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闪过,空中划过一道凛冽的寒光,紧接着“噗通”一声,坠入湖中,激起湖面层层涟漪,价值不菲的短剑就此被苏木扔了。
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谓,唯有站在一旁的陆言拙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短剑入湖,苏木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冲向湖边,探头张望。
见她那跃跃欲试的样子,陆言拙瞬间就明白了,连忙冲了上去,一把拽住她,怒道:“你疯了啊,入冬的天,水已经透骨凉了!”
苏木眨着无辜的杏眼,刚想说,我知道啊。
就见陆言拙脱下外套,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喂!你……”
苏木来不及拉住他,陆言拙已经跳进了冰冷的湖中。他并不擅长游泳,入水的姿势也不优美,激起很大的一片水花,溅了苏木一脸。
摸了一下,冰凉透骨,就差结冰了。
苏木回头,对怀远将军说道:“将军,请速派人下水把短剑捞起来。还有,陆大人水性不好,找人把他拉上来,水这么冷,很容易抽筋的……”
话音刚落,就见湖面冒起了大量水泡,一个硕大的身影在水下挣扎扑腾,那姿势真是一言难尽,惨不忍睹。
比狗刨还难看的姿势叫什么来着?
苏木捂脸,觉得自己真是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
陆大人真的抽筋了……
所幸,怀远将军府不缺善泳之人,将军大人一声令下,当即有两个亲兵跳了下去。将吃了好几口水的陆大人托了上来,两人又按吩咐潜入湖底,去摸苏大小姐刚刚扔下去的短剑。
陆大人上岸后,苏木赶紧跑了过去慰问。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跳下去干嘛啊,入冬了,这水很冷的。
冷风适时吹起,冻得陆大人浑身一哆嗦,低头看了苏木一眼,冷冷道:“你知道入冬的水有多冷吗?!”
苏木微微一怔,寻思这话应该自己说吧。不过,她脾气好,看人家都已经冻成狗了,就不损他了。
“我想到湖边探下水深,谁说我要下水了?”
自己又不是傻子,这是什么天气,女孩子家家的,这种天下水无疑是找死,宫寒不孕不育了解一下。
陆言拙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苏木的意图,白白冒险跳了一回湖,人家还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
想明白了,顿时气得仰天无语,这特么哪找理去。
苏木见他脸色不好,笑嘻嘻地凑上前:“大人?大人!你先把衣服换了吧,这湿不拉几的裹身上,再吹一会风,回去就该躺下了。”
陆言拙睇了她一眼,有心说她两句,想想又好像是自己反应过度造成的,默了默,最终还是听苏木的,跟怀远将军借了件衣服,乖乖换了。
换好出来,见苏木拿了条干毛巾等在门外,陆言拙愣了一下,问道:“你拿这个干吗?”
苏木上前,让他坐好,拿起手中的毛巾给他擦起了头发:“大人是以为我要下水,才替我下去的吧。”
陆言拙默然。这让自己怎么答,说实话显得自己好白痴。
好在苏木也不需要他回答,继续说道:“头发不擦干会头疼的,年轻的时候不觉得,老了活受罪。”
毛巾在头顶轻轻的摩擦着,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苏木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客厅忙着打游戏,陆言拙在她身后拿着吹风机,边吹边训道:“多大的人了,头发不吹干就跑出来,不怕感冒啊!”
苏木一回头,头发被扯得嗷嗷叫:“轻点轻点,你吹头发还是扯毛呢?”
随后脑门上挨了一爆栗,苏木闭嘴,乖乖坐在那,等着某人给她把头发吹干。
这一幕仿佛就发生在眼前,只是两人的位置互换了。
陆大人偷偷看着苏木,心中的千言万语化作层层涟漪,久久不散。
莫莫……
如果我后悔了,你会原谅我吗?
第105章 不放弃的理由
等苏木帮陆言拙把头发擦干,湖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两个亲兵不负所望,果然在湖底捞到一把短剑。
苏木收到消息的时候,太过于高兴,忘了手中还拽着陆言拙的头发,一下子就冲了出来,扯得某人的头皮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陆大人坐在凳子上,痛苦地抚着脑袋,忍不住疑心,这家伙是不是早已认出他了,故意找机会报复呢。
苏木拿着短剑,仔细查看半天,忽然笑了。
“将军,你看!这剑不是你给我的那把。”
怀远将军一听,忙接过短剑,细细端倪。果然,剑的长度和宽度虽然一样,但剑的质地一个天一个地,这剑柄一看就是廉价货,除了剑刃磨得锋利无比,一碰就是一道口子。
“这是怎么回事?”怀远将军一头雾水,看苏木的样子,似乎她早就知道湖里有这么一把短剑存在。
苏木抚摸着剑身,似乎没有听到怀远将军的问话,向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她居然也有认真思考的时候。
陆言拙知道她的犹豫,那个人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做了这么一个局,如果就此破了,她是不是会死不瞑目呢?
