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太糙了点吧。
两人刚担心苏大小姐如此口无遮掩,会不会吓跑陆大人。
不料,陆言拙毫不介意,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道:“苏小姐说的是。我不差钱,不用替我省。走吧!进去吧,小苏大人该等急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不是客气,而是不给人面子了,这点道理成氏兄弟还是懂的。
两人相视一眼,心有灵犀,跟陆言拙和苏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两位……大恩不言谢。”
第229章 给三倍工资没?
吃个年夜饭,就促成两对佳偶,陆言拙心情不错,觉得自己有开婚姻介绍所的潜质。正想跟苏木打趣两句,商量下要不要置办个第三产业,赚点外快,眼前忽然晃过一人,脸色顿时“唰”的一下,沉了下来。
来者二十多岁,留着一把劈头盖脸的大胡子,硬生生地把原本还算清隽的脸庞弄出了西北大汉的草原风格。
“木木,木木!是我呀!我留了胡子,认不出来了吗?”略过陆言拙,徐越直接蹦到苏木面前,得意洋洋地摸了把自己的大胡子,张牙舞爪地笑道。
苏木抬头,瞪了他一眼,忽然手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拽了一把他的胡子,然后……
就听见徐越“嗷”地一声惨叫。
“疼!”
苏木讶然。
“你这胡子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故意黏上去的呢?”抬头,斜了徐越一眼,又道,“好好的,你留什么胡子啊!”
徐越解释道:“我这是为了伪装。伪装懂吗?倭寇那些人精得很,我怕被他们认出来。”
苏木挥挥手,一脸嫌弃:“那你不会贴点假胡子上去啊!费这功夫留胡子干嘛?不好看!”
徐越委屈道:“黏上去的假胡子不牢,万一掉了,麻烦就大了,显得心虚,更容易遭人怀疑。你若觉得不好看,我马上就刮掉!”
苏木却摇摇手,道:“别,我随口乱说的。你留着好了。”
陆言拙站在一旁,看他们聊天聊得随心所欲,心中莫名不爽。什么胡子不胡子的,这都能扯上半天。心中不快,手上也没闲着,拉了拉苏木,示意她别理这个混蛋,可以走人了。
就在这时,徐越却转过身,看着陆言拙,忽然很正色地说道:“陆大人,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徐越从未用这样的神情和语气跟陆言拙说过话,陆言拙一时弄不明白他什么套路,微微一怔。
徐越挠了挠头,略显赧然:“我想跟木木单独说两句话,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陆言拙眉头微蹙,刚要不假辞色地拒绝,苏木却抢先说道:“你要说什么呀?陆大人是我未婚夫,当着他的面,你让他回避,跟我说悄悄话,这样不好。你让他回避,弄得我好像要跟你红杏出墙似的。有什么话,赶紧的,当面说了。”
陆言拙知道苏木脸皮极厚,但十几年没见,还真没想到她的脸皮能厚到这个程度,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不过,这话听起来却特别的顺耳,于是向来大度的陆大人也就不在乎这点小细节了。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徐越既然能跟苏木混在一起,那也是差不多的性格。苏木让他当面说,他也就真的当面说了。
“是这样的,我想了想,觉得有些话不说明白,对不起我自己。不管结果如何,我还是想要知道你的真实心意。”顿了顿,徐越看着苏木的眼睛,认真道,“木木,我从小就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而是看见你就高兴,想要跟你永远在一起,不分离的那种喜欢。我知道你跟陆大人有婚约,也知道你不喜欢他,所以才逃婚,离家出走……”
说到这,苏木听不下去了,忙打住:“停!停!!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喜欢他的?就凭我逃婚,离家出走?”
见徐越似要点头,苏木怒道:“你白痴啊!我若不喜欢他,都离家出走了,还干嘛跑到他身边,陪着他从扬州到金陵,金陵到台州的乱晃啊!”
