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睡了吗?我刚忙完工作。】
对面很快发来回复。
【正准备睡觉,晚安。】
有些软软的声音经过手机播放器的放大传入顾淮的耳朵,他反复点击播放好几遍才放下手机。
【晚安,好梦。】
第二天顾淮通过公司的电脑找到和左语聊天记录的压缩文件。
里面全是老板和他老婆的绘图。
顾淮想起三个月前是有这么一回事。
老板让他做一个小网页说是送给老婆,当时打电话让他加上画师。
顾淮拨通老板的电话问询在哪里找到的左语。
【楼下老徐外聘的原画师,小姑娘还在上大学,出来打暑假工的,价格便宜,不过那姑娘已经不在老徐公司了。】
“辞职了?”顾淮不动声色地问,另一只手操控电脑搜索左语。
【唉,咱们出差的那个月,老徐公司失火,那姑娘被困在里面眼睛被熏瞎了。
老徐和她签订的是合作合同,又不是雇佣关系,出于人道主义赔偿一些,那姑娘的母亲和男朋友又闹了大半个月。
真是无妄之灾,老徐我和上个星期喝酒的时候还诉苦呢,说终于花钱把人打发走了。】
顾淮想起前段时间楼下是挺热闹,他也搜到火灾的新闻。
新闻中标题‘女大学生被困火灾,组织众人秩序逃离。’
后面还有一张模糊的现场图。
电话那头老板仍在感叹。
【我当时就骂老徐,再多赔偿也不如一双好眼睛,那姑娘还是画画的,下半辈子怎么办。
不过那小姑娘文文静静,她妈真泼辣,还有她的男朋友……】
顾淮听到左语有男朋友,微微蹙眉,直接挂断电话。
他顺着左语的资料找到校园网社交网,将公开的信息翻找一遍。
男男女女的照片太多,根本无从分辨出左语的男友,她的照片无论是自|拍还是她拍总是甜甜的笑,青春的脸上全无一点忧愁。
顾淮还找到学校同学曾给左语组织的捐款。
【眼丨角丨膜移植手术。】
捐款页面的封面是左语躺在病床上眼睛缠纱布的模样,下面还放了一张丨健康时的照片做对比。
捐款已经筹满,进度是等待角膜供体。
选取的健康照片是操场背景的半身照,阳光下左语笑弯的眼睛闪闪发亮,露出小巧的虎牙,抬手在脸旁比了一个可爱的剪刀手。
顾淮面无表情的和照片中的左语对视,脑海中自动填满左语站在操场中对拍照人笑的场景。
他啪的一下关掉网页。
傍晚下班顾淮联系左语,只说最近工作忙,问她都在做什么。
从这天起顾淮每天都会找左语闲聊几句,内容有点像枯燥的汇报行程,彼此间竟然也都奇异的接受这种交流方式。
一个多星期后,顾淮才以感谢的名义正式邀请左语出来吃饭。
地点选在距离左语家很远的中餐厅,顾淮专门开车去接她。
路上左语抱怨,“怎么选的这么远?”
“这家很好吃。”顾淮打开车载音响,一阵电流声他立刻切掉,转到联网广播。
女播音员用珠圆玉润的声音介绍路况,左语对声音敏感,不再追问。
这段时间两人没少提及饮食的话题,顾淮点了左语爱吃的菜,等待时他的一一看向大厅的每一个人,最终在安全通道的标记上徘徊。
左语安静地坐了一会,主动开口:“你怎么话这么少?”
