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再来一次吧。”顾言看着秦素素说道,“直至你满意为止。”
秦素素没有说话,外面的天却亮了起来。
这个村子的时间某种意义上也是由秦素素控制,在秦素素还活着的时候,她的记忆还没有被激活,此时已经完完全全的想起。
在秦素素的印象里,顾言是唯一一个参加了两个轮回的人。
她忽然觉得,能够让顾言一直陪着她也挺好。
当秦素素和顾言走出旅店的时候,却看到让她惊讶的一幕。
家家户户的房门大开,一个个村民走家里走出来。
村民们一起来到村口,每个人都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其中的小孩子已经开始哭泣。
可没有人离开,强忍恐惧站在原地。
在人群中有一抹半透明的身影,那是老板娘的灵魂,被困在尸体中的她得到自由,也终于成功说服了村长。
村长看到秦素素和顾言过来,迎了出来。
“素素,梦欣都告诉俺们了,生死有命,错在俺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短短一句话的时间,山上传来震颤,奔腾的泥石流从山上用下来,带动几根脆弱的小树连根拔起,冲向小小的村庄。
秦素素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仿佛当年重现的一幕。
村民忍不住发出绝望的哭泣声,这些声音秦素素听过太多次。
这次不同的是,村民没有像当年一样狼狈逃窜,而是都坚定的站在村口,挡在秦素素的面前。
顾言半蹲在秦素素的身边。
“当年你虽然没能够救他们,但现在你却能放过他们。”
一个小孩摔到秦素素的脚边,柔弱的孩子仰脸看向秦素素。
“素素姐姐……对不起……”
秦素素垂头看,依稀从小孩的脸上分辨出,当年就是他把自己推倒撞到桌角。
恨吗?有吧,爱呐,也有啊。
始终处于复杂情绪的秦素素在看到村民挡在她的面前,第一次体会到平静。
原来她也是被保护的。
顾言伸手盖住秦素素的眼睛,在她耳旁轻声道。
“放手吧,素素,你困住他们,也困住自己太久了。”
泥流冲开所有村民,来到秦素素和顾言的面前,糊住他们两个人的口鼻。
顾言想起他的任务,‘死’,他闭上眼睛,将秦素素护在怀里。
呼喊的声音渐渐散去,明媚的阳光带着灼热的温度驱散湿冷。
一片废墟的小村庄中,黑色烟雾缓缓上升消散,房屋的断壁残垣被草木植被厚厚的覆盖。
一队旅游的人背着硕大的旅行包,步行来到这里。
领队感叹道:“几十年前这里曾经是一个小村庄,可惜在泥石流中村里的人全部丧生,我们祭拜一下再走吧。”
其中一人摘下几朵白花,弯腰摆到地上。
他们恭敬地对着废墟鞠躬祭拜,转身离开。
微风吹过,白色的花瓣飘飘荡荡,飞进村庄之中,不见一丝阴霾。
苍老的顾言和年幼的秦素素出现在一条长长的路上。
这是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经过的地方,也是秦素素困住村中所有灵魂的地方。
惩罚世界最无声的杀机是时间,轮回并不是没有限制,每失败一次顾言的生命就会流逝。
如果他继续失败,就会老死在这里,永远离不开。
道路两边每户人家的门外都坐着老人,共同看向两人。
未施粉黛的老板娘露出苍老慈祥的脸,她走过来握住秦素素的另一只手。
“走吧。”老板娘笑着说。
顾言微微点头,和老板娘一起拉着秦素素的手往前走。
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下,秦素素用力抿唇,脚步几次迟疑,顾言和老板娘也不催促,等秦素素想好后才继续走。
终于走到道路尽头,公路上,一辆纸糊的大巴车等在那里,透过车窗能够看到里面的纸人司机。
老板娘松开手,蹲下身去摸秦素素的脸。
“素素啊,下辈子一定要开开心心的长大。”
