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芙不知道如果再来一次，她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是此时此刻，心里有点疼。
还有细微的，酸楚和难过。
车厢里越来越闷，十一月了，还不算太冷，没有开空调也没有开暖气，封闭的车窗，夏芙渐渐有点喘不过气来，伸手扇风。
终于，大巴车在江南集团前停稳了。
夏芙叫醒睡得香甜的许茉莉，一同下车。
快九点，但外面天色还是很沉，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上午，晦暗阴郁。
两人直奔集团门口的大楼，那里是总部行政人员的办公楼，主要负责招聘和各家集团等。
夏芙走到办公楼却傻了眼，里面根本没人，问了楼下前台才知道，今天扬帆班开会，Hr小姐姐临时调过去组织。
扬帆班是针对中层培养的，夏芙和许茉莉只好坐在楼下等，又顺便去食堂吃了点早餐。
这一等，足足等到中午才结束，小姐姐非常不好意思地给她们签字盖章，忙活到十二点多，才结束。
清晨预报的大雨也刚刚好倾盆而下。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跟澡堂里冲淋浴似的，两人站在大楼门口望而却步，最终决定再去蹭个便宜午餐，下午回去。
“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许茉莉拿着筷子，惆怅地道。
“不管它下到什么时候，我们都吃完饭就走。”夏芙看着手机上的大巴时刻表，中午是不发车的，最早一班在一点二十，上面写着“延误”两字。
“好。”许茉莉也看见了。
饭毕，两人急匆匆往车站赶，雨越下越大了，这一带地势低，夏芙还能看见有些道路上已经积蓄起雨水，泥黄色的雨水一直蔓延到人脚脖子处，还散发着一股说不上的污水臭味。
幸好，大巴车一切如常。
暴雨还在下，地下停车厂积蓄了点雨水，夏芙深一脚浅一脚地淌过水，总算上了车。
车上人不少，夏芙和许茉莉不得不分开坐。
此刻，雨更大了，雷声震耳欲聋，明明早过了雨季，但这场雨来得毫无预兆。
她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汽车站拐角，有一位戴着卫衣帽穿着黑色雨披的男人盯了她们一会，转身到另外一边打电话。
“她们下午就走了，根本没等到晚上，还是汽车站，路上人都很多，没机会……”
“行，我知道了。”
**
「终于上车了，绝绝子，我鞋子都湿了，超难受。」
夏芙手机震了一下，收到许茉莉消息，两人分开坐了，没坐在一边。
「我也是。」
夏芙穿的是轻便运动鞋，脚箍在里面，鞋子袜子全部湿透，特别难受。
「你坐好了吧？」许茉莉又发来消息。
车上人挺多，几乎坐满了，许茉莉晕车很严重，前排有单座便让她坐了，夏芙坐在倒数第三排，里侧。
「嗯嗯。」
就在这时，又有一对情侣上车，两人朝最后这几排走来。
“不好意思，大哥。”
小青年拍了拍夏芙后面的男人，牵紧了女朋友的手，又指了指夏芙身侧的座位，“您能不能往前坐一个，我女朋友晕车挺严重的。”
“嗯，行。”
男人看了他们一眼，起身，坐到了夏芙身边。
男人身形异常高大，穿着黑色卫衣，身上干干的没有丁点雨水，脚上那双靴子却很脏。夏芙看了一眼，有些不自在。
大巴车开动。
夏芙系紧安全带，也没多想，反正车上这么多人呢，闭上眼睛休憩。
时不时后来传来那对小情侣的声音，“你难受就把头枕在我肩上睡会吧。”
“忍一忍，我身上也湿了马上就到了，乖。”
夏芙听着莫名有点羡慕，又想到了…那个男人。
如果她答应了，他们……是不是也会这样？亲亲我我的？
他会不会也用这样低沉温柔的声音哄着……
夏芙想着想着，闭紧了眼睛，后排聊天声音异常催眠，她头一歪，睡过去。
直到——
“赶时间的下车下车！！！”
“水太深了，现在发动机里进了水，开不过去了已经！着急的下来吧！！！”
“不是啊，那停在这我们怎么回去啊？！现在哪有车啊？”
“那你坐在上面也开不了啊，现在发动机打不着，车开不了。”
“打电话了，但现在下雨都堵，往这的车还没开过来呢，调配得等。”
夏芙被争吵声惊醒，她揉了揉眼睛，看见混乱不堪的车厢，有人站起来询问，有人坐着不肯下车，还有人已经拿行李架上的行李准备下车，场面嘈杂吵闹。
夏芙看不清许茉莉在哪儿，手机震了震，接过电话，“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刚才睡着了。”
