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挽棠止不住笑意:“是我问错了,应该是三公主如今没了生母,你愿意做她的养母吗?”
“什么意思?”孙丽容懵了,有种被巨大的惊喜砸到脑袋的感觉,顿时能坐起来了,“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纪挽棠扬眉:“自然是皇上的意思,你若是喜欢三公主,之后的事,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孙丽容喜不胜收,恨不得立马就好起来,将公主抱养过来,她养了飞雪好几个月,也算是当过半个母亲了,养孩子的快乐,真是想象不到,对比起来,从前的望春阁实在太过冷清。
一日后,隋定衍下旨,晋孙丽容为孙婕妤,入住广阳宫主殿,任其为三公主养母。
这则消息一出,没有孩子的妃嫔顿时红了眼珠。
平白晋为婕妤,还白得一个公主,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要知道,皇上子嗣稀少,就算是公主,那赏赐,那重视,绝不比宠妃少多少,这事,怎么就落到了平平无奇的孙婕妤头上呢!
但仔细一想,孙婕妤与纯妃交好,一切便又说得通了,定是纯妃吹了枕头风。
想通后,她们后悔万分。
怎么就没有早些与纯妃交好呢,若是有孙婕妤般的先见之明,如今成为婕妤,入主正殿,抚养三公主的或许就是她们了啊!
第75章 福气 福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纯妃柔嘉中节,丕昭淑惠,珩璜有则, 言容有度, 溯淑型于桂馆、嫓美姜任, 播嘉则于琼章、垂声穹壤①, 册封尔为淑妃,赐封号纯, 钦此!”
苏福安捧着圣旨朗声宣读,所有人皆俯首称臣, 唯有纪挽棠被免了礼, 站着接过圣旨:“多谢公公跑一趟。”
苏福安连忙后退:“客气了客气了, 淑妃娘娘,那奴才先告退了, 册封礼于三日后, 在景仁宫举行,皇上都安排好了。”
纪挽棠点点头,目送苏福安离开, 待人走后, 匀春一骨碌爬了起来,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如今娘娘您就是除了皇后位分最高的人了, 奴婢看谁还敢对您不敬!”
一旁的平秋掩不住笑意:“只可惜娴妃没能看到这一幕,气死她!不过也还好她如今已经走了,否则说不定又想出什么招数害娘娘。”
纪挽棠觑了她一眼:“平秋你的嘴也是越来越碎了。”
平秋吐吐舌,祸水东引:“都是跟匀春学的。”
三日后的册封礼,纪挽棠如约而至,本以为会见到如同册封为纯妃时热热闹闹的场面, 谁知到了景仁宫,只有挺拔的禁卫军,不见任何后妃影子。
想来应该是隋定衍都清肃了。
册封礼自半月前就开始筹备,皇后一开始知晓时,震惊到久久不能回神。即便纯妃再受宠,龙子再尊贵,可现在还没生下呢,未知男女,再加上纯妃如今后家获罪,可以说是毫无背景,她怎么能被封淑妃呢?
从前娴妃也不过是四妃之末,即便陈家如日中天,即便她再得宠,在名分上,也要屈居惠妃后,到后来娴妃怀孕,皇上也没有加恩到如此地步啊。
再一想娴妃与纯妃的博弈,娴妃这么多年的恩宠,竟还败的如此惨烈,忍不住有些发冷。
皇后忍不住想,若是没有她这个皇后,纯妃是不是就要封后了?
以前的娴妃再得宠,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后位不稳,可如今她却被纯妃吓到了。
皇后不想成为第二个娴妃,更不想成为大越朝第一个被废的皇后,努力压下心中的复杂,颇有些不知所措,如今她该怎么做?