“嗯……”秦素素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老板娘和村民们的身影缓缓消散,彻底得到解脱。
白色的浓雾将这条路掩盖,只余顾言和秦素素以及公路上的大巴车这一片小小的空间。
秦素素仰起脸看向顾言。
“素素,跟我一起走吧。”顾言弯腰把秦素素抱起来。
秦素素没有回答,胳膊用力揽住顾言的脖子,身影渐渐消散。
一股暖流涌入顾言的心间,这是他每次完成任务时才有的感受,而他的容貌也恢复成年轻时的模样。
顾言抬手摸了摸胸口,转身上大巴车。
“等一等!”郑斯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带着高远和祝钰追上来。
郑斯文和高远紧跟着顾言上车。
当祝钰上车的时候却像是被玻璃阻挡似得,砰得一声撞到,人向后弹了两步。
她不甘心的上前,伸手贴在空气上,无法再向前分毫。
“怎么会?为什么我不能上去?”祝钰崩溃的大哭。
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巴车的门关上,被永远的留在白雾之中。
车上,高远上车后紧张地坐在离后门最近的座位。
顾言和郑斯文坐在后排的双人座位。
随着大巴车的行驶,可以看到前方的公路又直又长,仿佛通向天上,没有尽头一般。
顾言对郑斯文低声说:“谢谢你,子弘。”
惩罚世界里出现左语,还是完成任务的关键,绝对不可能是主神安排的。
郑斯文,也就是顾行无奈地探口气,”哥,我以为我伪装的很好,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顾言想到顾行想要哄他叫哥,嘴角抽了抽,没有直接回答。
他转而严肃地问道:“当初为什么装病?”
熟悉的训斥口吻让顾行缩了缩脖子。
“我也是没办法啊。”顾行委屈道,“是哥先不老实的。”
顾言蹙眉不解,父母去世后他开始从商,艰难撑起顾家,成为淮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就连官员见到他都要礼让三分。
长兄如父,他在兼顾外面的同时还要照顾顾行,有什么事情顾行都可以和他说,何必装病诓骗他去找系统。
由于他奇怪的能力,就算弟弟告诉他自己是天上的神仙,顾言都能认真思考一番,而不是觉得弟弟在胡闹。
他有什么不老实的?
郑斯文见顾言还不明白,叹了口气,“来不及了,你在资助叛军,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顺势而已。”顾言恍然,大方承认,“大魏朝气数已尽,时局混乱,我也是为了你好。”
当时顾言不良于行,本来都是为弟弟安排的。
这些念头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没想到顾行居然知道。
顾行叹了口气:“谁都能,但我不能,我根本不是那方世界的人,承受气运之子的位子反而会让世界崩塌,如果不是你的系统坏了,迟迟不主动绑定,我也不想装病。”
0226故障无法主动和顾言签订契约,当时顾言又开始插手起义。
顾行没有办法,只能装病逼着顾言先联系0226。
其实顾行没说的是,不应该存在于那个世界的并不是他,而是顾言。
最终他抹除存在自己的痕迹,也是替代顾言,毕竟他本就为了修补顾言制造的变动才出现的。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顾父顾母没有孩子,不可能上战场,更不会获胜。
大魏国气数已尽,顾言在边关维持的每一年,都是在和天命抗争。
最终顾言失去双腿也是顾行与世界意识协商的结果,任由顾言在边关继续下去,整个世界都有可能崩塌。
再多的顾行不会说,而顾言也想象不到自己当年所做的一切牵扯竟然那么大。
顾言本以为顾行的身份不明,再见面时两人也许不再是兄弟。
可从认出郑斯文后,顾言就发现顾行还是那个顾行。
他看向顾行全然陌生的脸,“左语说在一个人那里存了一条命,是你吗?还有,你到底是谁?”
