她的眼睛。狂妄又深情,是他,又不是他。
  回神了好一会,周以寻忽然一笑。对了,所以说是梦嘛。只有梦里才会发生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换作现实,她想都不敢想。
  宿醉醒来,头疼得快要裂开,周以寻在床上缓了会才下来,看了眼时间,她挑了下细细的眉,她居然睡了十个小时?
  多久都不曾有过的长睡眠了?
  久到周以寻都记不清了。
  看来,有时候酒也是良药。
  周以寻在家窝了一下午,心情难得提起一些,晚上准备去趟IN。
  别的不说,问问几个手下,长辈都喜欢什么。她挺重视去陈家见陈母的,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尝有人评价过周以寻,面对对她心怀恶意的人,她丝毫不曾手软地会对付回去;面对对她满心善意的人,她小心翼翼地捧上自己的一颗心都还害怕觉得不够。
  她这辈子受到的疼爱太少,所以偶有一二,她都无比珍惜。又因为不曾与长辈相处,所以她在去见长辈之前,总要掂量再三,生怕出错,惹人不喜。
  别看她表面上不显,其实有着一颗最赤诚的心。只是那颗心藏的深,交情一般的人轻易察觉不到罢了。
  甚至有时候她太小心翼翼了,小心翼翼到过分,过分得都让人心疼。
  -
  陈家今天很热闹,不仅是因为在外住的少爷小姐要回来,还因为傅家太太要来拜访。
  傅太太要来,这可是件大事,边边角角都怠慢不得的大事,陈家从一大早起就忙得火热。
  虽说他们重视,但主要是因为这位傅太太背后的几个盘根错节的家族,她本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好相处,和善得像个菩萨,每年捐出去的善钱数都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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