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一霸就一霸吧。你就是想喊我爸爸,我都没意见,反正是你喊。”苏木不屑道。
“去你的。”陆言拙见她嘴上不饶人,居然敢占自己便宜,当下手上也不吃亏,随手赏了她一个爆栗。
“喂喂喂!你这什么坏习惯啊!好的不学,坏的学那么快!你以前不这样的啊!你跟苏谦那个混蛋学坏了啊!”苏木捂着头,怒道。
大有陆言拙再动手,她就敢掀桌的架势。
陆言拙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一整晚没睡,苏木的发髻已经摇摇欲坠,欲散不散。
“你说的对,人活着,自由自在才是最幸福的。”
虽然陆言拙转移话题的方式略显生硬,但苏木还是被他带偏了,想起敬妃的遭遇,心有恻隐。
“是啊,你说结婚后,对着丈夫跟对着上司似的,毕恭毕敬,掩饰自己的真性情,小心翼翼地讨好,那日子过得多憋屈啊!”
陆言拙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敬妃?”
苏木点点头,道:“小公主无意中闷死自己的弟弟,敬妃若是把皇上当夫君看待,那出了这种事,肯定是先告诉夫君。两人商量过后,一起面对,一起处理。而不是出事后,只想着如何隐瞒,如何撇清小公主和自己的责任。
她把夫君当外人来看待,从未想过,小公主也是陛下的女儿。女儿犯下了大错,当父母的又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责罚呢?
且小公主这么小,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因自己一个无意间的举动,弟弟没了,母亲也见不到了,这宫里又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她会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后果都是源于自己,到那时,她该多难受啊!”
这听着是有点惨,陆言拙叹了口气,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们不是宫里的人,不能明白他们的苦衷。你看这宫里的人,哪个能活的随心所欲的?哪怕是九五之尊的皇上,都有他迫不得已的苦衷。”
苏木喝完银耳汤,又抓过一块桂花糕,口无遮拦道:“所以啊,幸亏我们不是宫里的人,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陆言拙见她嘴角沾了少许糕点里的芝麻馅,黑乎乎的一片,看着像长了胡子似的,实在是太毁形象,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伸到她嘴边,轻轻给她擦了,然后瞪了她一眼,道:“你怎么吃东西还跟个小孩似的,你现在好歹也是苏家大小姐,注意点形象,好不好?”
苏木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道:“行了行了,这不是四下无人嘛。有人在,我会注意的。”
见陆言拙还瞪着自己,苏木只好举手投降,向他保证道:“以后吃饭,若有旁人在,我一定细嚼慢咽,保持淑女形象。这样行了嘛?大不了,我不吃了,行不行?”
陆言拙把手帕塞她手里,实在是受不了她那副无赖样,道:“你这样的,也只有我不嫌弃了。可惜皇上不知道,否则绝对不会想要给你另行赐婚的。这不是去祸害别人嘛!”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发出“咯噔”一声,似乎有人听不下去,不小心撞到了门柱。
苏木和陆言拙同时收声,刚才两人说话太过于随意,忘了这里是皇宫,隔墙有耳。两人细细回忆了一下刚才所说的话,顿感不妙。
苏木反应很快,起身冲向门口,“唰”的一下拉开大门,然后表情就定格了,整个人懵了。
门口果真站着两人,一人身穿黄袍,上面绣着张牙舞爪的五爪真龙,另外一人一身紫裳,尴尬地跟在黄袍人身后,看他那样子,似乎很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似的。
果然背后不可道人是非,苏木望着八卦中的男主,喃喃地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皇……皇上,你来多久了?”
其实,苏木真正想问的是,我刚才说的太多,你听到了多少。刚刚好像有说自己是私生女来着,皇帝老子听了,该不会恼羞成怒,把自己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干脆砍了吧。若真是这样,苏木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算了。
成化帝却是负着手,直直地看着苏木,半晌无语。不知道是不是苏木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睛里似乎藏有一丝笑意,不过更多的还是探索好奇之类的。
成化帝身后的苏大人,见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闺女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那胆怯心虚底气严重不足的小模样太可怜了,终是于心不忍,大着胆子,偷偷给她放了一点提示。
“大胆,居然敢在背后非议敬妃娘娘,还有没有点规矩?宫中嬷嬷怎么教你的?罚你回去抄一百遍《女训》!”
