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再次响起,顾淮以为还是王之美,接通准备看能不能从她那里买到镇定剂。
【顾先生,您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最近身体怎么样?】
有些熟悉的女声从听筒传来,顾淮想了一会,才记起是他之前常去的那家心理诊所的护士。
“过年有点忙,我下午过去。”
【好的,具体几点,我记录一下。】
“五点吧。”顾淮慢悠悠地说。
约定好时间,顾淮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回到卧室上|床补眠。
下午五点,看起来很精神的顾淮推开心理诊所的门。
“顾先生,好久不见。”态度依旧和煦的心理医生笑着说。
“嗯。”顾淮坐下,照例先做了一些测试。
心理医生翻看测试结果,“顾先生现在还担心自己的病情吗?”
顾淮没有回答,而是道:“我曾尝试建立一段长期的社交关系。”
“结果如何?”心理医生惊讶地放下手中的文件。
“失败了。”顾淮顿了顿,语速缓慢而坚定,“请李医生为我开一些药。”
心理医生连忙拒绝:“顾先生,这不合规矩,你现在并没有生病。”
“我知道,但我就是个定|时|炸|弹,只是希望发病的时候能控制住自己,镇定剂,麻药,随便什么,只要让我吃了不伤害人就可以。”
顾淮上身微微前倾,态度极其诚恳,透亮的眼眸疲惫又可怜。
心理医生有些为难,他思索片刻,终于同意。
“顾先生,我给你开镇定类药品,吃过之后能让你冷静下来,平安度过第一次病发,到时候您再来找我。”
“好,谢谢李医生。”
顾淮拿到药瓶,出门后放进兜里,肩膀微微放松。
诊所中,护士看向顾淮远离的背影,担忧地对心理医生提醒道:“顾先生的情况,并不适合随便吃药。”
心理医生笑了笑:“我知道,你知道,但是顾先生不知道,里面不过是一些维生素而已,以他的情况永远不会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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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除了在家里发呆和绕圈又多了一项活动,就是听药瓶晃动的声音。
这会帮他驱散耳旁的各种杂音。
他听mp3里面的音频也能具有同样的效果,只是会让他的情绪走向另一个极端。
工作时顾淮会在电脑上单独开一个窗口,用来时时显示左语的定位。
除了睡觉的时候,顾淮几乎始终处于对左语监控的状态。
不打扰,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这天顾淮加班到深夜,下楼准备开车回家,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了定位一眼。
本应这个时间在家中的左语居然跑到市南新区。
那面刚开发不久,许多建筑都处于正在建造的阶段,小区的入住率也很低。
顾淮放大地图准备仔细查看具体位置,手机突然来电话,正是多日没有联系他的左语。
他还没接电话就已经挂断,定位显示左语在公路上快速移动,越走越偏。
这么晚了,最近天又不好。
顾淮直接拨了回去,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他带上蓝牙耳机一边重播一边启动车子。
接近子时,路上空荡荡的,只有不时出现的几辆快车。
电话里的提示音早已变成关机,顾淮赶到左语关机前最后的定位地点。
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几栋盖到一半的大楼,人迹罕至。
他减慢车速在附近绕行,透过云层漏出来的点点月光下,一个长条东西微微反光。
那是孤零零扔在路边的盲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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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最初回忆8
工地大楼的地下室中, 三个男人甩动铁锤往地上砸,胸口不见起伏的左语倒在一旁,如墨的长发挡住她的脸。
一阵乒乒乓乓的锤击声后, 地面出现一个可以容纳一人的浅坑。
其中一个男人抬手去擦额间累出的细汗。
“艹,都怪你们下手没轻没重。”
另两个人也撑住铁锤休息。
“是这娘们太容易死了,老子还没玩上呢!”