徐越一听,顿时愣在原地,他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苏木一看他被自己震住了,立马趁胜追击:“我当然是喜欢他的。只是,不想那么早就嫁人,想要玩上一两年。可皇帝赐婚,又不管你怎么想的啰。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想了一个下下之策,先溜出去玩上一年,然后再乖乖回来成婚嘛。你可别误会了啊!我幸福地很。还有,我对你,就跟对我二哥一模一样,你别多想了。多去见见女孩子吧,见得少,就觉得我好,见多了名门闺秀,你就该嫌弃我了。”
苏木一番话真真假假,彻底把徐越说糊涂了。
她离家出走是真,特意去找陆言拙是假,她遇见陆言拙完全是个意外,可徐越不知道啊!还有,陆言拙可是因为她逃婚,皇帝觉得过意不去,这才连升他两级作为补偿的。他也是被升为提刑按察使司佥事之后,才去的扬州。若苏木不逃婚,他完全不用离京。
个中的门道,徐越不知道,陆言拙却是心知肚明。听苏木一通胡扯,居然把逃婚这个漏洞给兜回来了,陆言拙对她的忽悠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木偷偷瞟了眼陆言拙的脸色。嗯,不错,又恢复正常了,嘴角轻扬,还略带得意。看来,自己的话适时安抚了某个醋坛子,效果还不错。
抬头,看向有点懵的徐越,苏木很自然地岔开话题,道:“师伯来了吗?你们是来吃年夜饭的吧。赶紧进去吧,我二哥肯定在等你了。走!我知道他最近得了一瓶上好的竹叶青,舍不得吃,说要等你来才开瓶呢。”
说完,回头悄悄跟陆言拙使了个眼色,得到某人一个赞赏的眼神,苏木心中大定。好了,警报解除,安全了。
进入濯濂轩,苏氏父子早已等候多时,一阵寒暄过后,陆言拙和徐越等人分别入座。没一会,流水般的菜肴就上来了。
苏木跟庄柔一桌,一边逗弄着刚满月的小侄子,一边附在她耳旁,跟她说着此趟外出看到的种种八卦。
夜幕降临,濯濂轩凭湖而建,湖边的树上挂满了五彩缤纷的灯笼,一时间,推窗遥望,满眼璀璨,漂亮的很。
苏木吃饱喝足,抓了一大把烟花,正准备放个痛快,却见门房领着一人,匆匆前来。苏木定睛一看,来者白面净须,身上穿着官服,但看不明白是文官还是武将,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锦衣卫同知苏昭接旨!”
来者见到苏昭苏大人,一出声说话,苏木就明白了,难怪他的官服文不文武不武的,原来是个宦官。
苏大人见全家都跪下听旨,就苏木傻乎乎地抓着一把烟花还在偷偷打量人家,忙给小爱使了个眼色。小爱急急上前,一把拉过苏木,让她跟在苏大人身后,跪好听旨。
宣旨的公公声音又尖又刺耳,苏木是个声控,听得只觉得魔音入耳,头疼欲裂,一走神就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大概意思是知道的,就是大大地夸了下苏大人,从他的工作能力夸起,一直文不对题地夸到他养的孩子各个出色。
嗯,也不能说是文不对题。如果苏木真是皇帝老子的私生女,那苏大人替他把女儿养的白白胖胖人见人爱的,确实有功。
当然,苏木并不关心这些,只关心宣完旨,皇帝老子会赏些什么。漂亮话人人会说,只有赏的真金白银才是真的。
苏木没有失望,皇帝老子对苏家确实大方,赏了不少东西,还有几道菜。对,就是那个公公手里提的那个食盒,里面是皇帝老子赏的菜!
蟠龙菜、生爨牛、花珍珠、水煠肉……
都是外面吃不到的珍馐佳肴。
“要是天天过年就好了。”苏木看着丰厚的赏赐,有感而言。
苏夫人摸摸见钱眼开的闺女,笑道:“赶紧过来再吃点,烟花先放一放,过会再玩。对了,明天还要去宫里请安,别玩太疯了,早上起不来……”
正啰里啰嗦说个没完,刚送公公出门的门房忽然又折返回来,这次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同样穿着文不文武不武官服的人。
只是这个公公跟刚才那位完全不同。如果说,刚才那个是闲庭信步,悠闲自得。那这个就是跌跌冲冲,火急火燎。
“大人!苏大人!皇上紧急召见,请速速跟咱家入宫觐见。”
因为身体残缺,宦官声音大多尖锐,这位公公想必是跑着来的,说话比刚才那位尖了一个八度,这着急忙慌地叫起来,就像硬币划过玻璃一样,刺耳万分,听得苏木想要捶胸顿足地骂人。
你大爷的,有完没完!
才刚送两个菜,就要人入宫加班加点干活啊!
除夕夜干活,给三倍工资没?!
第230章 莫名其妙的差事
成化二十年的最后一天,皇帝三十七岁,除了十四岁的太子外,他还有十二个儿子及若干女儿。
虽说,他一开始子嗣艰难,前面好多年都没有儿子。万贵妃生的长子和贤妃生的次子都夭折了,可后面就好了,生的儿子不但个个存活了,数量还不少,足有十几个。
大明后继有人!
