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纯情——竹枳
时间:2021-09-26 08:10:29

  相比沈国祥。
  沈清钊唯一好的地方,就是不会对她有生理上的企图。
  他喜欢精神控制。
  甚至觉得梁满月是他专属的私有物,她听话,就会给她赏赐,奖励;她不听话,就会给她惩罚,有时是关禁闭,如果赶上他脾气不好的时候,免不了会挨打。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初二的时候,班上一个喜欢梁满月男生和她走得很近。
  沈清钊知道后,当天就找人把那个男生打进医院。
  所有同学都不知道那个男生为什么突然退学,只有梁满月知道,而沈清钊则给了那家人很大一笔钱。
  这件风波过去后。
  沈清钊惩罚了梁满月。
  他没有再关梁满月禁闭,而是选择在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坐在床边看着她,一直看着,目不转睛,好像一眨眼,梁满月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了一样。
  沈清钊会很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跟她“畅想”很多未来,他想让梁满月长大后嫁给他,然后他们永永远远地捆在一起,不分开。
  不寒而栗是什么感觉。
  梁满月在那一刻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些个静谧压抑的夜晚,梁满月把头埋在被子里,无声地流着泪,一直到沈清钊以为她睡着了离开,才把头露出来呼吸。
  这种日子。
  像是永远看不到尽头。
  梁满月日复一日麻木地过着,直到那个叫周茳月的胖女孩在她面前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就像是镜子中的她自己。
  突然的。
  梁满月就想通了。
  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她要离开沈清钊。
  离开沈家。
  离开这个充斥着不好回忆的城市。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逃离之前的那段日子,还算开心,因为她有周茳月的陪伴,那段时间的沈清钊也因为家里生意的事情奔走,给了她足够的喘息时间。
  可最终,事情还是败露了,家里的阿姨一直在偷偷盯着梁满月,把她存钱的事转头告诉了沈清钊,也就是那天,沈清钊怒气冲冲地回来,揪着梁满月的领子,把她的头往墙上撞。
  本以为是和往常一样,教训过后就能老实,却不想,梁满月在反抗中故意弄倒身后巨大的立柜,在柜子砸下来的时候,她借着身形瘦弱的优势躲开,倒是沈清钊被她绊了一下,来不及闪躲,被柜子狠狠砸断了一条腿。
  里面名贵的玻璃器皿摔得粉碎,玻璃碴蹦到沈清钊的脸上和眼睛上,他发出阵阵痛苦的低吼声。
  梁满月就是趁着这个功夫,去卧室拿走准备不算充足的书包和一张没太多钱银行卡跳窗户离开。
  再后来,她就去了骆峥家附近,找借口见了他最后一面。
  两人从公交站挥别后。
  梁满月坐车去了汽车站,逃到周边的小县城。
  那段日子晦暗无助。
  她飘荡了好长一段时间,花光了身上的钱,无奈之下只能谎报年龄打工,却不想落入人贩子的圈套,却也因此遇到她命中转折的贵人。
  梁振康是当时处理这起人口拐卖刑事案件的重要警员,是他在梁满月被送往山村的前一刻,打击了犯罪团伙,把她从坏人手里救回来。
  收养她以后。
  怕她在这边想起不好的回忆,以及怕沈清钊找到她,梁振康申请提前退休,带着她和年仅十岁的米翀,从安北的小县城搬到了颐夏生活。
  这就是为什么,骆峥在颐夏调不到梁振康的资料,反倒是安北那边的同事能帮他打听到。
  说完这一切。
  梁满月如同掏空捣碎了身体里所有坏死的骨髓血肉,郁气轻吐,“现在你明白,为什么骆峥要你们全家给我道歉了吧,因为许宗海不知廉耻,卖完我还回头指望着我给他数钱,而你,就是他的帮凶。”
  江丹已经哭不动了。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短促地抽噎着,是许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带着哭腔,“妈……我们回去吧……我不要在这替我那个爸丢人……”
  梁满月见她这幅样子,觉得可悲又可笑。
  别开视线,她轻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向许耀,“还有一件事,我最后澄清一遍。”
  许耀抬起憋屈的脸。
  “想闷死你的人是江惺,不是我,”梁满月像是对她说,也像在对江丹说,“那串手链,也是她从我那里偷去的。”
  说完这话,梁满月面无表情转头就走。
  江丹哭着叫住她,“在沈家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告诉我我不会不管你的!”