时隔一个月再见到纯妃,啊不,现在该称为纯淑妃了,皇后有一瞬间的恍惚,继而露出个僵硬的笑:“纯淑妃,册封礼现在开始吧。”
一切都顺利的超乎想象,仅半个时辰,所有程序就都完成了,纪挽棠被景仁宫的宫人满怀恭敬送出门时,还有些惊讶、怔然。
不过想来也是,皇后真要敢做出些什么,她的皇后宝座可以不用继续坐了。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皇后沐浴焚香,进了佛堂,虔诚不已,絮絮叨叨:“佛祖在上,让那纪氏生个公主……不,滑胎是最好的,她的荣耀够多了,就止步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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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胎坐稳了,加之隋定衍的雷霆手段,永乐宫已没有这般森严,纪挽棠也常会出去走走,毕竟长久困在一个小地方,对心情还是会有些影响的。
这日她在一亭中小坐,没过多久,却见天上飘起了雪,顿时十分惊喜,她上辈子还没见过几次雪呢。
只是现在有了身子,只能坐在亭中,最多伸手捞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手中渐渐消融,过一过瘾头。
更可惜的是,还没一会,亭子周围就架起围帐,燃起火炉,周身变得暖意洋洋,却连一片雪花都见不到了。
平秋撑开帐子,看了一会,有些着急:“这雪怎么还不消停,反倒越下越大了,等一会可怎么走啊。”
素冬不紧不慢煮着茶:“急什么,若是雪大了,自会有人来清理。”
忽的,朦朦胧胧的帐外有人走近,掀开了帘,纪挽棠听到声响,抬头望去,发现竟然是惠妃。
惠妃也一愣,只是还未有动作,就被侍卫拦下了。
纪挽棠看她头上肩上都有水迹,猜她大概是来避雪的,便道:“若是不嫌弃,便坐会吧。”
惠妃本来还因为那侍卫有些怒气,见她还算识趣,便坐下了,倒是纯淑妃身边那几个宫女,一副警惕的模样,她冷笑一声:“成了淑妃之后,架子倒是越发大了,本宫可不兴做那些低三下四的事,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本宫,若不然,就算你家主子在这里,本宫也能罚你。”
纪挽棠倒茶的手顿了顿,本想叫络夏也给她倒一杯,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人家不一定会领情。
“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她淡淡道。
平秋几人将愤愤的视线移开,但忍不住再心里为娘娘抱不平。惠妃算什么东西,明明还比娘娘低一级呢,却这般无礼,真想让娘娘好好治治她。
纪挽棠却毫不在意,轻浅啄茶,静静等着雪停。坐在门口的惠妃却有些坐不住了,视线频频往纯淑妃的肚子上看去。
又是一个母凭子贵的,惠妃这般想。
当初大公主在她肚子里时,她不也是万众瞩目,谁都敬着她,可大公主生下来后,往日的荣光就没的差不多了,待娴妃进府后,更是连皇上的恩宠都没了。
纯淑妃现在再有能耐又怎样,她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呵,可笑,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等孩子生了,若是个公主,皇上的恩宠早晚会散,就算是个皇子,明年春天又要开始选秀了,早晚会有新人上来,皇上会有更多皇子的。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纯淑妃还怎么笑得出来。
她正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十分畅快地想着,仿佛能预见纯淑妃接下去的命运,忽然,帐子一动,有金色光芒泄进来,惠妃一愣,几乎是瞬间站起:“嫔妾参加皇上。”
如今公主渐大,皇上只每个月召过去两回,咸福宫,已经许久未见皇上身影了。
这一刻,瞧见剑眉星目的皇上,惠妃的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连忙摆出最妍丽的神色,朝皇上娇羞笑着。
“被雪困住了?”男人颇有些幸灾乐祸,径直往纪挽棠走去,先暖了暖自己的手,才小心翼翼抚上她微微有些起伏的小腹,“不用怕,父皇来陪你了。”
惠妃的脸一下就从褪成了白色,脑子一片宕机,皇上,竟完全忽视了她……
大手只触到小腹一秒,纪挽棠就躲开,嗔了他一眼:“有旁人在呢。”
隋定衍一愣,刚想说哪有外人,视线一扫,却见到帐口木愣愣的惠妃,倒是有些奇怪:“惠妃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他往臻臻身边一坐,也不避嫌,手臂一伸,就将臻臻的小手握在掌心不停揉捏,从前还没这个癖好,在臻臻身边倒是被莫名养出来了,不捏不舒服。
纪挽棠蹙眉看了他一眼,见他丝毫没有自觉,便不管了,自己捧起本书静静看着。
惠妃看着他们之间熟稔的互动,隋定衍不自觉露出的宠溺,心仿佛被一张网罩住了,狠狠往下拉,疼的可怕。
“嫔、嫔妾是想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近日喜欢听嫔妾念经,说嫔妾念经的声音十分虔诚温柔,叫她身心舒适。”惠妃大脑木了,有些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到皇上时不时侧头关注纯淑妃,忽的莫名其妙道,“皇上不是一直难入眠吗,要不嫔妾给皇上念一念,说不准就能治好皇上的难眠之症呢。”
隋定衍听到这,皱了眉,有些后悔不该多嘴问惠妃,直接让她走多好。
然而他还没开口拒绝,忽听臻臻疑惑地看向他,十分惊讶:“陛下,您竟然还有难眠之症吗,嫔妾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惠妃嘴角扬起笑,心想纯淑妃怎么如此蠢,不关心皇上还大喇喇说了出来,皇上不生气才怪。
谁知下一秒,就见皇上亲昵地捏了捏她鼻头,乐道:“有你这头小猪在朕身边,朕怎么还会睡不好。”
轰隆隆隆——
这一刻仿佛晴天霹雳,将惠妃劈地神魂出窍,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是皇上,她将记忆深处一直好好保存着的青年王爷拉出来,那是一个不常有表情,时常皱眉的男人。
旁人说他宠她,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不过就是多来她这里几次而已,等到她对王妃不敬时,那虚无缥缈的宠爱瞬间就消失了,若不是后来侥幸怀了大公主,她如何能成为四妃之一。
那个青年对她最大的温柔,不过是在她生了孩子后说了一句:“你做的很不错。”
那句话让她惦记了这么多年,每当孤独寂寞时,总会给她带来甜意。
当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温柔,在旁人这里完全不值一提,甚至不屑一顾时,惠妃几乎临近崩溃。
“给惠妃一把伞,”隋定衍朝苏福安道,“先送惠妃回宫。”
苏福安知道皇上这是嫌惠妃碍事了,连忙应声,一通好话将惠妃带了出去。
惠妃看着眼前满天的大雪,忽地问苏福安:“苏公公,你说,纯淑妃会有失宠的那一日吗?”
