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理期到了。
每个月她最生不如死的时候。
偏偏这会儿,她又头昏脑涨的厉害。
独居就数这一点不好,在生病的时候,永远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梁满月没心思伤春悲秋,只能强撑着,用湿巾擦了把脸后,套上衣服下楼去买药和卫生棉。
超市就在一楼,药店离得稍微远一些,需要绕过几栋楼。
梁满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进药店的时候,那脸色把店员都吓了一跳,看着又是眼熟的面孔,连忙问她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帮助。
简单的几句话,问得梁满月眼眶浮热,她保持着惯有的平静微笑,摇头说没事,到后来,店员帮她用温度计帮她测了温,正正好好的三十九度。
“你这不行啊姑娘,叫你家人带你找个诊所看看吧。”店员看起来很不放心。
家人这两个字,在这一瞬间,格外的刺人心扉。
梁满月下意识摇头,嗓音发涩地低声说了句,“我没有家人。”
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回答,店员愣了愣,“啊,那……有没有朋友什么的,你叫过来带你去看看,你这么漂亮,随便叫个男生都会过来帮忙的。”
“不用,”梁满月再次拒绝,“他们都很忙,我真的没事。”
说完,她冲店员笑笑,拎着两小袋药和一包卫生棉往外走,也就是这个时候,药店的门被拉开,随着一声清脆的风铃声,梁满月抬起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修长笔直的腿,视线上移,黑白拼接衬衫收入腰线,勾勒出精瘦的腰身,再往上,是微微起伏,宽阔挺拔的胸膛。
脑中过了无数遍的身影,在此刻,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
梁满月真以为自己烧糊涂了。
跟着眼眶就不争气地红了。
注意到她那双眼睛,骆峥喉结克制地滚了滚。
单手握住她右肩挡住去路的同时,他把视线挪到店员脸上,嗓音磁沉,“她什么毛病。”
店员看着这俩人极其相配的气场和外形,瞬间就反应过来,“啊,发烧三十九度,你带她去看看。”
听到这话。
梁满月明显感觉到骆峥握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力道微微收紧,温热顺着单薄的针织布料渗了进来。
骆峥对店员道了声谢。
转身拉着她的手出了药店。
印象中,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手牵手。
梁满月又瘦又小的手掌在他的掌心蜷缩成团,每寸肌肤都能感受到男人手掌的干燥和灼热。
走了大概一分钟。
她停下步子。
骆峥也停下,侧过身,一张俊脸肃正地看着她,狭长深邃的眼压抑着深不可测的波涛,好像下一秒,就可以化为一场摧拉枯朽的海啸。
然而梁满月的大脑依旧是空白的,她在这一瞬,像是丧失了思考能力一般,只是出自本能动了动唇,“慢点走,我难受。”
话音落下。
骆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这么过了两三秒,眉宇间的锋利渐渐消融。
在梁满月以为他要甩开自己往前走的一瞬间,骆峥走上前,一手兜住她的腿弯,一手提溜着她的胳膊,三下五除二地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梁满月下意识低呼了声。
顷刻间,两人的气息暧昧地交缠在一起。
梁满月头脑发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架在了怀里。
还是典型的公主抱。
似乎怕她反抗,骆峥搂着她的力度很紧,他皱着眉,紧绷着下颌线,问她,“打针还是回家?”
梁满月老实地选,“回家。”
说完,她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舒舒服服地往男人宽大的肩膀上一躺,甚至还安心地闭上眼睛。
“……”
一股热火顺着两人相贴的皮肤往上蔓延,染红男人的耳廓。
骆峥压着邪火,垂眸看了眼怀中人。
可真他妈会磨人。
就这么把人抱到楼上。
期间遭遇了电梯里眼神八卦的邻居,还有好心来问情况的胖阿姨。
胖阿姨得知梁满月发烧后,好心地教了骆峥几个给她退烧降温的办法,两个人在外头说,梁满月有气无力从沙发上翻下来,跑到卫生间把卫生棉换上。
等她磨磨蹭蹭出来的时候,骆峥正在脱衣服。
确切的说,是脱掉外面那件黑白拼接的休闲衬衫,只留里面那件打底的白T。
梁满月就这么靠在墙上,眼巴巴地瞅他。
那小脑瓜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见她病成这样,骆峥一肚子气撒不出来,憋得冷笑一声,“看什么,不认识了?”
