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东瀛人要聚集起来干票大的,那自然是成全他们,打包好,送他们一起去见天照大神。
密探发现的这个小渔村位于台州附近,离三岩镇不算远,但也不算近。为了更好的居中策应,陆言拙在石百户走后第二天,决定只身前往台州。
对此,苏木表达了自己的强烈不满。
“大人,为什么不带我去?我能文能武,使得了绣春刀,用得了火铳,最厉害的是,这里没几个人会讲东瀛话,我会!”
苏木双手撑着桌子,气呼呼道。
陆言拙幽幽地叹了口气,不是他不想带她去,而是石百户走之前,给了他一封信。
信来自京城,由苏同知口述,苏谦执笔。
大意就是,苏木年纪小,不懂事,希望陆大人不要受她干扰,或者被她蛊惑,带她去前线涉险。一定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如果她不听话,可以先宰后奏,把人绑了先扔回京城。
为人父母,担忧子女安全,陆言拙完全能理解。换了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他也不愿意看着孩子冲上去冒险。
“木木,此行不比往日。徐越传递回来的情报若是属实,那此番犯境的东瀛人将多达上千,都快赶上一场战争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陆言拙苦口婆心地劝道。
苏木侧着头,不是很理解。
“大人,现在东瀛人还不知道会在哪里登陆呢!就算他们登陆了,我们一早发现他们的形迹,撤就是了。
凭我们这几个人,当然不可能以卵击石,跟他们火拼。你看我像那么冲动的人嘛?!打不过就跑,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再说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打仗我不行,东瀛话我在行啊。”
陆言拙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太过于牵强,可若实话实说,把京城的信拿给苏木看,以这家伙的暴脾气,肯定炸毛。
回想起从前,自己跟这家伙相处的十几年,好像没一次拗得过她的。只要莫醉真心想要做的事,最后都是自己妥协。
叹了口气,陆言拙习惯性地投降,无奈道:“那我们要事先说好,约法三章。”
苏木见陆言拙的态度有所转变,乖巧的很,当即就坡下驴,拍胸口保证道:“好,你说!我保证不违反约定。”
陆言拙俯身,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罕见地认真。
苏木被他盯得心里有点发毛,就在这个时候,陆言拙幽幽地开出了条件:“简单,我让你干嘛就干嘛,行吗?”
苏木蓦地感觉这是一个坑,一个天大的坑。如果不假思索地答应,他来一句,我让你待在三岩镇,那自己怎么办?
不听就是违反约定,自己犯规,不能跟他去台州。可若是听他的,那自己岂不是要待在三岩镇,还是不能跟他去台州!
你大爷的,使诈呢!
正想揭穿他,对他的卑劣行为表示下不耻,陆言拙忽然笑道:“当然,我不会提‘让你待在三岩镇’这种类似的条件,怎么样?答不答应?”
苏木:“……”
既然陆言拙表现地这么有诚意,苏木自然是没有意见。两人简单收拾一下,正要喊上小爱,就见小爱捧着一个长条状的包裹出现了。
“大人,我已经发消息给徐越了,还需要在此多留几日,等他返回的信息。你跟小姐先去台州,我随后赶上。对了,这个给你!”
陆言拙接过长条状的包裹,没有好奇里面是什么,因为苏木手快,已经帮他打开了。
“咦?居然是把唐刀。”
刀长三尺一寸,跟绣春刀差不多的长度。刀鞘由乌江木所制,通体黑色,上面雕刻着古朴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苏木好奇地抽出刀身,只见刀身狭长,经过淬火洗礼后,通体闪烁着泠然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轻轻挥动,竟隐隐有风云际会,电闪雷鸣的错觉。
“流光?!”陆言拙轻轻吐出两个字。
苏木不明所以,傻乎乎地问道:“什么东西流光了?”
陆言拙:“……”
“小姐,大人说的是这把刀的名字。”小爱在一旁看得忍俊不止。
苏木这才惊觉,古人有给自己的佩刀取名的癖好。哪像自己,好不容易得了一件上好的武器,还没取名呢,成天铜笛铜笛地叫着,叫就叫吧,还一转身就送人了。
“呃……好名!”苏木言不由衷地赞道。
陆言拙就喜欢看苏木这微微发窘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笑着问道:“好在哪里?”