许茉莉焦急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刚才有条路被淹了，司机师傅淌水过去的，结果车就坏了。”
“师傅说公司往这开的车也堵，根本调配不过来，让我们下车呢，你说怎么办啊？”
“还没上高架吗？”夏芙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浸泡在雨雾中，看不太清楚，像是一些路边的小店。
“没有啊，开出去也没多久。”许茉莉头疼，“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多查查天气预报的，早知道等下周一了……”
“没事。”
夏芙查了，但觉得一上午就回来没什么事，拖到下周实在没必要，“这样吧，先别下车，我定个位看看能不能打到快车，打到车了我们再下去。没打到……”
“我先看看吧。”
“好。”
两人重新坐回座位上。
夏芙注意到，她身边的男人也没下车，去前排看了看情况，重新坐下。
夏芙打开几个打车软件，南城很大，江南集团说是在市里，但也是最近城市扩张划进去的，出了江南集团那一块，到上高架这里都比较荒凉破败，路边是各种门窗维修，快餐等各种小店。
现在所有店都关门了，中间的马路上积蓄满黄色的泥水，不用开窗就能闻到一股下水道味飘散过来。
夏芙回头看去，后面轿车居然已经淹了小半截，她要是下去，至少水位到膝盖左右了。
夏芙几个软件都呼叫了，拼车，其他服务也都选上，但并没有任何司机接单。
夏芙追加十元，抱紧了怀里的小包，望着车窗外，叹气。
司机师傅也没催促他们下车，大概也知道走不了，打开窗抽烟。
渐渐，时间越拖越久。
下午两三点的天，竟然跟傍晚一样晦涩黯淡，惊雷不止，时不时一道紫色闪电掠过，每一声都让车里的人心里一惊。
许茉莉也跟着叫车，加价不少钱，但一来这里本来就是镇子，快车师傅根本不多，二来附近路都淹了，虽然水位不算深，也不会再有车子过来。
随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下了一中午的暴雨稍微小了一些，车上的人越来越焦急，有些打不到车、也没等来调配的，打电话让附近的亲戚朋友来接。
还有些准备往市区的，干脆不去了，步行返回。
身边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许茉莉坐在她身侧，也是愁眉苦脸的。
“要不我们也下车走回去，去江南集团那边住上一夜？”夏芙问。
就是不知道步行多久，危险了点。
“回不了，我刚才查了，江南大酒店早没房了，附近一些宾馆也没有。小旅馆什么的…也不太好吧。”
“那怎么办？实在不行，我们先回去问问江南，说不定有宿舍等住？”
夏芙有点心虚，毕竟她们还不是正式职工。
“问谁啊？HR吗？”许茉莉感觉有点问不出口。
夏芙也问不出口，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正在两人惆怅之际，突然听见车门口有人喊——“市区方向，差两位，拼车的，回就上车！”
*
“呼，终于上车了……”
夏芙和许茉莉坐到了车上，车门咔哒一声关好，身上再次被雨水淋湿，很难受。但幸好能回去，长出一口气。
她们挤在后排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又拍了拍包包上的水珠。
“多少钱啊？”
夏芙坐在中间，探头问前排的司机。
司机开车，没回话。
车子淌过马路上的积水，笔直往前开去，然后拐了个弯，朝一条小路驶去。
“不是回市区吗？”
市区的话，顺着前面的路上高架方向。
还是没有人回应她。
“是不是路被堵了要绕小路啊？”
许茉莉问。
车内气氛有点不对。
夏芙目光一扫，这才注意到身侧的人，背脊突然一僵。
正是夏芙刚才身边坐着的男人。
但是，夏芙没记错的话，他已经下车很久了，又怎么会……
就在这时，副驾驶位置坐着的人摘下帽子，也转过脸来，
“夏芙，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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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VIP]
“芙, 芙——”
身侧，见夏芙愣了许久，许茉莉有些焦灼地拉了拉她的手, “他是谁啊。”