梁满月耷拉着嘴角,横他一眼,“骚。”
“……”
骆峥挑着眉,“你说什么?”
梁满月用最后一点儿力气,翻了个白眼转身朝卧室走去,“我说你这身衣服,骚。”
话音落下。
卧室的门“砰”一声被她关上。
骆峥:“……”
说不上来什么心情,他把衣服捞起来左右看了眼,骚吗?
-
在两种病痛的折磨下,梁满月换了件睡衣,十分老实地猫在被子里睡了一觉。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那么舒服。
她又开始做梦。
梦里,她再一次回到过去,回到她不愿回想的十四岁,她坐在沈家的私家车上,看着前方不远的星巴克橱窗里,复习功课的白衣少年。
少年插着一对白色耳机,闲散地靠坐在椅子里转着笔,旁边坐着三个年纪相仿的男女,其中一个女生长得很漂亮,说话间,她侧头对少年说着什么,笑得极其阳光灿烂。
少年一开始只是懒洋洋地听着,听到最后,也跟着勾唇轻笑起来。
他笑的时候,肩膀微微抖着,身上是满满的蓬勃朝气,比烈日阳光还要耀眼。
梁满月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直到身旁袭来森冷的气息,沈清钊凑到她身边,凉笑着问,“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也就是这瞬间。
这股近乎逼真的感觉,直接把梁满月吓醒。
现实和梦境的转换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平复好几秒,她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是梦,一个几乎复刻了过去逼真的梦。
这种感觉让梁满月非常不舒服,她翻了个身,摸开台灯,却在开关按下的一秒,听到屋内响起一道低缓沉磁的嗓音,“停电了。”
这一嗓子。
梁满月心口咯噔一声。
坐起身,她眯着眼朝前方看去,还没等看清,骆峥就走过来,用打火机点燃床边桌上的蜡烛。
随着蜡烛一根根被点亮,眨眼间,漆黑的卧室被温暖的烛光覆盖。
骆峥清俊的身影长身玉立地站在她面前,比梦境还像梦境。
梁满月怔住了。
也渐渐反应过来,她此刻,正在和不该见的人,共处一室。
骆峥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敞着双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梁满月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很轻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骆峥看起来比之前平静得多,“清醒了?”
言外之意是下午那会儿,梁满月根本就不清醒。
这一点,梁满月承认,如非她不清醒,也不可能同意骆峥把她抱上楼,且在她家里一赖就是一下午。
也正是那瞬间的不清醒,让她潜意识再次贪恋了他身上的温度。
骆峥本想等她醒来好好谈谈。
但这会儿见她很没精神,也不打算质问下去,只是拿起桌上水杯和退烧药递给她,“乖,喝了。”
梁满月没动静。
骆峥沉吟了会儿,恐吓她,“你要不吃这药,我今晚就不走了。”
梁满月依旧没有吃的意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敢吗。”
骆峥没懂她的意思,嗤笑了声,“我有什么敢不敢的。”
说话间,他把梁满月的手抽出来,把药片儿塞到她掌心,“乖乖吃了,等精神头恢复,你想怎么呛我都行。”
却不想,梁满月就在这一瞬间,反握住他的手,“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骆峥视线停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的手温热而潮湿,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禁锢着他。
沉默须臾。
男人抬起眸静静看着梁满月,单薄的眼皮压出一道浅浅的褶,“有。”
“……”
“你是想先听陈述句,还是疑问句。”
“陈述句是什么。”
骆峥很轻地勾了下唇,语气随意却认真,“陈述句就是老子看上你了。”
梁满月心口狠狠颤了下。
她嗓音微沙,带着薄薄的易碎感,朦朦胧胧地问,“疑问句呢。”
“疑问句是,”骆峥咬字低缓,俯过身,眼眸深邃,距离极近地锁着她,“你呢。”
你是不是也同我一样,深沉且炙热地喜欢着你。
话音落地。
四下无言,静默无声。
只有窗外的蝉鸣孜孜不倦做着两人之间的背景音。
骆峥一瞬不瞬地看着梁满月黑漆漆的鹿眼,像是想从那里挖掘出她的真实情意。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回应他的并不是明确的答案,而是一个吻。
一个柔软,湿漉漉的吻。
在顷刻间,被梁满月轻轻覆盖在他的唇上。
下一秒,刚亲过他的粉嫩唇瓣,附在男人耳边,语调柔软又清浅地问:
“骆峥,接吻吗?”