“那你上啊,现在还热乎着。”
“呸,你怎么不上, 快点把这个婊|子埋了, 妈的,老子明天的船, 今晚来看她还这么不识抬举。”
“瘦子怎么还没回来,让他调个水泥真磨蹭。”
盖到一半的大楼只有钢筋混凝土的架子, 阴沉沉的夜晚冷风顺着大楼穿梭发出呜呜地声音。
三人不敢开灯,想起旁边的死人, 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啪——
打火机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其中一个男人掏出烟点着, 分享给另两个人。
吞云吐雾间,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 三人说起接下来的打算。
“阿金,哥几个可跟定你了, 有这娘们的命压着,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放心,我都打点好了,这回去东南保管吃香喝辣的……”
带有轻微回音的说话声传到一楼, 被顾淮膝盖压住脖子的瘦子听到瞪大眼睛, 看向有些恍惚的顾淮用力挣扎, 想要向下呼救。
自刚刚顾淮逼问瘦子得知左语已死,就变成这种空洞的神情。
在顾淮眼中,世界已经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无尽的黑暗隐约可见涌动而来的粘稠血液,隐藏在四周无数残缺身影发出舔动舌头的声音随时准备扑杀过来。
他出现过很多次幻觉,却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完全虚幻的场景中。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
半个头颅被猩红的血液冲到顾淮面前,上面的嘴和鼻子已经被不知名的生物啃食殆尽,只余两只死不瞑目的灰蒙蒙的眼。
熟悉的眼睛使顾淮的胃里酸水上反,他狼狈地向后跌倒,撑着地面干呕几声。
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与尖叫,一道巨大无比的身影凌空飞起,顾淮下意识举起手中的钢筋向前一刺。
比幻觉更加真实的滚烫血液溅到顾淮的脸上,血腥味冲鼻。
“假的……”顾淮喃喃道,手有些哆嗦地从兜里掏出药瓶。
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他的面前,灰蒙蒙的眼珠转了转,最终定定地看过来。
顾淮紧咬牙关,拧开瓶盖想要把药片往掌心倒,不断抽搐的他根本无法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砰——
一根木棍在顾淮的后脑炸开,他感觉不到痛似得半趴到地上,终于拧开瓶盖,仰头把里面的药倒进嘴里。
大口的药片用力咀嚼,嘎巴嘎巴的声音通过骨传导震耳欲聋。
酸甜的味道让顾淮更加茫然,他撑起身回头,看到围过来几道令他窒息的高大身影。
一个、两个、三个……
“原来是你,我还没找到你,居然主动送上门。”
如山般的巨大人影说话间伸手拽住顾淮的衣领将他提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哈,正好一起送你上路。”
“咳……”
顾淮咳嗽一声,血丝呛到唇角。
他抬起满是猩红的眼,疲惫地缓慢眨动,嘴角咧出狰狞的微笑。
“送、你、上、路……”
当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变得模糊,会让人坚信我见既我真。
滚烫的血挥洒在立春前一晚的寒夜,没有熬到天明便逐渐冰凉。
城南新区这处因冬季天冷停工的工地,在这一夜留下了致使楼盘价格下跌的恐怖传说。
而在此时,阿金、瘦子等人只想逃离这个疯子的魔爪。
顾淮捧着阿金的脸,贴近用扩散的瞳孔努力看他。
“你是真的假的?”
四肢诡异扭曲的阿金双眼只剩两个血窟窿,他被提着头勉强站直,艰难发出声音。
“真真真真……”
脆弱的脖子被生生扭断,真字戛然而止。
顾淮松开手,阿金的尸体砰得跪倒在他的脚边,他晃了晃头,跌跌撞撞地走向下一个人。
“额……真的……好啊……你说呢?”