苏大人祸水东流,责骂苏木的同时夹带私货,成功暗示成化帝,你这闺女说话口没遮拦可不全是我的错。你看,你从宫中特意派来的管教嬷嬷都没教好她,我一个大老粗,舞刀弄棍的,能教成什么样?能罚她抄个《女训》就不错了。
当然,苏大人一开口就是一百遍,苏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不用自己抄。回家后,府里那么多人,怎么也轮不到她动笔,反正她的字那么丑,谁都能模仿。
“父亲教训的是,我……我这就回去抄一百遍《女训》。”
苏木一边胡乱答应,一边回忆谈及敬妃后,自己还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她记性不好,所以下意识地偷偷看了眼陆言拙,见他神情轻松,还给她使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眼色,就知道自己没说什么过分的话,顿时放下心来。
苏家父女俩一唱一和,成化帝又不是傻的,哪能看不出他们的小心思,见苏木似乎真的有被吓到,一时心软,决定大方地原谅她,毕竟难得有机会做一回慈父。
“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别动不动地就责罚,吓坏小孩子。”
一听这话,苏木就知道皇帝老子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于是开心又狗腿地给成化帝行了一个大礼。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木笑得没心没肺,厚颜无耻道:“皇上英明!”
一旁的陆大人听了,浑身一颤,忽然觉得这话听起来好生耳熟,把皇上两字换成大人,毫无违和感。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毫无诚意地瞎敷衍啊!
连皇帝陛下都不放过。
第239章 我看你是无理取闹
自进入绛雪轩,成化帝就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陆言拙,见他身形颀长,衣决飘飘,怎么看也不像是重伤未愈之人,先前还有些难看的脸色缓了一缓,悠悠道:“苏爱卿,你先和陆佥事去处理一下善后之事。”
见苏木跟着要走,成化帝迟疑了一下,又道:“木木,你留一下。”
苏木没想到皇帝老子会点名要见自己,惊讶地抬头望了眼父亲,见他悄悄使过来一个眼色,心中顿时明朗。想必是父亲遵守诺言,找了个机会,跟皇帝提了提自己的要求。
一想到皇帝会重新赐婚,苏木就觉得拨开云雾见月明,胜利就在眼前,顿时喜上眉梢,笑得阳光灿烂,没心没肺,让人见了,恨不得揍她一顿。
苏大人和陆言拙出去后,苏木就乖乖地站在一旁,等待皇帝陛下金口一开,玉成自己和陆言拙的婚事,自己就下跪磕个头,感个恩,那就完事了。
不想,成化帝沉默半响,一开口却是问了一句完全不搭噶的话。
“木木,这么多年来,苏大人苏夫人对你如何?”
直觉告诉苏木,前方有坑,需小心躲避。但她其实并不是心思深沉之人,否则从成化帝口中对苏氏夫妇的称呼,就能察觉到一些成化帝此时别样的心思。
“我爹娘对我很好啊!要什么给什么。”怕成化帝误会苏氏夫妇无条件瞎宠孩子,苏木又补充道,“当然啦,他们平时也常常教导我们兄妹三人,做人要知足常乐。因为这样,才会感到幸福。”
“你们……兄妹,感情很好吗?”成化帝接着又问道。
苏木虽然不清楚,皇帝老子为什么突然想知道这些,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回道:“嗯,我大哥二哥对我可好了。”
苏木说这话时的神情太过于张扬得意,成化帝看不下去了,悠悠道:“嗯,朕略有耳闻,他们都快把你宠成京中一霸了。”
苏木:“……”
见苏木被自己怼的无地自容,成化帝忽然笑了笑,又道:“不过,你处理案件的能力倒是干练老道,想来在你父兄身边,学了不少。”
苏木不敢再轻易接话了,这成化帝看着慈眉善目,说话慢吞吞地,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时不时会给你一个“惊喜”。这种惊喜给多了,就该成惊吓了。
“这次小殿下的事……多亏了你们三人通宵查明,才没有让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否则,人都死了,还要背负污名,岂不是要闹到天怒人怨。”
苏木知道成化帝说的是被骆允杀死的奶娘和那个名叫婉柔的宫女,她们两个确有失职的过错,但也用生命付出了代价。死了还要利用她们,让她们背上污名,那就是敬妃的错了。
苏木有心说两句拍拍成化帝的马屁,好让他赶紧结束废话,给自己和陆言拙重新赐婚。可惜,书到用时方恨少,肚子里货色太少,想说点好听的,都找不出来。
词穷!
还好,成化帝很上道,说了一会话,见苏木站得笔直,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眼中流露出一丝笑容,大方夸赞道:“你这次做的很好。说说看,想要什么赏赐?”