苏福安一愣,见身旁没有人,想到惠妃将大公主照料的很好,且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便多嘴了一句:“惠妃娘娘,人各有福,纯淑妃的福气大着呢,奴才可不敢乱说。”
“是吗?”惠妃眼睛有些发红,“可本宫不信,她的福气有这么大,加起来比整个后宫都要多。本宫要好好活着,本宫相信,终有一日,会等到那一天的。”
她踏雪而去,苏福安在身后摇头叹气——何必呢,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别说是整个后宫了,整个大越朝,福气比纯淑妃多的,有几个?
第76章 嬉雪 嬉雪
惠妃走后, 隋定衍笑看臻臻,无奈道:“满意了?”
纪挽棠挑眉,想起刚刚惠妃难看的脸色, 嘴角翘了翘:“满意了。”谁叫惠妃来避雪还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 真叫人膈应。
隋定衍也不多问, 看着朦朦胧胧的雪景感慨道:“今年的雪下得倒是早。”希望东北的雪能少下一些, 若不然又是一番流离失所。
纪挽棠伸了伸手,离帐子越近, 温度越低:“瑞雪兆丰年,嫔妾听说雪下得越早, 明年就越丰收,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句话让隋定衍露出松快的笑:“无论是不是真的, 朕只想借你吉言,望明年所有百姓都有个大丰收, 过个好年。”
“这是必须的, ”纪挽棠朝他眨了眨眼,“不仅明年,嫔妾相信往后的每一年, 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 幼有所育,学有所教, 劳有所得,老有所养,大越朝会越来越昌盛。”
隋定衍嘴角掩不住笑意:“这么信任朕?”
“嫔妾相信陛下定能做到。”
这番话真是说到了隋定衍心坎里,他如此日以继夜埋首朝事,不就是想做个明君,让百姓安居乐业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怀着浓浓的私心,他要超越前人,被所有人认可。
见臻臻看着外边的雪景挪不开视线,隋定衍忽的站起,朝她伸手:“要不要去吹雪?”
纪挽棠有些惊讶:“可以吗?”她倒是不觉得自己会着凉什么,但旁人总会担心这担心那,她便也起了束缚。
隋定衍捏紧她伸来的手:“朕护着你。”
“呼——”寒风瑟瑟,亭内燃着火炉,虽然温暖舒适,但与在大自然肆意奔跑的寒风相比,少了如同薄荷般的清凉凛冽,叫人头脑一清。
隋定衍拉着她的手,一起到了另一个无拘无束的世界,大朵大朵雪花自天空飘落,落在发上、睫羽上、颊上、唇上,冰凉的触感让纪挽棠兴奋不已。
雪实在太大,不过一个时辰就堆起了薄薄的雪堆,纪挽棠伸出手捏了个冰球,纤细的手指被冻得通红,但却有种说不出的爽快。
隋定衍也起了兴致,低下头去挖雪,却猝不及防被人从后领塞了个雪团,顿时冻得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纪挽棠!”
纪挽棠笑的合不拢嘴,一边笑还一边去抓雪打他,仿佛像个三五岁的小孩子。
隋定衍一连被砸了好几个雪团子,哭笑不得,最终忍无可忍,抓起一团雪砸了回去:“看招!”
他们俩在雪地里玩的不亦乐乎,平秋在一旁可要被吓死了,抓着伞和手炉不知所措,急的跳脚:“这这这,娘娘若是受寒了可怎么办,皇上也不知道分寸!”
苏福安在旁边觑了她一眼:“我可数着时辰呢,就这么一两刻,纯淑妃哪有这般娇弱。”
说完后,他又饶有兴致转过头,跃跃欲试。
还别说,皇上与纯淑妃玩的也太乐呵的,让他都忍不住心痒痒,在皇上跟前伺候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皇上这么开心的样子呢。
平秋默默瞪了他一眼,真是不是自己的主子就不知道心疼。
苏福安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刚想提醒,却见纯淑妃将冰冷的小手拢住了皇上的脸,笑的又狡黠又开心,皇上被冻得“嘶”了一声,可不仅不拉开她的手,反而还将自己的手压了上去,任她玩闹,等她玩够了才移到自己嘴边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