  似乎觉得这话太过好笑。
  梁满月脚步顿住,回头朝她讽刺地扬起嘴角,“我说了,你会信么。”
  像被狠狠打了一耳光。
  江丹哽住,继而眼角眉梢都是无地自容。
  梁满月面色平冷在她心上扎了最后一刀,“不用问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
  “你把他的两个女儿照看成这样,他在地底下也不会原谅你的。”
  撂下这句。
  梁满月没再有任何迟疑,径直朝楼上走去。
  江丹看着她的背影,唇角一抖,发出一声极为压抑的哭声。
  -
  这场上门“道歉”,毫无预兆地演变成了一场闹剧。
  在江丹母女走后,家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沉闷下来,叶瑾和保姆阿姨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聊这件事,别说叶瑾,就连阿姨听了都来气,压着声音恶狠狠骂着江丹和许宗海。
  而楼上。
  梁满月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骆峥在她门口来回徘徊着,也敲了几次门,但无一例外,梁满月都不应声,到最后,也只是给他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想静静。
  骆峥承认自己后悔了。
  甚至开始控制不住的焦躁,在这种情绪下,他什么都干不下去,连工作那边也无法推进。
  叶瑾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端了盘水果过来安慰他,“你也别着急,小满情绪太激动了,需要时间消化。”
  骆峥靠坐在沙发里,神色倦淡地垂着眸,“妈,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么多年,这还是叶瑾第一次看到这么骄傲冷硬的儿子有这样颓然的一面,一时间五味陈杂,一方面心疼小满,一方面又心疼自己儿子。
  叶瑾知道他内疚。
  过去拍了拍他的手,“儿子,妈觉得你做的没错,许家是应该道歉的,但没想到他们家人这样,感觉反倒是让小满不痛快了,不过话说回来,江丹也算是遭到报应,你看她那个难受的样儿,还有许宗海。”
  骆峥抬眸,问她,“你会帮江姨吗?”
  叶瑾果断摇头,“不帮,帮了我还怎么面对我未来儿媳妇。”
  骆峥无声一笑。
  叶瑾性子说一不二又利落干脆,也早就看许宗海不爽了,愤愤然道,“别看我和你江姨这么多年交情,但她上来那糊涂劲儿我也真是受不了,早我就劝她和许宗海离婚,她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
  “就算帮她,我也得等她离婚,到时候给她出点儿钱开个服装工作室什么的,省得她把钱都去给许宗海吸血。”
  说着,她叹了口气,“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如果我是小满,我应该会希望有这么一个机会,让我把过去所有的委屈说出来,说出来,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不是吗?”
  骆峥垂着眼帘,第一次不那么笃定,“希望是吧。”
  就这么聊了会儿。
  丰盛的晚饭做好,骆峥上楼。
  梁满月这边重新洗了个澡,敷了个面膜,又重新化好妆,刚一拉开门,就看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快三十岁的大男人,这会儿像个青涩的高中生似的,微微垂头,抄着口袋来回在门口踱步,俊朗的眉眼间,是难得少见低落和犹豫。
  梁满月看到他的一瞬,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捣了一下。
  骆峥就在这时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两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对视着,谁都没说话。
  直到楼下的叶瑾喊了嗓子,“阿峥,小满,饭好了快下来吃饭。”
  闻声,二人一同从朝楼梯处撇去。
  骆峥视线回落到梁满月身上,“走吧,先下去吃饭。”
  说完这话,两人却是谁也没动。
  好像突然之间,气氛就变得有那么点儿尴尬。
  还是梁满月清了清嗓子,先开的口,“有什么话,先说吧,说完再下去。”
  她的嗓音不似之前的沙哑,像是这两个多小时,恢复了元气。
  骆峥稍稍放心,舔了下唇,点头,“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还生我气么。”
  男人嗓音低沉发哑。
  像是青涩的少年,面对自己心爱的姑娘那般忐忑与小心。
