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吉 ……果然不该出门啊。……
意外是, 魏起称在伺候的小太监与小宫女中,找到了个刺客,怀疑刺客意图刺杀皇上或者太后, 已经将人抓住。
“人虽然抓住了,可不知道有没有同伙, 只好劳烦诸位今夜先在这儿等一等了。毕竟诸位贵客都不想被误认为是刺客吧。”魏起用那张阴森而恐怖的老脸缓缓扫视过一圈,最后才向太后躬身请罪,“今夜事出突然,搅了太后的寿宴, 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脸色虽然不大好看, 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比一个寿宴大多了, 也只好摆摆手:“不必了,你还是快些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吧。”
既然太后发了话, 大家也只能认了。这么多人滞留宫中,便被安排去闲置的宫中暂做休息。
霍停云与佛生自然也跟着宫人来到落脚处, 才进大门, 佛生已经绷不住,直直地瘫进贵妃榻里。她头上的首饰也重, 这么一身行头传下来, 比练武功还累。
霍停云在一旁坐下, 叫夏荷倒了杯水给佛生, 佛生接过水杯咕噜噜喝完, 才有力气感慨:“不知道是真有人刺杀太后,还是魏大人的借口。”
霍停云侧对着佛生,半边身子在阴影里,因而佛生没看见他勾唇笑。霍停云心想, 她难得聪明。
今夜那个宝芳必定会趁此机会在府里大肆寻找,只是可惜,只会无功而返。不过经过今夜之后,事情就会快起来了。
“左右与我们无关。”他攥着茶杯,“魏大人办事向来很快,想必很快就有结果。”
佛生懒懒应了一句,心里却在想,这个魏起如此大费周章,是在针对她吗?可是事情似乎不大对劲,她不过是刺杀未遂,他如今却安排了个人进了幽王府……
佛生想不通,觉得这是在为难自己,索性不再继续想下去。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起身,将衣服的内扣解开几个,终于得到透气。
事情并没有耽搁太久,大约过了两个时辰,便有宫人来通传,说是可以走了。
也不知道魏起怎么查的,他说这一回的刺杀与前两次刺杀霍停云的,和刺杀他自己的,竟是同一批人,又危言耸听地说,兴许这些人便是针对朝廷权贵而来,还请皇上多加防范才行。
佛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差点把饭喷出来。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实在是高超。
刺杀魏起的是她,虽说不知道是谁买的凶,但定然和刺杀霍停云的不是同一批人。但魏起硬要说他们是同一批人,也没人好反驳,毕竟别人又不是刺客,怎么能信誓旦旦地说,不是同一批人呢。
她不知道魏起弄成这样是有什么目的,只好大胆地猜测,难不成,他想把这个锅扣在黑石头上,然后借机把黑石一锅端了?
说起黑石,为何竟也没有后续?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二者联系起来,越发让她相信,魏起一定是想把黑石一锅端掉,然后收归自己!
但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她又震惊了片刻,又低下头去喝甜汤了。
待会儿要和霍停云一道出门上街,听闻是近日梨园有新的戏上,特意邀请了不少权贵人家去听。想到要听戏,佛生吃饭速度都快了几分。
“我吃好了。”她把嘴巴一擦,看向霍停云。
霍停云也悠悠地放下了碗筷,点头:“好,我也吃好了。向古,你去备马车吧。”
向古领命退下,佛生看着霍停云问:“要不要带件披风?你会不会着凉?”
她看了眼外头的大日头,虽说这么大的太阳,可是霍停云体弱啊。
霍停云失笑:“佛生,我也没有这么体弱。”
佛生敷衍地点头,她反正就觉得,他病得都要死了,这还不叫体弱吗?她想了想,还是捎带上了件长毛大氅。
待要上马车的时候,佛生在门口站着,竟从天而降一坨鸟屎。那坨鸟屎不偏不倚,就这么正好落在她脑门上。
滂臭的味道瞬间钻入鼻腔,佛生愣住了,在场几人皆愣住了。
还是夏荷先反应过来,给她递帕子擦拭,“要不王妃,咱们还是回去洗把脸吧?”