“什么?”顾淮回过神。
左语重复了一遍,“不如手机聊天的时候话多。”
“哦。”顾淮视线定在左语脸上便不再移开,声音是与表情截然不同的温润:“有些累,你白天说在研究做面包。”
“失败了。”左语可爱地皱起鼻子,“你喜欢吃甜面包吗?等成功了带给你吃。”
“喜欢。”顾淮向前倾身,伸手到左语面前
他的手指距离左语脸颊不到一捺之遥远时顿住,目光变得噬人。
直至服务员把菜端上来时顾淮才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继续和左语说话。
熟悉后左语变得话多,有她在全然不会冷场,生活中许多小事都被她说的格外有趣。
期间顾淮的手机总是响,他又挂断了几次铃声。
“你有急事吗?”左语体贴地问。
顾淮声音似有为难,“公司有点急事,恐怕没办法送你回去了,你家人能来接你吗?或者你的男朋友……”
“噗……咳咳咳……哈哈哈……”正在喝水的左语险些喷出来,狼狈地捂住嘴轻咳几声,便是止不住的笑。
虽然左语的眼睛依旧灰蒙蒙的,还笑出两滴泪,但顾淮总觉得她好像能看透一切。
顾淮被笑得脸色僵硬,大多时候他都不明白左语为什么笑。
“我哪有什么男朋友,相亲对象倒是曾有一个,看我眼睛变成这样就跑了,还骗走我妈妈不少钱。
哼,反正我现在这样也不打算找男朋友。”
左语笑嘻嘻地摆手,浑不在意地提议。
“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啦,到时候会给你报平安,你记得拍车牌号……”
顾淮忽然打断,“我不行吗?”
左语愣住,“什么不行?”
“当你男朋友。”顾淮直白地确认。
他在左语看不到的时候红润已经从耳根爬到脸上,双手也在桌子下面紧紧搅在一起,等待左语的回答。
左语有些慌乱地垂下头,捏着水杯的手不自在地用力。
诡异的沉默几秒,左语又抬起头笑了出来。
“谢谢你的安慰,让我知道我现在还有人追,哈哈哈哈……”
“不是安慰……”顾淮在左语的干笑声中反应过来这是被拒绝了。
他动作剧烈的站起身,椅子发出沉闷的拖动声。
“我去趟公司,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回来送你回家。”
顾淮快速说完,连外套也没拿大步离开。
一阵风从左语脸颊抚过,待她回过神桌边已经只剩她一个人。
顾淮走出餐厅,夜晚的凉风瞬间将他身上的单衣吹透。
他没有开车去公司,而是走到落地窗外,与左语刚好只隔一层玻璃。
被独自留下的左语似是有些无措,难得老实地坐在椅子上,只有晃悠的双腿暴露她的活泼。
忍了一会,她埋头扒拉两口菜,开始伸手四处乱摸。
不知她想到什么,脸对着顾淮座位的方向痴痴地笑。
顾淮隔着玻璃观察左语脸上的每一分表情,轻扯嘴角想要跟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想把左语关到家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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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最初回忆3
自从顾淮出现幻觉和幻听后, 生活在他眼中便处处是危险。
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都仿佛随时要伤害他,一方面顾淮对这种感觉出自本能的相信,另一方面又清楚知道是他病了。
左语不一样。
顾淮能从左语身上感受到的是浓浓的爱意, 眼中全是他,全世界只有他最重要,他必须强忍着才能不把左语带回家圈养起来。
可他又痛苦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真实的左语是什么样?
连一个追求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是很讨厌他吗?还是把他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想要让左语的生活里只有他,不能接触到其他人更不能对其他人笑。
想……
顾淮戴上耳机, 循环播放里面的音频, 用冻僵的手从兜里掏出烟,压抑心中暴虐的情绪。
餐厅中的左语已经彻底恢复怡然自得的神态, 偶尔将脸转向玻璃时,顾淮清晰看到她嘴角的弧度。
左语是在想他吗?
如果把左语关在家里, 她会很生气吧?
顾淮想到因为下雨不能出门散步就向他抱怨十多分钟的左语,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
他回到左语身边的时候左语吸了吸鼻子。
“你抽烟了吗?”
“没有。”顾淮下意识否认, “同事在抽, 也许沾到了。”
“哦, 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不要抽。”左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就是因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么多人都没事, 只有我被熏瞎了。”
“我看到新闻,火灾你是最后走的。”
顾淮原本是想训斥,却见左语得意的昂起下巴。
“厉害吧,当时大家都哭作一团, 就我站出来像个超人一样, 真可惜没录下来, 新闻上怎么说的?”