苏木随口胡扯:“流光……嗯,流光溢彩。若是再有一把剑叫溢彩,那就更棒了。”
陆言拙摸着手中的唐刀,轻轻道:“有的。”
苏木:“啊?什么有的。”
陆言拙回头,正色地看着她,认真道:“有的,我母亲的佩剑就叫溢彩。”
苏木顿时懵逼,没想到自己随便胡扯也能扯对。
隐隐想起,陆言拙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好像是战死沙场的,他母亲的剑如果叫溢彩的话,那岂不是说明这刀……
“这是我父亲的佩刀。”陆言拙将刀系在腰间,笑道。
苏木将目光投向小爱,小爱笑着解释道:“小姐,是这样的。广平侯知道我要来浙江寻你们,就把这刀交给了我,让我带给陆大人。说是,出门在外,没有趁手的武器,怎么行?”
苏木惊讶地“咦”了一声,她知道陆言拙出身将门,身手不错,但跟他相处近三年来,却从未见他用过唐刀,只知道他使铜笛使得潇洒自在,一度以为他擅长点穴来着。
陆言拙轻咳一声,道:“我不怎么喜欢舞刀弄剑。再说了,我担任的是文职,也没那个必要,是吧。”
真实的原因,陆言拙没好意思说。
陆言拙的刀法是祖传的。陆家世世代代都是镇守西南的武将,陆家的刀法更是凌厉霸道,杀伤力很大,但练起来很费劲。
陆言拙醒来的时候,正好十三岁。若按照正常的发展轨迹,再过几年,他就会投身军营,跟他的祖辈们一样,成为一个武将。
只是大明的武将一般都是镇守一方,不太会调任,更别提随意走动了。你到处乱窜,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告你一状,到时皇帝老子怀疑你造反,那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诛九族吧。
陆言拙以性命为代价,来大明的原因就是为了找人。若找不到转世的苏木,那他在现代就白死了。
所以,虽然对真正的陆言拙有所愧疚,林渊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弃武从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高中进士,外放到别处后,方便寻人。若能留在京城,那就更好了,京城消息多,打探起来,机会更高。
不得不说,他的策略是对的。这不,瞎猫拖着死耗子,寻了十几年,终于让他找到了苏木。
“大人,那你现在还会用刀吗?”盯着陆言拙那文质彬彬的脸,苏木实在是无法把他跟挥动唐刀那彪悍的形象联系起来。
陆言拙拍拍她的脑袋,笑道:“真到要用它的时候,哪有会不会的问题,见人就砍,就是了。没听说过吗?狭路相逢勇者胜!”
苏木撇了撇嘴,不屑道:“这话我一直以为是空有蛮力不爱动脑子的武夫说的,没想到大人也作如此想。”
陆言拙笑而不答。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来大明找她付出的代价,估计会被她砍死。
那又何止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根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为了渺茫的希望,拿命去搏的一场豪赌。
第212章 绳断,不祥!
因为苏木闭着眼睛跟陆言拙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协议,所以陆言拙二话没说,很爽快地带她到了台州。
三天后,石百户派出去的密探传回来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台州海域五百海里外,发现了大量不明船只。根据对方的行程判断,应该会在台州附近登陆。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台州附近,被东瀛人偷偷占据的那个小渔村。
与此同时,小爱也带来了徐越传递回来的信息,这次时间地点说的很清楚。
“十一月初三,象头岛,一千二百人,登陆。”
密件上的字依旧歪七扭八惨绝人寰,然而这次,苏木却看明白了。
“东瀛人疯了吗?这么多人聚集在台州海域,他们到底想干嘛?攻打大明?谁给他们的胆子和自信啊!”
陆言拙也没料到东瀛人会如此疯狂。长期以来他们一直走的是游击战术,在大明沿海烧杀掠夺,捞一票就跑,还没有跟大明的卫所正式开战过。
“不管他们意欲何为,我们既然提前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就一定要先发制人,阻止他们。”
陆言拙和苏木说话的时候,石百户一直低头看着桌上的海防图,当手指划过某处时,突然惊呼一声,道:“大人,我想我可能明白他们的意图了。”
陆言拙和苏木一听,忙把脑袋凑了过去。他们两个虽然来自未来,对东瀛人以往的卑劣性知之甚详,但术业有专攻,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军人,所以还是琢磨不透东瀛人的意图。
“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石百户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小岛,说道:“大人,这个就是象头岛。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岛上有数百渔民,还有一些守军。东瀛人如果突然发难,趁大明守军不备,就可以趁机抢夺象头岛的控制权。反客为主后,以此为据点,成为他们侵犯大明沿海的中转站。这里进可攻,退可守,若是他们想干票大的……”
“台州?他们想要偷袭台州!” 陆言拙看到地图上不远处的台州府,突然明白了。
东瀛人的胆子越来越大,打劫沿海的普通老百姓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台州向来富裕,驻守的兵力却不是很足。如果他们想要出其不意,干票大的,那台州就是最好的选择!