夏芙没回答，掩下心里的震惊, 低头看着前面车座，声音里还算冷静，“顾青宇，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顾青宇笑了一下, 他穿了件运动款黑色连帽卫衣, 松松垮垮的，瘦得吓人, 脸上的骨骼走向都露了出来。
他也是俊美的类型，但是骨相并不算极好, 这么一瘦，显得整个人有种病态的阴鸷感。
“芙芙, 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
夏芙垂下眼睫, 静默不语，手指暗暗抓了下许茉莉的裙边。
“我每天都在想你, 每天都在想你, 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才能——”
顾青宇说到这里, 将手里的帽子往上一抛, 又接住，攥紧了, 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 “弄死你。”
最后这三个字阴戾恶毒, 夏芙竭力克制, 却还听得身体一抖，脸色微白。
车内有几秒钟的沉默，夏芙抿了抿干涩的唇，想要开口，许茉莉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夏芙身体被撞得歪倒，车上颠倒晃荡，许茉莉手机被夏芙身侧的男人恶狠狠抽走，许茉莉想要去抢，被男人猛地揪住头发，往车窗一撞。
夏芙坐在中间，心脏狂跳，着急道：“这是咱们俩之间的事，和我同学没关系！”
“也是。”
顾青宇点了点头，朝后面的男人比了个手势，男人重新坐好，利落地将手机卡抽出来，关机。
顾青宇抬了下下颌，掌心朝着夏芙，“你的。”
夏芙手机刚才就没电了，而且被他们盯着，根本也没手去报警，所以才暗示许茉莉，却没想……
夏芙将自己关机的手机放在了顾青宇掌心。
顾青宇按了两下，见开不开机，努了努嘴，有些失望。
“夏芙啊。”
顾青宇看着前面的小路愈发荒凉，树影丛丛，心情大好，“你说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夏芙低下头，她原本不想说话，但听他打感情牌，心里还是抱着一线生机，“是，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在南湖边上……”
夏芙现在还记得。
那是一次商业聚会，平城顾家的顾京水来到其母故乡南城发展，南城商会热情地招待他们，大人们在南湖边上的茶馆聊天。
而十岁的小夏芙，百无聊赖地在湖边玩。
再后来，她遇见了十五岁的顾青宇，从首都来的少年，看哪都带着点嫌弃和傲慢。
只在看见小夏芙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那个时候，夏芙是挺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哥哥的。
只是后来……
“夏芙。”
顾青宇许是也想到了那一天，微微眯起了眼睛，“如果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夏芙顿了顿，刚要说“好”，顾青宇又止住了话头。
“不可能了。”
顾青宇用力摇了摇头，“你家已经不是夏家首富，没用了，苏家的事也被你搅黄的，还有顾京平……他不会放过我的，我们永远也翻不了身……”
顾青宇说到这里，脸色突然大变，发起了狂，“到底他妈还有多久才到！！？”
“下个路口就是了。”司机也被吓了一跳，但是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赶忙应道。
“嗯。”
顾青宇将一只瓶子递给夏芙，又看了看身侧吓得一直发抖的许茉莉，“把这个喝了，我不为难你朋友。”
“这是什么？”夏芙道。
“药。”
顾青宇言简意赅，也很坦诚，“夏芙，你弄黄了我和嘉颖的婚事，还让……”顾青宇不想提及那一天，脸色冷寒，“你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夏芙瞟了一眼许茉莉，慢慢拧开了汽水瓶。
“芙芙，别——”
许茉莉脸色非常恐慌，但还是抓紧了她的手。
“你不让她喝，你们就一起喝。”顾青宇歪了歪头，冷声道。
夏芙冲许茉莉摇了摇头，手还是被许茉莉颤抖的手指紧紧按着，夏芙心里有些感动，但还是强硬地掰开了那只手，“我不会有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