可就在这一年,皇帝年近不惑生的小儿子又夭折了。嗯,准确的说,不是夭折,而是被人谋杀了。
因为小皇子走的虽然安详,身上没有伤痕,也看不出哪里痛苦,但照看他的宫女奶娘却是一个不剩,都被人杀死了。
所以……
怎么看小皇子都是死于非命,被人弄死的。
这事发生在除夕,真是大大的不吉利。
可能是家丑不想外扬,也有可能是身边没什么信赖的人。总之,发生这样的事,皇帝老子想到的第一个人选就是锦衣卫的同知苏昭苏大人,以及……
某个不靠谱的。
“父亲,宫里发生这种事,我一个女孩子掺和进去,不好吧!”苏木摸着鼻子苦着脸,跟在苏昭苏大人身后,健步如飞。
皇帝宣她父亲紧急入宫,她还没弄明白大明有没有除夕夜加班给三倍工资的说法,就得到了另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她也要跟着进宫。
她实在是想不通,皇帝老子为什么点名要让她参与这起案子。
虽然,她平时是有点喜欢多管闲事。最近几年,经手的案件不少,有几件还传到了皇帝老子的耳朵里,有些还备受嘉奖。但这并不代表,她自信心爆棚,看见案子就按耐不住,喜欢管上一管。
有些事可以管,有些事却要避而远之。苏木虽然大大咧咧,看着没什么心眼,可并不是傻的,她心里清楚明白的很。
宫廷秘案是一般人能掺和的吗?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尤其是,自己的身世好像还有点见不得光,更跟过街老鼠似的,要慎之再慎,千万不能当什么出头鸟,展翅高歌一曲,风头出尽,然后被人当鹌鹑,烤了。
嗯,撒上孜然的那种烤法!
苏木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苏大人回头瞪了她一眼,跟她意见相左。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苏家幸得皇上信赖,自然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些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算了,进了宫,可要谨言慎行。须知,祸从口出……”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只看不言,乖乖闭嘴的。”苏木怕大过年的还要被父亲碎碎念,忙挥挥手,敷衍过去。
其实,仔细想上一想。
如果自己真是成化帝的私生女,那死的也算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且是一个刚满月的小屁孩。于情于理,明知这是一桩凶杀案,自己也许能帮上忙,却因害怕麻烦就放任不管,好像也说不过去。
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明皇宫也就是几百年后的故宫。前世的时候,苏木去玩过几次。
每次走在沧桑古朴的狭长宫道,经过那些阴暗潮湿的三宫六院,她都觉得昏暗阴晦,让人心情郁结,不是那么舒畅。
林渊曾打趣过,说故宫里之所以阴气重,晚上尤甚,是因为宫里冤死的太监宫女太多了,阴魂不散,超度又不够及时,导致故宫常年被阴霾笼罩,久久不散。
苏木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在苏大人身后,在宫中小道上穿行,时不时拐一下,又穿过好几个小门,总算来到了目的地。
咸福宫正殿。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正哭哭啼啼地偎依在一个神情肃然的男子身旁,脚边伏着一个小女孩,瞪着一双大眼,迷迷糊糊的,约莫四五岁的样子。
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头发散乱,一丝不苟的妆容早已花作一团,瞧她那抽抽搭搭的样子,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哭晕过去的可能。她身旁的小女孩既茫然又害怕,紧紧地拽着她的衣摆,怯生生地看着周围的人和物。
正殿青砖地上,太监宫女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皆是低头耸肩,瑟瑟发抖状。
坐在正位的男子约莫三四十岁,头戴金冠,身穿明晃晃的黄袍,锦袍上绣着繁复的五爪龙纹,正是苏木见过两次的大明皇帝——成化帝。
苏木刚一进正殿,皇帝就看到了她,原本阴郁的能拧出水来的臭脸稍稍一缓,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然而虽看到手势,苏木却不敢贸然冲上去,倒不是她矜持害羞,而是万一自己眼神不好,皇帝老子是冲自己父亲招的手呢?自己兴高采烈地冲上去,岂不是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嫌疑。
苏木这么想,当然是有道理的。
她现在的父亲苏昭苏大人可是锦衣卫的从三品同知,地位仅次于锦衣卫指挥使万通万大人。
小皇子被杀一案,按说该由宗人府和内务府中的慎刑司协同处理,但皇帝老子显然信不过这些人的办事能力。否则也不会,除夕夜大过年的,扰人清静,把人父女俩硬是从家里拉进宫,干活来了。
“木木,过来!”
就在苏木缩在一旁,准备当个安安静静的美少女时,皇帝发声了。
得,装傻充愣这招行不通了。
苏木赶紧屁颠屁颠地上前,即不敢用笑脸相对,皇帝老子刚死了心爱的小儿子,笑成一朵花,你几个意思?找抽是吧!又不敢冷着一张脸,仿佛抱怨皇帝不人道,除夕夜还让人加班加点且不给加班费。
苏木努力控制好面部表情,释放出最真心实意的一面,缓缓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臣……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