“那条命已经被你用在左语身上了。”
顾行似是想起了什么微微摇头。
“说来话长,你都不知道不给我留了多大的麻烦,现在的主神只顾着自己,根本不管事,很多小世界失去平衡。
世界意识都病了,特别是44号,以前祂只是有点恶趣味,现在却……”
顾行看向高远,不知何时高远已经陷入昏睡。
“高远和柯明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现在的44号根本就是滥杀无辜。”
顾言听得眉心紧蹙,他记忆缺失,只能根据顾行的话不断猜测。
顾行也知道顾言听不懂太多,他本就是为了发泄而已,难得见到哥哥,就想抱怨一下,撒撒娇。
“唉,再多的还是你自己看吧,以前帮不了你,现在让我为你解开最后一道封印。”
话音未落,顾行伸手按到顾言的胸口。
顾言只觉炸裂感从心脏传来,眼前一黑,陷入曾经的记忆之中。
“即日起,尔将承吾之命,掌管时空管理局,职在平衡三千世界因、果、势、运、罪、理、常。应淡七情、化六欲,明慎所职……”
身穿黑色羽衣的高大男人满意地看向顾言,这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
男人身为时空管理局的主神,拥有权力的同时也有许多限制。
他做出一个大胆的行为,在三千世界中选取数万人,通过一场场磨练留下最坚韧的灵魂,用来当作他的替身。
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又如何,整日困在时空管理局之中。
等有替身后他仍是时空管理局的主神,却不必再承担一切负面影响,甚至可以自由穿梭三千世界。
“我的孩子,如今只差最后一步。”
主神缓缓露出微笑,向顾言伸出手。
他需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没有自主意志的傀儡。
始终谦卑跪在地上的顾言忽然抬起头直视主神。
“我不喜欢有人替我做决定,主神之位我收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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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最初回忆1
“顾先生, 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心理问题,重点在于应该采用何种心态对待这些不适。
您母亲的家族虽然有遗传性精神分裂的病史,但这不代表会百分百遗传到您的身上。
至少目前的诊断看来, 您的心理状态很好,并且没有任何精神分裂的征兆。”
装饰温馨的房间内,心理医生用悦耳的声音缓缓说道。
坐在医生对面的顾淮身穿黑色西装,领带规整系紧,他后背挺直, 双手放在膝盖上。
“那就好。”顾淮轻声道,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心理医生一只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用轻松的语气闲聊:“顾先生最近有参加同事聚会吗?多和朋友接触更好。”
“没有。”顾淮惜字如金。
“顾先生可以尝试建立一段长期稳定的社会关系,有没有考虑相亲?”心理医生笑着建议。
“再说吧。”
接下来的话题顾淮不愿多谈, 他礼貌地打断心理医生的话,表示自己有事情要忙, 起身告别。
经过大厅时他对值班的护士微微点头, 护士脸红起来, 慌忙垂下头。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顾淮撑起黑伞走进雨幕。
一名陌生的行人与顾淮擦肩而过, 顾淮耳边杂乱的声音骤然放大,叫嚣着有人要伤害他。
他神色未变, 脚步也没有一丝停顿,只有紧绷的身体与用力攥着伞柄到泛白的指尖暴露出他的紧张。
直至走到桥上,除了来往车辆前后没有其他人,顾淮才放松下来。
他抬手去扯领带, 有些粗重的呼吸, 耐心等待耳旁的杂音安静下去。
一个多月前, 顾淮第一次出现幻觉,他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从小的时候顾淮就知道母亲有遗传性精神分裂,为此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做准备。
如今在他的刻意隐瞒下,连心理医生也无法诊断出他的病情。
电话铃忽然响起,顾淮按下蓝牙耳机。
【顾顾,我要结婚啦,十月十八号,你要来吗。】
活泼的女声透过耳机传入顾淮的耳朵,挤走杂乱的声音。
顾淮刚要拒绝,想起心理医生让他多和朋友接触,转而应道。
“好,我会去。”
【啊?你真的来啊?……死丫头,说什么呢!】
电话那头插|进来一道苍老的女声,顾淮辨认出来,冷峻的眉眼柔和些许。
“王姨。”
【唉,小顾,别听之之乱说,我和你叔叔都等着你呢,你可是之之的娘家人。】
“嗯,王姨放心。”
王姨习惯了顾淮的寡言,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自己。
雨幕下,顾淮站在桥上一动不动的听着,直至王之美吵着还要继续打电话通知婚礼,王姨才依依不舍地挂掉电话。
顾淮摘下发热的蓝牙耳机,才注意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他把伞叠好,转头看到河水尽头,夕阳一半融入到天边,红彤彤的映在河面。
在那之上,是雨后灿烂的彩虹。
美丽的风景却无法在顾淮的心中掀起一丝波澜,他压制烦躁情绪的同时思考正常人见到这一幕会怎么做。
也许会照相?看同事的朋友圈里总是有许多风景照和自|拍。
顾淮掏出手机不熟练的开始拍彩虹,屏幕上昏暗一片,全无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