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工作搞钱固然重要,脱单也很重要啊……”
“嘟嘟嘟……”
温令瑶挂了电话。
她正打算推门进实验室,突然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我赌一个月。”
“就那小姐姐那小身板儿,你居然赌一个月?”
“教授最近都在医院,哪管得着这边?扛一周应该没问题吧……”
“我觉得十天不能再多了。”
“她要能坚持两周,我请你们吃海底捞!”
“省省吧你们,她第一天就迟到,这会儿去了老板办公室还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呢,搞不好今天就卷铺盖走人了。”
温令瑶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旁边有一只雪白纤细的手伸过来,伴着女孩温柔的嗓音:“你好,你就是我们助教吧?”
温令瑶转头一看,是刚才在会议室门口和沈司衡说话的女孩,短头发,大眼睛,干练又精神。于是她笑了笑,跟她握手:“你好,我是温令瑶。”
女孩也笑得眉眼弯弯:“温老师好,我叫苏锦。”
说完,苏锦用力把门推开,里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师姐……”
“你们都很闲吗?”苏锦凉凉地扫了一眼,“话这么多,不去当媒婆可惜了。”
“……”
那群男孩看到她旁边的温令瑶,许是知道刚才的话都被听到了,一个个腼腆地涨红了脸,似乎特别不好意思。
原先听见那些话还有点生气的温令瑶顿时觉得这些小孩有点可爱。
苏锦把文件放到桌上,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他们,然后开始给温令瑶介绍。
沈司衡手下的小孩都比他有趣得多。
笑起来有对酒窝的卷毛小子沈嘉驰,一米八大帅哥乔萧,戴着副大黑眼镜比起医学生更像IT男的翟小明……
温令瑶一个个认下来,发现只有苏锦一个女生。
“我们这儿就是和尚庙啦,以前只有苏锦师姐一个,现在多了温老师,总算是有点色彩了。”沈嘉驰笑嘻嘻地说。
翟小明弱弱地举手反驳:“我不是和尚,我有女朋友。”
乔萧毫不留情地瞥他一眼:“几个月见一次,有也快没了。”
翟小明眼皮颤了颤,表情很哀怨。
温令瑶见他这副模样,心想可能是真快没了,不禁暗暗为他唏嘘。
“要不说我们老板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工作怪物呢,他自己不谈女朋友,还压榨我们脱单的机会,简直太过分了!”
“就是,放眼整个学校,哪有人比我们医学生惨?再放眼整个医学院,谁有我们几个惨?”
“只怪当初瞎了眼,非要看颜值选导师,唉……”
“难道不是因为女生都不敢选他,最后只好调剂咱们了吗?”
“……”
温令瑶的到来让这群和尚庙里的小和尚们兴趣高涨。她初来乍到,融入集体的过程也比想象中顺利。
某天,实验有了新的突破,温令瑶点炸鸡请大家吃。
一群人在实验室门口靠墙站了一排,人手一盒香喷喷的炸鸡。
“总算可以放松放松了。”沈嘉驰重重地呼了口气,吹起额前自然卷的刘海,满脸生无可恋,“温老师你是不知道,我们这群人在沈老板手底下,简直就非人哉。要出医院门诊,要跟手术台,要做实验,每到夜深人静还要补病历。社畜007都没我们惨。”
“说的好像咱不是社畜似的。”乔萧嗤了一声,“别忘了老板的要求,拿不到规培证不能毕业,明年你要拿不到医师证,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沈嘉驰欲哭无泪:“我哪有时间准备考试啊!”
苏锦轻描淡写瞟了他一眼:“执业考试不难的,随便考考就好了。”
“对呀。”温令瑶一本正经地附和,“研二拿医师证,毕业拿规培证,不是常规操作吗?”
沈嘉驰脸更黑了:“……”
乔萧拍了拍他肩膀:“别理她们,她们跟老沈一样不是人。”
“那我不也姓沈吗。”沈嘉驰扁着嘴可怜兮兮,“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乔萧:“就是。”
一不留神又开启了吐槽沈司衡的话题,这段时间温令瑶早就习惯了,面不改色地听。
她知道这群小孩吐槽归吐槽,就过过嘴瘾而已,无心冒犯也不敢造次。
话最多的依旧是乔萧和沈嘉驰。
乔萧这人性格跳脱,沈司衡的过于严格让他十分难受,高强度学习和工作的压迫之下,今年医师资格证考试挂了,因此沈司衡对他“格外关照”,日子过得更加水深火热。
沈嘉驰是今年的新生,和乔萧是老乡,两人普通话夹两句方言,机关枪似的突突突。
这边正吐槽得热火朝天,声泪俱下,走廊里突然一阵脚步声靠近。
紧接着,男人冰冷磁沉的嗓音如魔咒般飘过来:“我以为我走错了,这是菜市场?”