“大人,那我们马上通知台州卫所,让他们做好准备。”
陆言拙却摇摇手,道:“东瀛人的第一步是占领象头岛,岛上还有数百居民,不能将他们弃之不顾,我们要先通知他们才行。”
陆言拙想了想,又道:“今天已经是十一月初一了,若徐越发回的消息没错,后天东瀛人就要偷袭象头岛。
现在派人通知岛上的居民,让他们撤离,已经晚了。大批东瀛人聚集在附近海域,这么多人逃离海岛,他们肯定会有所察觉。为了不暴露形迹,遇见了,必然会杀人灭口。
东瀛人远道而来,准备肯定很充分。他们的船只比一般的渔船来得坚固,若在海上遇上,渔民根本没有抵抗之力,九死一生。
而象头岛易守难攻,若是在岛上抵抗东瀛人,以守为攻,则安全很多。只要拖住几天,等到台州卫所来援,就能里应外合,将东瀛人一举歼灭。
从而彻底解了台州之危,将战火控制在象头岛上,不蔓延至大明内陆。”
“可象头岛没有多少守军啊,难道要靠那几百个渔民防守?”渔民打渔还行,打仗行吗?
陆言拙忽然抬头,看了苏木一眼,道:“所以,我和石百户会带人前去支援,你则去台州卫所报信,让他们速来救援。”
苏木一听,下意识地反对道:“不行!你和石百户加起来手下才多少人?就算连夜召集附近的锦衣卫,最多也就上百人。对方可是有一千两百人,以一对十,就算你们是以守为攻,也很危险。我不同意!”
似乎知道苏木会这么说,陆言拙拍拍她的脑袋,笑道:“危险什么呀!你去台州卫所,一来一回,也就一天。我和石百户只要坚守一天就行了。如果台州卫所的人来得快,说不定半天就够了。”
见苏木仍要反驳,陆言拙挥挥手,道:“行了行了,有这个功夫跟我讨价还价,还不如早点去台州卫所报信来的实际。”
苏木见说服不了陆言拙,把心一横,道:“你要去象头岛也行,我也要去。你随便找个人去报信好了。”
陆言拙睇了她一眼,缓缓而言:“木木,做人要有诚信!”
苏木眨着明澄的杏眼,一脸无辜:“我很讲诚信的呀!”
见她选择性失忆,陆言拙一点也不介意提醒她一下:“来之前怎么说的?”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苏木哑然。
陆言拙知道苏木虽然行事张扬任性,但只要答应的事,还是很守承诺的。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你早去早回,就是帮我很大的忙了。”
话都说到这份了,苏木也不好再纠缠不清,蹙了蹙眉,再三嘱咐道:“那你也要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先顾着自己的安全。其他的事都先放一放,不要冲动行事。”
陆言拙笑道:“这话说反了吧,应该是我嘱咐你才对。”
这话听起来虽然对,却很不入耳,苏木很想冲他竖下中指来着,可考虑到自己的淑女形象,以及陆言拙这个古人根本看不懂这个手势,最终还是放弃了,没有付之于行动。
“那你路上小心,早去早回。我等你!”
成功说服了苏木,陆言拙决定趁热打铁,速速将她这个麻烦送到门口,打包送走。
同时嘱咐随行的小爱,道:“照顾好你家小姐,不要让她做危险的事情。”
小爱笑着保证道:“一定,一定!”
苏木“切”了他一声,潇洒地回头,冲他挥了挥手,大度道:“等我回来。”
陆言拙同样举起手,冲她挥了挥手,正笑着想说“等你”二字,手腕上突然一松,掉下来一个东西,苏木眼尖,冲上前一步,捡了起来。
一看之下,却是心中一震,不寒而栗。
掉下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陆言拙戴在手腕上的金刚结红色手绳。这还是苏木给他编织的,戴了有一年多了,没想到,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掉了下来。
空气中隐隐飘过一丝不祥的气息,苏木虽然不想承认,却还是感受到了那无穷无尽的烦躁焦虑和不安。
陆言拙蹙了蹙眉,从苏木手中接过手绳,平时戴着好好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断了。
若说不介意,那肯定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