瘦子早在最初想要逃跑时就倒霉的被顾淮用钢筋胡乱戳伤右眼。
重伤的他失血跌倒,只能用完好的左眼无力地看着顾淮一步步走来。
顾淮蹲下身,盯着惊恐求饶的瘦子微微蹙眉。
“你的眼睛……”
“啊——”
细长的手指伸进瘦子的眼眶,用力过猛将他的大脑搅碎,使他喉间刚溢出尖叫便停止呼吸。
顾淮却没意识到这点,又抠了许久才将眼球尽量完整的扣下来。
他抬起手观察掌心的眼球,神情略有嫌弃。
“好丑。”
不过他还是揣进兜里,和其他收集的眼球放在一起。
随后顾淮走出工地大楼,脸上的神色再次转为茫然。
他要做什么来着。
头脑混乱的顾淮失去完整思考的能力,他蹲下身,从兜里掏出血淋淋的眼球来回地数。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顾淮满是珍惜地触摸每一个眼球,像是看世间最重要的珍宝。
余光中出现一道缓慢移动的身影,他猛然抬头,戒备地将眼球放回兜里,拎起染得黑红的钢筋走过去。
当顾淮靠近后,看清眼前扭曲世界中的唯一正常人,也包括对方的脸。
顾淮不禁愣住,熟悉的面孔激活混乱大脑中的一丝条理。
他双眼的迷茫散去,浑身僵硬,低头看眼自己满是血污的手,扔掉钢筋无措地在裤子上擦了擦。
“言言……”
左语的额头蹭破了皮,除了身上有些脏以外看起来一切都好。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颤抖地摸向顾淮。
“你怎么在这里?刚刚的声音怎么回事?”
鼻息间的血腥味让她不由得多想。
阿金几个人将左语到囚禁在车里准备带走,左语偷偷想要报警,一时紧张长按1键按成顾淮号码的快捷键。
虽然她连忙挂断电话并争分夺秒的重新拨打,还是在刚接通报警电话的时候被阿金发现。
车中空间狭窄,左语被撞到头索性装死,阿金几人没杀过人,紧张地摸到她屏息信以为真,匆匆来到工地想要掩埋尸体。
刚刚一楼的动静左语听到一些,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心逃跑的她摸索着尽量远离从另一个出口上来。
此时左语隐隐猜到真相。
左语立刻决定:“我们把尸体埋了!”
她又摇头,“不行,我拨通过报警电话,会查到的,对了,就说是我做的。你刚刚扔掉的是什么,快点给我……”
顾淮笑着打断她:“笨,你说是你也要别人信啊。”
“你还有心情笑!”左语咬牙切齿道。
顾淮又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才伸手去摸她的脸,语气故作无奈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他们都跑掉了,哪有什么尸体。”
左语有些不信,“这种时候你还骗我?”
“唉,骗你有什么用,你出现之前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开车路过这里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靠近一看果然有问题,几乎没怎么样就把他们打跑了。”
顾淮声音从容,他隐约记得之前他是说过话的,如果左语听到他的声音一定早就找过来。
所以他猜左语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那你大晚上为什么会路过这里?”左语又找到不对的地方。
顾淮注意到左语始终踮着右脚,过去弯腰把她背起来往大道上走,口中懒洋洋地解释。
“同事叫我出来玩,啧,不陪你成天散步后夜生活丰富很多。”
有些轻佻的语气让左语哑口无言,她不明白怎么一段时间没见顾淮听起来变了这么多。
而顾淮淡定的态度也让她变得不确定。
“你……真不是跟踪我来的?”左语犹豫地问。
顾淮走到大道旁停靠的车边,拉开车门把左语放到副驾驶。
他痛心疾首道:“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我知道偷偷留你家钥匙是我不对,但我不至于跟踪你。”
“怎么不至于。”左语虽然仍在反驳,但语气已经弱了许多。
顾淮已经绕到驾驶位上车,系好安全带后几次伸手捏住车钥匙都没办法启动。
他抬眼看向前往的道路,压抑地呼吸。
“言言,借我用用你的手。”
说着顾淮抓住左语的手放到自己的眼睛上。
柔软微凉的掌心驱散顾淮眼前残存的幻象。
左语正像小兔子似得用力左右嗅嗅,在外面还不觉得,封闭的车里血腥味立刻变重了。
她警觉地问:“你受伤了?”
顾淮放下左语的手,侧身为她记上安全带,叹气道:“你头上的伤不痛吗?”
“啊?是我?”左语下意识抬手去摸额头,痛得嘶气,
突然被绑架,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担心顾淮杀人,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状态的左语这才感觉到疼。
顾淮不动声色的加大空调的换风。
“看起来不严重,我还有事,先送你回家你自己处理吧。”
左语用力抓住顾淮的胳膊,“你要去哪?”
“松手,开车呢。”顾淮将左语的手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