沈嘉驰:!!!
乔萧:!!!
其他人:“……”
第4章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沈司衡今天穿一身黑色衬衣,同色系斜纹领带系得整齐严谨,加上明显不悦的神情,给人压迫感极强。
除了温令瑶,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挺直腰背靠墙立了一排,瞬间从菜市场闲聊风变成一群罚站的乖学生。
温令瑶同情这些孩子们被他训得怨声载道还不敢吭声,正义感爆棚起来:“沈教授,他们的实验任务完成了,我让他们休息一下,没什么不对吧?就算是机器也得歇歇,更何况是人。”
沈司衡这才目光稍转,刻薄地看向她:“这就是你把我实验室改造成菜市场的理由?”
“谁家菜市场长这样啊,真是没见过菜市场。”温令瑶忍不住把腹诽的内容嘀咕出声。
沈司衡眯了眯眸:“你说什么?”
“没什么。”温令瑶忙不迭摇头,“说您说得都对。”
“我是没见过菜市场。”沈司衡凉飕飕的目光在他们中间飘了一圈,“今天拜你所赐,我大概知道长什么样了。”男人嗓音里夹着寒气,“实验报告拿给我看看。”
“哦。”这段总算是揭了过去,温令瑶心底暗松一口气。
大家都回到实验室,战战兢兢地等大佬发话。
沈司衡站在白色的实验桌前,一页页翻看着刚出炉的实验报告。修长如玉的手指垂落在纸张上,指尖轻触着表格上的数据,平白多出一丝温润的感觉。然而视线转投在他脸上,那副高冷寡淡的神情又瞬间将人拉回现实。
他深邃的眸子里不透情绪,温令瑶心里也没底,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面上细细的纹路。
“18页对照组A的平均值,和上次实验为什么会有0.2的差距?你看了吗?”他抬起头,目光精准而锐利地落在温令瑶脸上。
温令瑶手一顿,“上次?”
“哦,那个我们还没有对比。因为上次是作废了的,原因也不清楚,我觉得不具有参考性,就没和温老师说。”苏锦立马站出来解释,“不过您居然还记得那次数据……”
“我记得很奇怪吗?”沈司衡的刻薄转头对她,“你问问你的脑子为什么会不记得,是不是垃圾食品吃多了,需要清理一下垃圾。”
“……”苏锦早就习惯了这人的说话方式,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于是低眉顺眼,全盘接受。
沈司衡把手里的实验报告在桌面上敲了一下,眉心深锁:“实验重做,先得出上次的结果,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0.2的差距。苏锦。”
突然被cue到的苏锦一个激灵:“啊?”
温令瑶站在旁边,明显感觉她抖了一下。
“明天有个颅骨瘤切除,你去做。”
“好的老板!”苏锦眼里瞬间亮起了光。
温令瑶看着苏锦兴奋的样子,就好像看到当初的自己。
她有个好导师,不像沈司衡这么苛刻,温柔耐心,也给了她很大裨益。人生第一次观摩手术,第一次拿起手术刀,第一次被人叫医生,那些画面都还历历在目。
但她已经很久没拿过手术刀了,本以为这次到了北城,就能很快回到她心爱的岗位上。
温令瑶垂下目光,嘴角惯常挂着的浅浅弧度也消失了。
乔萧以为她是因为沈司衡的态度而沮丧,连连安慰道:“姐,我们老板就这臭脾气,他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苏锦也跟着附和:“是啊,他骂的是我,我都没哭呢,你别难过啦。”
“温老师,你已经很厉害了。”沈嘉驰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表情认真,“我们本来赌你熬不过一周,但是现在已经一周多啦,你看你还活蹦乱跳的,赞赞哦!”
苏锦一记眼刀横过去:“沈嘉驰你会不会说话?”