苏木一听,高兴地差点嘴一直咧到腮帮子,真是天上掉馅饼,瞌睡给枕头。
“皇上,臣……小女……我……还真有一个不情之请。”苏木一激动,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了。
成化帝见她高兴成这样,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笑容,道:“说来听听。”
苏木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整理了一下措辞,文绉绉道:“去年,蒙受陛下错爱,想要给我和陆佥事赐婚。我那时年轻不懂事,光想着玩,生怕成亲后不自由,再也不能欣赏大明的美好山河,一时冲动,就拎着小包包,离家出走了。辜负了陛下的一番美意。
事后,机缘巧合,我在扬州重新遇到了陆佥事。经过几番交往,我得知陆大人秉性忠良,一心为民,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官,这才知陛下的识人之智,足以让世人仰望。
所以……木木斗胆,请皇上重新给我和陆大人赐婚。我和陆大人必定感恩戴德,珍惜陛下这份荣宠,永生不忘。”
说完,苏木暗暗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日子没法过了,自己绞尽脑汁,才憋出来这么一段吹捧中带着三分敬意,溜须拍马中又带着几分文采的话来。皇帝陛下再不同意这门亲事,那自己只有死磕了。
成化帝听了这番话,却不为所动,淡淡道:“哦?这么说来,你当初是知道朕要下旨给你们赐婚,你还执意离家出走的吗?”
苏木一听,暗道完了,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若是自己不知道皇帝要赐婚,那拒绝的只是陆家的提亲,若自己知道皇帝要赐婚还跑,那就是抗旨不遵,两者之间可是天差地别的区别。
苏木脑子转的飞快,自己离家出走,父母肯定会给自己善后圆谎,所以必定谎报军情,说自己不知道皇帝要赐婚,才跑的。
且看皇帝的态度,若知道自己抗旨不遵,哪还会有之前的和颜悦色,早就一道圣旨下来,自己倒大霉了。
想到这,苏木脸不红心不慌,不带丝毫犹豫地忽悠道:“当然不是!要是知道皇上下旨赐婚,我哪敢抗旨不遵啊!肯定乖乖在家待嫁了。是我和陆大人从台州回来后,我爹娘看见我们两个伤成这样,心疼我们,一边痛骂我任性不懂事,一边说我没福气,晚走两天……陛下你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你看,我要是不走,陆大人也不会去台州,那就不会遇上东瀛人,自然也不会受伤了。”
抬头,见成化帝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半信半疑,苏木“唰”的一下,老老实实地给跪下了。
“皇上,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任性妄为,就想着玩。我……我认罚!”
苏木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揪不出她的任何错处来,虽然直觉告诉成化帝,自己好像被忽悠了,但也不能就此真的揍她一顿消消气。
“起来回话吧,地上冷。”苏木跪得干净利落,成化帝却见不得她那怂样,挥挥手,示意她起来。
苏木不傻,当然起身站好,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任谁见了,都不会把她跟那个肆意妄为无法无法的苏家大小姐联系起来。
“你的婚事……容朕再考虑考虑。毕竟陆卿腿脚不便,太医都说了,恢复至以往的几率很低。他这样……以后仕途也会受影响,你嫁给他,会受委屈的。”
成化帝看着眼前的苏木,那眉眼跟记忆中的某人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同样的杏眼明澄,只是眼中多了几分脱跳,多了几分张扬不羁,少了几分温婉和柔情。
其实成化帝也没把话说死,只是苏木这人有个很大的缺点,喜怒哀乐全在脸上,忍不了委屈,装不了深沉,一听成化帝还是不同意她和陆言拙的亲事,脑子就开始犯糊涂了,一开口就坏事了。
“皇上,嫁给陆大人,我欢喜的很,不会觉得委屈的。且陆大人是因为保护大明百姓才身受重伤,就算他以后无法恢复如初,我也会跟着他,不离不弃,一如既往地敬他爱他。”
“哪怕他前途尽毁,从此在正五品上止步不前?”成化帝看着苏木,脸色开始阴沉。
大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身有残疾不能为官。像陆言拙这样因公受伤的,虽然不会革职那么不近人情,但也确实如成化帝所言,仕途尽毁,最多就是回家继承广平侯这个爵位,不会再受朝廷重用。
苏木摸了摸头,脑子一抽筋,心里话脱口而出:“当官有什么好的,劳心劳力不说,一不小心还要受伤。反正家里有钱,辞官回家后,整日游山玩水多惬意啊……”
“荒谬!”成化帝猛地一拍案桌,听不下去了。
“你!你!你!你怎可如此胸无大志!”
苏木被成化帝的突然暴走吓得一脸懵,喃喃道:“皇……皇上,我是个女孩子……俗话说得好,女子无才就是德,反正到年纪了,都要回家相夫教子,我要大志干嘛。”
成化帝差点被苏木绕进去了,愣了一下,怒道:“我说的是陆佥事。”
苏木茫然道:“可皇上刚刚还说,身有残疾就不能再做官。既然不能再做官,那自然是回家吃喝玩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