可是,如果因为同情她可怜她,就视若无睹,听之任之,让另一个无辜的人背负不该背负的罪名,那也是不对的。
这不公平,也不公正!
想到这,陆言拙上前一步,决定替某人来当这个“恶人”。
“怀远将军,这把短剑你可曾见过?”
怀远将军摇摇头,道:“从未见过,可能是谁路过湖边的时候,无意中掉落的吧。”
说到这,他愣了一下,眉头微皱。
“将军府会舞刀弄剑的人自然不少,但善用短剑的人不多吧。”陆言拙指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建议了一下,“将军不如再等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另一把短剑捞上来。”
怀远将军的脸色逐渐凝重,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真相不是那么好面对的,也许强行撕开血淋淋的伤疤后,躲在后面的是无穷无尽的怨恨和不甘。
怀远将军的亲兵办事很有效率,在湖中又摸索了一炷香的时候,不负所望,被苏木扔进湖的短剑被找到了。
两把短剑并排放在一起,长短宽度一致,就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华美而剑刃滞钝,一个简陋却锋芒毕露。
将军看着两把短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打颤的手抚上短剑,神情有些悲凉。陆言拙本是一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谈的人,但有些话不说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沉默虽是美德,但也要看场合。
“将军,想必你也猜到了,尊夫人是自尽的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除了苏木和怀远将军,脸上皆是一片悚然。
“我和苏小姐听到动静,赶到湖边的时候,宋夫人已经奄奄一息。当时,她腹部中剑,失血过多,虚弱地发不了声。因为她身边没有凶器,所以我们下意识地以为她遇袭了。
后来,我们问她话的时候,她也确认了这一点,更清楚地指明了凶手是女性。
之后,她事先安排在凉亭作人证的丫鬟出来,证实了凶手往东边逃走了。将矛头引向栖美园后,被陈管家收买的小五就出场了。一盆脏水从头浇到尾,邱姨娘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算将军您相信邱姨娘的人品,为之极力开脱,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此事只要传扬出去,邱姨娘的清誉必将毁于一旦,甚至连累府上继承将军衣钵的二公子。
宋夫人将一切都算计地恰到好处。
只是,她毕竟是个弱质女流,于兵器一道知之甚少。她给小五用来栽赃邱姨娘的这把短剑,虽然剑刃已开,但没有经过打磨,也没有上油,所以生涩的很。除非是武林高手或者力大无穷的人使用,否则造成的伤口绝不会如此平整。
我们查过邱姨娘,她从没习过武,也不是力大无穷之人。以她的气力就算捅伤宋夫人,也不会造成这样的伤口。所以,凶手另有其人,甚至凶器都是假的。
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我们得知宋夫人和她所生的两个子女都患有某种遗传性疾病,这病无药可医,很是折磨人。宋夫人生前也是被病魔纠缠已久,痛苦不堪。
眼看将军府将来会易主,邱姨娘出身虽然远不如她,但她的儿子却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继承人。
心灰意冷之下,宋夫人做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决定。
她在将军孙子百日宴上,选择了自杀。安排好丫鬟和小五后,她背靠柳树,用短剑切腹自尽。切腹虽然痛苦,但不会立即死亡,她故意选择在湖边,就是有利于她临死前将短剑掷向湖中,从而处理掉凶器,伪装成遇袭的假象。”
陆言拙讲到这里,怀远将军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拧巴地可以挤出水来。
苏木很有眼力见,家丑被人宣扬成这样,就算在场的都是将军的心腹,那也很难堪啊。
打人不打脸,陆言拙倒好,平时冷冷清清地不怎么爱说话,说起话来犹如利刃扎心,一刀连着一刀,苏木简直怀疑,下一刻,将军大人会忍不住跳出来,将他给灭了。
偷偷拉了拉陆言拙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
别说啦,赶紧撤!