“怎么了嘛,我说的是实话。”小弟弟笑得像朵花,“温老师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和苏锦姐的!不会让老板欺负你们!”
“那是谁看见教授就抖得像筛子?你倒是敢说一个字。”有同学毫不留情地拆他台。
沈嘉驰脸一红:“咳咳……”
从没体验过这种团宠似的待遇,温令瑶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我没难过啦,刚刚在想事情,沈教授不是说要重做对比吗?你们把之前的报告给我看看,我理一下思路。”
“嗯嗯,一起吧。”苏锦打开墙边的文件柜,“有些细节报告上没写,我边看边跟你说。”
“好。”
温令瑶和苏锦在会议室忙到很晚,总算拟出一个初步方案。
苏锦住学校,就直接回宿舍了,这个点公交地铁都没有,于是温令瑶忍着心痛,在校门口叫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距离一点几公里,中间有红绿灯左转,要等几分钟。
夜里的风开始冷了,她边等边搓手跺脚,嘴里哼着不知名调子,探着脑袋往前看,焦灼地等红灯变成绿灯,等车流涌过来。
终于坐进了车里,温令瑶舒服地仰靠住柔软椅背,放松紧绷了一天的神经。
“姑娘,我这最后一趟下班了,能顺路多载个人不?”司机在前面问她。
温令瑶闭着眼睛答:“可以。”
“谢谢啊。”司机开朗地笑了笑,打开副驾驶车窗,放慢车速朝外面人行道上喊:“大姐!坐车吗!”
温令瑶被他略高的嗓门吵到,蹙了蹙眉,睁眼一看,马路牙子边站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温令瑶身子突然涌起一阵疲累,很想快点回家倒在床上:“她不上就算了吧。”
“行,那我们走了。”司机关上车窗。
车子刚开始加速,温令瑶看见后视镜里女人的身影一晃而过,竟是靠着香樟树倒了下去。
心底咯噔一下,满身疲惫瞬间散了,她慌忙叫:“停车!”
司机还搞不清楚状况,只下意识地踩下刹车,温令瑶几乎是夺门而出,车门被她推得剧烈摇晃。
她飞奔到中年妇女面前,只见人面色苍白,表情古怪,似乎很痛苦。
她拍了拍人的脸,大声问:“能听见我说话吗?哪里难受?”
中年妇女嘴巴动了动,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一个字都说不清楚,甚至有口水开始从抽搐的嘴角溢出来。
温令瑶回头一看,出租车影子都没了,她只好迅速拨120。
“北城大学正门往南500米路边,你们快点派车过来。”她把手机开免提扔到旁边,检查着妇女的状态,“病人意识不清,上肢不能抬举,口角歪斜有呕吐症状,怀疑是突发性脑溢血。”
救护车来得很快,她也跟着上了车。
北城大学附院地处市中心,又是三甲,病患流量很大,半夜的急诊大厅依旧很忙碌。
那妇女已经被推进急诊室,温令瑶在门口等着,用她的手机试着联系她家人。
倒是有一个备注为“儿子”的,电话打了好几遍都不通。
*
“谢天谢地,沈医生你刚好出来了。”一名护士跑得气喘吁吁,“急诊有个突发性脑溢血,情况有点复杂,喊你过去看。”
沈司衡刚下手术,对病人家属嘱咐着注意事项,闻言马上应了声:“好。”
“他夜里应该会醒,你们多注意一些,有情况随时叫值班医生。”
说完他衣服也没换,立马乘电梯下楼。
跟着护士来到急诊大厅,他一眼瞧见了诊室门口脸色焦急的温令瑶,但她并没有看见他。短暂的错愕之后,沈司衡火急火燎地进了诊室。
“什么情况?”
“沈医生,出血量已经很大了,必须马上手术。”急诊医生把片子递给他,眉头紧锁,“就是这血管破裂的的位置,手术风险不小。”
“家属呢?”沈司衡抬了抬眸,神色很淡,却也蹙着眉。
“家属还没联系上,路人送来的。”急诊医生道,“幸亏是我们同行,不然早没命了。”
脑子里突然晃过一张熟悉脸孔,沈司衡目光微动。
“现在不马上手术,她命也保不了多久。”他把片子拿开,“通知手术室准备,你们继续联系家属。”
急诊医生面露难色:“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