顾淮想到新闻上的模糊照片,左语灰头土脸眼下两道泪河。
他张张嘴,转而道:“我送你回家。”
“可你还没有吃多少。”左语阻拦道,也没在刚刚的话题上纠缠。
“那我再吃点,”顾淮从善如流,轻轻活动僵硬的手指拿起筷子。
在顾淮的刻意磨蹭下,他送左语回家时已经很晚了。
当左语走进楼道时,顾淮忽然说:“明天我陪你散步吧。”
“看情况。”左语挥挥手,头也没回。
顾淮望着左语身影消失的方向,直至楼道中声控灯熄灭。
他轻呵一声,喃喃道:“看情况……”
第二天顾淮十分巧合地出现在左语散步的路上,随后他开始自然地接送左语。
活泼过头的左语在家里根本呆不住,习惯顾淮的搀扶后走路都变得蹦蹦跳跳。
天气越来越冷,路上行人变少,顾淮却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在变严重。
“你怎么不走?”
散步时左语察觉到顾淮顿住脚步,疑惑地问。
顾淮目光紧盯着两栋楼之间的黑暗处,耳旁满是杂乱的恶语。
“顾淮?”左语用力扯动顾淮的袖子。
“嗯……”顾淮迟钝地将目光转到左语身上。
左语穿着火红色的羽绒服,柔软的白色毛领围住她的下巴,她嫌眼镜太冷摘掉不戴,用无神的灰色眼眸空洞洞地看向顾淮,眉宇间满是关切。
小太阳似的左语将顾淮从地狱拉回人间。
“认错人了。”顾淮用轻快的声音解释他的异常。
“哦,嘻嘻,说起来我们都认识这么久啦,我有为你准备礼物哦。”左语活泼道。
“是什么?”顾淮故作期待。
左语神秘的眨眨眼睛,“等回去我再告诉你。”
晚上时间差不多,顾淮开车送左语回家。
行至左语家楼门口,左语终于从衣服兜里掏出小心保护的纸袋。
顾淮接过来,拆开纸袋看到还带着温热的面包。
“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左语期待地催促。
纸袋中的小面包有婴儿拳头大小,顾淮拿出来一个,想也没想便咬了一大口。
芥末的辣味刺激泪腺,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顾淮咽也咽不下去,吐又舍不得。
左语看不见顾淮难受的模样,听到他的吸鼻子的声音还在那哈哈大笑。
“我最喜欢看人吃芥末眼泪汪汪的样子,你就牺牲一下满足我嘛,可惜现在看不到。”
顾淮含着芥末,眼泪流得更凶。
他看向眼角都笑出泪花的左语,忽然抓住左语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左语触摸到一片湿润不禁愣住。
“给你摸,和看到一样。”顾淮含糊地说,终于努力将面包咽下去。
左语脸蛋涨起红晕,挣扎着抽出手。
“我……我回家了……”她有些慌乱,安全带几次都打不开。
顾淮擦掉眼泪看清左语连雪白的颈侧都红的鲜艳,呼吸不禁变得灼热。
当左语终于解开安全带转身准备下车的时候顾淮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来。
“唔……”
唇齿相撞,传递甜辣的味道。
顾淮大脑一团乱麻,毫无章法,只知道用力把左语嵌入怀中。
直至左语痛哼着咬破他的下唇,他才清醒过来。
“你……”左语被辣的眼睛发红,她似有些气恼,眉心打成结,用力拍开顾淮的手,拿起盲杖下车。
顾淮呆愣地看着左语恨不得用盲杖往地上戳出洞来,快步走进电梯。
他掏出手机,斟酌许久,发送一条语音。
【对不起……】
【消息已发送,但被对方拒收了。】
顾淮盯着系统回执的提示,屏幕由下至上在他脸上打出冷白的光,阴影浓重神色莫辨。
第二天,顾淮依旧联系不上左语。
左语像是人间蒸发了,无论顾淮什么时候过来等,都始终见不到她。
七天后,顾淮向公司请假,戴上口罩,用有些邋遢的碎发掩盖通红的眼睛,开车在城市中看似随意的绕行,停在一家偏僻的五金店。
等到天黑,顾淮已经分别从几家店里买好工具,开租来的车来到左语家楼下。
初冬的夜晚身穿黑色棉衣的男人包裹严实并不奇怪,男人穿着柔软的胶皮棉鞋,沿着安全通道一层层的往上走。
左语没有告诉过顾淮她住在哪层,但顾淮根据她上楼报平安的时间以及亮起的灯推算过。
顾淮推开九层的安全通道门,听到中年妇女尖利的抱怨声。
“妈搬来和你住有什么不好,我还能害你不成?你自己不许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