陆大人也不傻,适时地打了两个大喷嚏,事情都做完了,该怎么善后那是别人的家事,再掺和就不识相了。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称自己受凉了,身体不适。
陆大人和苏大小姐很有默契地,麻溜地,滚出了尴尬冰冷的将军府。
说起来,也是令人唏嘘。
宋夫人就如那把名剑,华美而剑刃滞钝。她出身世家,有子有女,看起来是人生赢家,却因为自己身体不好,连累了两个子女。看着华美亮丽,命运却滞钝不堪。
而邱姨娘呢?虽然出身不怎么样,但生了个好儿子,锋芒毕露。
眼看偌大的家业最后要被他人继承,自己又病痛缠身,命不久矣。宋夫人心有不甘,这才使出了一场“苦肉计”。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能忍受切腹之痛,也要嫁祸给自己的对头。
女人狠起来真是够狠的!
想到这,陆言拙又打了两个大喷嚏,偷偷看了眼身旁的苏木,见她闷闷不乐无精打采地,想了想,出言开解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宋夫人的安排能被我们揭晓,只能说时也命也,一切都是天意。”
苏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大人,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言拙愣了一下,道:“你想问什么?”
苏木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道:“如果一切都是天意,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不管做什么,多努力多拼搏,到最后却功亏一篑,只因都是天意。那我们为什么要奋斗?为什么要坚持?为什么要不放弃?”
陆言拙被她问住了,沉默半晌,想不到答案,只能丢盔弃甲,反问道:“那你不放弃又是为何呢?”
苏木回眸,展颜一笑:“不垂死挣扎一下,死不瞑目啊!”
陆言拙:“……”
原以为她要怎么豪言壮语一番,激励鼓舞一下人心,没想到最后得到的是这么不靠谱的一个回答。
望着她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走在后面的陆言拙嘴角轻轻上扬,可自己就喜欢这样的她,怎么办呢
第106章 道德沦丧的公子
之后几日,陆大人先是流清水鼻涕,然后就是鼻塞咳嗽,熬了两天,没熬过来,终于不负所望地发烧了。
他家没下人,只有苏家的奴仆每过几日去打扫一番。苏木怕他病死在屋里,影响自家风水,所以三不五时就□□过去看看他。
这日晚饭后,苏木拎着小爱准备的爱心便当,身手麻利地翻/墙而入。
刚进院子,就发现陆言拙寝室房门没关,生怕某人遭受不测,苏木连忙跑了进去。却见某人睡死在床上,门窗大开。
苏木气急,通风也不是这个通风法吧。放下食盒,关好门窗,走到陆言拙床前,却见他面色通红,身体却在打着冷颤,伸手一摸,额头滚烫,跟个铁板烧似的。
苏木嘀咕道:“还学医的呢,学成这样也算是个人才了。”
不抱希望地入厨房一看,果然没有热水,苏木叹了口气,让小爱把家中的热水装好,递了过来。
又找来铜盆和毛巾,坐在床边,一边给陆言拙擦拭额头,一边叨叨个不停:“大人,你醒醒啊!你吃药没?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啊!”
耳边聒噪的很,陆大人翻了个身,眼都没抬一下,又昏昏睡去。苏木试着摸了摸他的脉搏。
还好!挺有力的。
不过,这个年代缺医少药,尤其是没有抗生素,如果是病毒性的感冒那还能靠自身免疫力抗一抗,就怕是细菌性的,要是搞成肺炎肺结核什么的,那就完蛋了。多少人死在这上面啊!
想到这,苏木开始良心不安起来。
要不是这家伙以为自己要入水,抢在自己前面下去,也不会搞成这样。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但事情总归是自己引起的。苏木觉得自己有必要负一点点责。
嗯,就负一点点,决不能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桌上烛光摇曳,食盒里的粥已经凉了,苏木时不时摸一下陆言拙的额头,依旧是滚烫的。再这样烧下去,烧傻了可怎么办?
神思恍惚,苏木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高大沉默不苟言笑的男子,老是把自己当小孩看,时不时训上两句。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春捂秋冻,这么冷的天,就不要穿裙子了。看,发烧了吧!超过40度不退,人就烧傻掉了。”
“傻就傻呗,傻了你负责。”
“……不要,我不喜欢笨蛋。”
“人家都说,女人傻点才可爱。”
“呵……这种鬼话你也信。”
往事不堪回首,苏木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事实证明,自己就是个傻子,所以某人不要。
回头看向陆言拙,依旧高烧不退,大半夜了,不会真的烧坏脑子吧。苏木拿下他额头上的毛巾,重新绞过,盖了上去。
“快点醒吧,再不醒就真的傻了。”苏木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