佛生闻着那味儿,简直要怀疑自己刚从鸟的□□儿里拉出来,二话不说拉着夏荷就回去洗脸。
对于她的奇妙比喻,剩下几个人对视一眼,皆是不知该不该笑。要说好笑与否,那自然是十分好笑,但是……好粗鲁啊,这么粗俗的词讲出来,又显得不那么好笑了。
霍停云笑了笑,也跟着回头。
佛生一仔细用皂角搓了搓,可那股味道仍旧挥之不去,也不知道这鸟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拉的屎这么臭啊?她嗅了嗅自己身上,当即皱眉。
“夏荷,你再帮我找身衣裳吧。”佛生冲外头喊。
夏荷正要动,被霍停云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她退下,自己上衣柜里给她找了身干净衣裳。佛生接过,动作迅速地换上,又嗅了嗅自己,总觉得还是有股隐约的味道,又疑心是自己错觉。
“夏荷,你帮我闻闻。”她跑出来,绕过屏风,对上霍停云的视线。
……
方才是霍停云吗?那她换衣服的时候,他不就在旁边了?
一时忘了说什么。
霍停云却没愣着,走近嗅了嗅,摇头:“没味道了,走吧。”
佛生还有些支支吾吾:“真的吗?我怎么总觉得……”
她不放心,又随手从梳妆台上弄了些香粉,这才出门。
佛生碎碎念:“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今天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她虽然在大事上不大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但在小事上又喜欢这么说,扯上神神鬼鬼的事。
霍停云安抚她:“放心,今日除了我们,还有很多人,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佛生嘟囔:万一大家一起出事……那不更惨了……
她把这话咽下,同霍停云出府门。她们才看见她,已经在忍笑。
佛生撇嘴:“走了。”
马车出了门口,拐过弯,往梨园去。在一个路口,却突然坏了轮子。佛生当即眼皮子跳起来。
她看了眼霍停云,霍停云仍是淡然地笑:“无妨。”
由于这些意外,他们抵达梨园的时候已经比旁人晚了许多,戏都快开场了。
有惊无险地坐下,佛生看了眼四周,好像没什么事……
她正要拍胸口,下一刻,便见台上的戏子揭竿而起,场面一瞬间混乱起来,但这回似乎不是冲着霍停云来的。
佛生还是下意识地拉住了霍停云的手,感慨:“……果然不该出门啊。”
第33章 病根 “你还好吧?你别死在这儿啊。”……
场面的确很混乱, 原来那几个唱戏的早就被掉了包,此刻个个手里拿着把刀,危险得很。原本今日来的大多都是妇孺, 为数不多的男子之中,也无一人是能打的。
全靠几个家仆在前头顶着, 但到底是顶不住的。那几个拿刀的太过凶狠,一刀一个小家仆。有人意欲去报官,去找巡街的卫士来处理,可还没到门口, 已经叫人乱刀砍死, 面目模糊。
佛生看得吸了口气,想了想, 默默把霍停云眼睛遮住了。
这伙暴徒和先前那些刺客不大一样,那些人呢, 目标比较明确,只盯着那一个人追杀。但这些人似乎是看见谁都砍, 且下手狠辣没有章法, 颇为骇人。
以霍停云如此文弱的性子,还是别看的好, 省得夜里做噩梦。别说霍停云了, 连佛生都看得要吐了。
她捂嘴别过头, 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满场的血腥味胡乱飘荡, 令人南瓜子都嗡嗡的。
佛生不由怀疑,是否她这人有什么问题,不然怎么到哪都这么多血光之灾?
她才要转身,也不知道从哪飞来的一把刀, 咔嚓就落在了她身边的椅子上。他们俩的位置在正中间,可谓是进退两难,往哪边走都不好使。
所以那伙暴徒大概就这么盯上了他们,指了指霍停云,说:“你,过来。”
他们还是想活命的,所以决定在官兵到来之前撤退。但撤退总得有个人质,这小白脸看着最好挟持,就决定是他了。
暴徒的首领看着霍停云,等着他的动作。向古本该是在他身边的,可方才场面混乱,向古被冲散了。
这会儿只剩下佛生挡在他面前,佛生看了眼霍停云,又看了眼那个首领,小心翼翼商讨道:“要不然,你抓我吧?”
首领打量了她一番,不屑地切了声,一个女人有什么用。见霍停云还是不动,那首领亲自飞身而来要将人逮回去。
向古自然不能忍受,便也飞身而出,与首领扭打起来。
如此一来,战场的中心立刻转移到了佛生他们身边。周遭那些人都迅速地躲出去,佛生也想带着霍停云溜之大吉,可惜那些小头目太过衷心,牢牢记着自家老大的安排,把佛生和霍停云给包围了。
佛生犹豫了片刻,要不要打架,但对方好几个人,她胜算不大。
……如果抛弃霍停云的话,胜算应该能大一点。
但她是这种人嘛?