  梁满月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下,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瞧着他,“没有。”
  顿了顿,她又说,“本来也没生你的气。”
  骆峥看似平静地望着她,没过几秒,胸膛很明显地起伏了下,像是咽下什么心事似的。
  梁满月察觉到他发红的眼眶,还有泛着血丝的眼睛,有些心疼地垂下眼,说了句“傻”。
  骆峥勾起唇,眉眼间恢复了之前痞气,前走到她跟前,立定。
  “把手给我。”
  “……”
  梁满月抬起头,“干嘛。”
  说话间,她把白皙的手递给骆峥,骆峥毫不犹豫地握住,再一用力,直接把她带到怀里,紧紧抱住。
  身上的淡香和男人专属好闻的味道混在一起。
  梁满月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和坚实的拥抱,心跳倏地快了一拍。
  骆峥在她脖颈间蹭了蹭,咬字低缓疲惫,又含着浓浓的疼惜,“在屋里呆那么久,吓死老子了。”
 
 
第60章 老子玩得起
  在房间里独自安静的两个多小时看起来很久, 但对梁满月,却是短暂的复原期。
  当时那种情境,她虽然看起来冷静, 但内心的情绪早已翻江倒海,天生孤僻的性格, 让她在那一刻只想像茧一样躲起来。
  好在这些情绪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消化。
  梁满月也是在发泄之后,才发现过去的那些, 对她来说像是禁忌一样的往事彻底被时间剖开,变得有些无所谓,而她也在浑然不觉中, 如破茧而出的蝴蝶般一身轻松。
  只是对比她, 骆峥看起来并没那么好过。
  他很少这么紧张地抱她, 梁满月甚至被勒得有点儿难受, 但她不想挣脱, 因为这种感觉,让她有种自己很被在乎的感觉。
  贴着他紧实的肌肉线条,梁满月仰起头, 有点儿调皮地在他耳畔轻轻开口, “我只是进去卸妆再重新化妆,又不是要跳楼,你紧张什么。”
  骆峥垂着眼哼笑, “你是真不知道你上楼前表情什么样。”
  梁满月歪着头,“什么样?”
  骆峥定睛瞅了她两眼, 在她脸上惩罚似的掐了一把,“给你把刀你都能把地球操翻。”
  “……”
  松开桎梏,骆峥牵住她的手扯唇一笑,“走, 下楼吃饭去。”
  这天的晚饭比昨天还要丰盛。
  全都是家里阿姨的拿手好菜,还多了两道滋补的汤。
  大概是和江丹吵架吵得太费力气,梁满月饿劲儿上来,多吃了半碗米饭,叶瑾见她没事,心里松快了不少。
  三口人就这么随心所欲地吃了一个多小时。
  晚餐结束时,皎月高悬,夜幕如墨色般铺陈,天彻底黑了。
  本来骆峥要带着梁满月去影音房看电影的,哪知颐夏市最近又出现了一起新的刑事案件,骆峥不得不上楼开紧急视频会议。
  反正闲着也没事。
  梁满月留下来和叶瑾在客厅聊天。
  说来也奇怪,明明她平时最害怕社交,可面对叶瑾,她舒展得多,大概是因为叶瑾把她当成一家人似的护着,或者,因为她是骆峥的妈妈,所以梁满月的潜意识里一点儿也不排斥。
  两人像认识了很久一般,从工作到生活这样那样地闲聊着。
  梁满月这才知道,骆峥原来还有个哥哥,叫骆承,是骆怀远前妻的儿子,因为白血病,十几年前去世了。
  “其实我当初嫁给骆怀远的时候,跟他完全没感情,就是家族联姻,”叶瑾打着毛衣,像讲故事似的,“而且他岁数比我大很多,又离过婚有儿子,说白了要不是家里逼着,我才懒得搭理他。”
  “但是人嘛,心都是肉做的,时间长了也就有感情了,我也慢慢体谅他,再加上骆承那孩子品性特别好,跟我也亲,我就慢慢的接纳了这段婚姻。”
  “后来呢,骆承在十几岁的时候得了白血病,我那时候刚好怀了骆峥,为了救他,我这才决定生下来。”
  梁满月有些意外。
  她稍微理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如果骆承不得这个病,就不打算生骆峥了?”
  “人都是自私的,”叶瑾实话实说,“我当时年轻气盛,根本不想生孩子,跟骆承处得也不错,就更觉得没必要生了。”
  “可缘分就是这样,赶到这,”叶瑾叹了口气,“后来阿峥长大了,因为这件事,也伤心过一段时间。”
  梁满月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感觉有些像她跟江惺,明明是同胞姐妹,父母却偏爱另一个,只是骆峥的情况更特殊一些,他是因为骆承的需要才出生的。
  可这也更伤人。
  “虽然阿峥很少跟我说心里话,但我知道这事儿一直是个疙瘩,我呢,也尽最大的可能去弥补他,对他好,就像当初他非要去考警校,他爸气得拿皮带抽他,我就在旁边护着,最后他爸没办法,才任由他去了。”
  简单的几句话,仿佛在梁满月脑中构建出当时的画面。
  “还有这次,”叶瑾看向她,“他第一次开口求我,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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