第36章 就这点儿本事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
却像一把被点燃的干柴, 迅速窜起燎原之势,燃烧骆峥所有的理智。
他垂下眼,看向眼前神态如染上醉意一般娇媚的梁满月。
姑娘纤细的双臂撑着, 仰着那张标准的鹅蛋脸,漆黑的瞳仁专注地看着他, 眼波蓄着满满当当不经世事的招惹,视线往下, 是若隐若现的遐想。
朦胧又柔美。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撩起暗地里所有隐藏已久的肖想和绮念。
喉结缓慢滑动,骆峥抬手, 擦了擦她还带着水痕的眼尾, 下一秒, 一个如同被点沸的吻, 落在梁满月唇上。
另一只手, 牢牢扶住她的后脑。
禁锢住她后退去路的同时,也将两人的关系,彻底拉向另一个维度。
而那个, 起初只是玩味般, 带着浅尝辄止的触碰,在一秒又一秒的时间推进中,由笨拙, 变成难舍难分的绿枝藤蔓。
等回过神时,梁满月已经躺在骆峥怀里, 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她一只手下意识揽着骆峥的脖颈,另一只手,被男人极度霸道地锁住,呼吸困难。
骆峥索吻的力度稍减, 含糊的嗓音从唇齿间喂出来,微喘的笑意蛊惑又邪气,“就这点儿本事?”
梁满月心旌摇曳,在迷糊间,用力咬了下他的舌尖。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骆峥不止没有松懈,反倒更用力地捏紧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继续加深这个渴望已久的吻。
到最后,梁满月不记得这场克制的沉沦持续多久,只知道这个姨妈阵痛的晚上,她躺在那人温暖的怀抱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抚与慰藉。
……
那天晚上。
梁满月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坐在橱窗里的少年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她,第一时间放下耳机和笔,在其他人讶异的目光下,推开玻璃门,长身玉立地走到她面前。
还是那副吊儿郎当又懒散的态度,少年抄着口袋,偏着头对她笑得一脸春风。
他语气嗔怪地说,“江玥,我等了你好多年。”
“你怎么才来找我。”
十四岁的江玥就这样看着他。
不知不觉间,氤氲了眼眶。
-
翌日清晨。
蝉鸣鸟叫伴着清风入耳。
梁满月枕着骆峥的胳膊醒来,睁开的第一眼就看到躺在她眼前,那张眉眼紧闭,刀刻般精致的睡颜。
这种感觉陌生又新奇。
甚至让梁满月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少女情怀,那种喜欢的人,安安静静躺在自己眼前,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随意地触碰到他。
不得不承认,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岁月也没在这男人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一出生,他就注定得到所有偏爱。
微凉的指尖顺着男人高耸的鼻梁往下滑,停留在他英挺的鼻尖上。
看似睡着的男人就在这时开了腔,“还没看够?”
“……”
梁满月收回手。
骆峥缓缓睁开眼,眼梢挑着,目光狎昵地打量她。
直到这会儿,梁满月这才发现,这男人刚睡醒后的双眼皮,竟然会比往常宽那么几毫米,而他的眼睫又长又浓密,像是一片鸦羽垂下来,加深了他眼尾的阴影。
就连皮肤,也细腻得出奇。
明明经常风吹雨淋的,竟然也没有比她黑到哪里去。
脑子里正凌乱地感慨着。
骆峥忽然抬起手,把她肩膀垂下来的吊带,拎了上去。
他盯着昨天晚上被他翻来覆去亲过的粉肩,嗓音暧昧地恐吓,“梁满月,别乱勾我。”
话里话外的,好像在暗示自己是个多么正经的人一样。
正经个屁。
要不是她来大姨妈……梁满月不屑地翻了个身,顺便把男人被她压了一晚上的胳膊嫌弃地推开。
耳边。
骆峥不满地嘶了一声,跟着坐起来,俯下身,“恶狠狠”地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拔吊无情啊你。”
梁满月侧脸牢牢贴在枕头上,紧闭的眼和双唇晕出了一点甜蜜的弧度,就连被他惩罚过的白皙的耳垂,也不知不觉地染上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