当然不……如果换别人的话,大概可以做这种人。可霍停云不行,霍停云是她唯一的朋友,对她很好的。她怎么能让他孤身涉险呢?
所以佛生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动,与霍停云一道被俘虏了。
向古看着这情况,睚眦尽裂,愤怒至极,“放开我家王爷!”
佛生怀疑他是个傻子。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不就把霍停云的王爷身份暴露了吗?
对方显然是想劫持一个人好离开,这下好了,一听是个王爷,估计得马不停蹄地走。
果然首领一听这话,当即吩咐他们把人给绑走,然后便且战且退,要从北门撤离。
北门偏僻,也许有马车接应……
佛生在脑子里飞速地盘算着,以她多年的跑路经验,现在有没有可能跑路。对方目前有十来个人,押着他们的有四个人,另有四个人殿后,两个人在前头……
倘若待会儿有马车,将前面两个人打倒后抢夺过他们的刀,将马的绳子砍断,然后二人骑马跑路的概率……
现实证明是零。
因为对方根本没有马车,是直接带着他们咻地飞檐走壁,离开了那个梨园。
佛生犹豫了片刻,思索着这事会不会和魏起有关,应当没有吧。魏起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吧?
然而,现实又告诉她,魏起就是这么丧心病狂。
因为那几个抓着他们的人在交谈中提及:“现在怎么办?要直接去见督公吗?”
另一个人怒斥他:“蠢货,现在去不就把督公给暴露了?”
佛生听着,心里想,可你们现在堂而皇之地讨论这事儿,不也一样把人给暴露了吗?
第二个念头又想,这魏起为了抓她,手笔也太大了。还杀了这么多人,指不定还把哪家王孙贵公子给砍死了。
那些人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冷笑一声说:“你们不会以为自己还有命活吧?”
佛生弱弱地想,万一真有命活呢。她最近都是逢凶化吉的命数,大难临头都不死的那种,指不定待会儿就出现什么……意外。
意外二字还没说完,那拎着她的人竟哐当一下撞在了树杈子上,而后力道稍松。
她不由瞪大眼睛,顾不得想那么多,自然也就没注意霍停云收手的小动作。这可是大好的机会,佛生趁机给了那人一脚,替在他裆部,而后便拉着霍停云逃跑,逃跑之前当然没忘扔个□□,以及几枚暗器。
佛生马不停蹄带着人跑路,一路跑了好远好远才敢稍作休息,也就停下来喘了口气。霍停云朝她摆了摆手,佛生大惊:“霍停云,这种时候可不能停,你再坚持一下。”
说罢,便将人扛在了肩上,继续跑路。
别说,霍停云还挺重的。当然,也可能是她疏于锻炼,力气变小了。
佛生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她也不知道那些人方才落下来的位置是哪里,因此莫名其妙就跑进了一片山林之中。
深山老林,还是比较安全的。
佛生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把霍停云放了下来,“霍停云,安全了……”
话音未落,已经看见霍停云闭着眼睛,气息有些微弱。
佛生一惊,他方才受什么伤了吗?
将他整个人翻来覆去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伤口,除了她自己扔歪的一枚暗器,扎在了霍停云大腿内侧……
佛生默默地把自己的暗器拔下来,藏好,技艺确实是非常生疏了。
“霍停云。”她去掐他的人中,“你还好吧?你别死在这儿啊。”
霍停云勉强喘了口气,意识却不甚清醒,看了她一眼便又昏过去了。
佛生:……
咋办啊?她也不会医术啊,怎么救人啊?
她愣了愣,手足无措,只好又去掐他人中。
霍停云在模糊之中,依稀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好像是他娘。
当年他身体孱弱,的确是他娘以血入药,但不是一星半点那种,是许多血。他第一次尝到血的味道,便是他娘的血的味道。
淡淡的腥味,有些甜,顺着喉口往下……
后来他的病是好了,只是也留下了一个永久的病根:隔一段时间,会陷入意识不清醒之中,且疼痛难忍。
上一回他卧床不起,便是因为这。
只是这病来势汹汹,通常没有征兆,也没有医治之法,只能靠熬。也不会要人命,只是难过,非常难受。
至于这间隔发作的时间,也没有规律可循,曾经有过两年相安无事,也曾出现过一年之内发作三次的事情。
霍停云只觉得陷入了一种沉重之中,他动弹不得,声音与听觉都在一瞬间失去,世界的光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而后,那些属于自己的身体开始感觉到疼痛。像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疼痛,撕心裂肺一般。
但是他一点都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这疼痛吞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