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语愣了愣,脸上升起委屈的情绪。
“我……担心你……”
“有什么可担心我的。”顾淮语气嘲讽,“难道是担心我跟踪你?真能多想,这短短时间我玩得挺开心的,要不是再见到你我都快忘了。”
车子带道路上飞驰,顾淮的话明显伤到左语,她用力抿唇,沉默片刻才道:“谢谢你救我……”
“你可别谢,要早知道你在那里我都不一定进去,我还以为是偷东西喊一嗓子就能吓跑呢。
那几个人被我伤的不轻,指不定还会讹上我。
唉,真是麻烦,你就算以身相许也不能弥补我的损失。”
左语被顾淮说得哑口无言,这样的顾淮让她陌生,对声音极其敏锐的她能够清晰听出顾淮语气中的嫌弃。
只有两个人的车里第一次弥漫着尴尬,直至顾淮把左语送到楼下。
顾淮从后排拿起盲杖塞到左语的手里。
“快上去吧,还用我送?”
“不用。”左语绷紧脸,下车拄着盲杖一瘸一拐地走。
顾淮收回视线,伸手用力揉搓自己的脸,他现在也是勉强清醒,大脑里乱成一团。
副驾驶的车门忽然被打开,他转头看向去而复返的左语。
“回来以身相许啊?”顾淮吊儿郎当地笑。
“顾淮!你撒谎就不能动动脑子!”左语攥紧盲杖,“你不是说不知道我在那吗?那我的盲杖为什么会在你的车上。”
“哦,低级错误。”顾淮遗憾地摇摇头,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你这次别想骗我,有什么事我们……唔……”
顾淮忽然俯身压过去堵住左语的话。
伴随着顾淮滚烫的呼吸,他的唇瓣转到左语的耳垂随后向下移动到颈侧。
被逐渐点燃的左语微微颤抖,抓住肩膀上顾淮的手不断用力,却没有任何反抗。
顾淮停了下来,侧头看她。
“不是故意骗你,只是事我需要出国躲起来,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不想透露太多。”
左语脸上还带着红润,她轻咬下唇:“偷偷和我联系也不行吗?”
“肯定不行啊!”顾淮捏了捏左语的脸颊,“我到外面也要生活,遇上合眼缘的结婚生孩子,和你联系怕我未来老婆会吃醋,毕竟我曾经那么喜欢你。”
左语微微张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顾淮描述的未来是好还是不好。
几秒后她挫败地开口:“祝你幸福。”
顾淮又亲了左语的唇角一下,伸手把副驾驶的门推开。
“下车吧,我还要赶路。”
左语不情不愿地下车,砰地车门被顾淮果断关上,没有多停留车子迅速驶离。
顾淮通过后视镜看到左语还站在原地,他转动方向盘拐弯错开视线。
天色将明,正是一天之中人最困倦的时候。
顾淮一路驶到市南难新区,在这个时间大道上更是空荡荡的。
顾淮将车停在翻新不久的派出所门口,掏出手机打给王之美。
铃声反复响了许多遍,他挂了又打,契而不舍下王之美终于接电话。
【顾淮!给我一个不打死你的理由。】
“帮我找个律师办理后事。”
【什么???】
顾淮挂断电话,把手机静音,下车后走进派出所。
值班民警看到浑身血污的顾淮连忙上前搀扶。
“同志,你怎么了?”
顾淮有些不好意思地掏出血淋淋的几个眼球,反过来扶住腿软的民警。
“吓到你了,我是来自首的。”
第154章 最初回忆(完)
探视室中, 方形桌的一面坐着的顾淮,另一面坐着王之美母子和一名西装革履的律师。
两名神情戒备的持枪警察站在门口,目光不时扫过屋内的几人。
律师垂头整理文件, 王之美专注地玩手机,花白头发的王母伏在女儿肩膀眼眶通红。
压抑的环境直至律师开口才被打破。
“顾先生,这是治疗协议、这是赠予协议、这是眼|角|膜指定捐献申请……”
十数样需要签署的文件一一递到顾淮面前,律师看了顾淮一眼立刻垂眸落到文件上,手指点在上面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解释。
“陈慧婷女士在第九院的治疗期间, 王之美女士全权代理您在远石花园这所房子的租赁业务, 其盈利用来支付陈慧婷女士的住院费用,等陈慧婷女士去世后, 房子归王之美女士所有……
您名下的财产分为活期、定期、股票、基金……共计……分别赠予王秀芝和王之美女士,其中王秀芝女士获得……
卫生部申请现已通过您的眼|角|膜指定捐献, 还有这是其他遗体捐献的承诺书……”
说话间律师汗水直流,全程视线不敢直视顾淮。
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 顾淮抬起带手铐的手, 温声问道:“在哪里签?”
“这里……”
顾淮贴近去看文件, 活动不便的用右手签字,写了两张手腕被手铐压的通红。
他直起身揉揉眼睛, 转头对守卫在门口的警察说:“能帮我把手铐解了吗?只解开右手就可以。”
身材健壮的男警察目不斜视,“不行。”
顾淮无奈地活动手腕, 继续费力地签名。
由于王之美不断找来心理医生想要证明顾淮是精神病人,不需要负刑事责任。
几天前顾淮在会面的时候挟持心理医生证明他处于清醒的状态。
当时律师也在,明显留下不少的阴影,而王之美自那之后便不再和顾淮说话。
顾淮签到对王母的赠予协议时, 发现王母并没有在上面签名字。
“阿姨, 你怎么没签?”
王母咬牙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才不要你的东西。”
“怎么不是。”顾淮笑了笑, “干妈,我能这么叫你吗?”
王母悬在眼眶的泪彻底流了下来。
“你还有脸叫我,小时候以为你和之之能在一起,不让你叫我|干妈,长大后你俩主意大,我管不了你们,可我哪点亏待过你,之之有什么我都想着你,你现在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没你这个儿子。”
顾淮脸上的笑意僵住,低头看向手腕上的手铐。
“阿姨,我一直很感谢您小时候收留我,为了我以前没少和叔叔吵架,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事,您不用难过,都是我罪有应得……”
王母忽然起身捶打顾淮,“谁为你这个没良心的难过,杀人啊!你怎么下的去手!我恨不得没管过你,”
隔着宽宽的桌子,王母只能勉强捶打到顾淮的肩膀,他低头受着,王之美站起身阻拦王母。
王母抓住顾淮的衣服,把他的衣领扯歪。
“小顾……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你妈妈的病!生病了咱就治,不怕啊!”
门口守卫的警察也过来拉住王母。
顾淮抬起头,坦然道:“不是病。”
“你病了……你病了……”王母哭着被拉开,情绪激动下晕了过去。
警察连忙将王母送走救治,王之美跟着出去。
顾淮看眼传进喧闹的门口,拿起笔面无表情的继续签字。
连同王母没有签名的几个协议,顾淮全部签完,递到律师手中。
律师离开时碰到去而复返的王之美,两个人打过招呼,王之美独自走到顾淮的对面坐下,却没有说话。
门口剩余的一名警察见两个人都不说话,轻轻敲了敲门。
“探视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
王之美这才像回过神一般,掏出手机推到顾淮的面前。
”左语和我打听你,她以为你出国了。“
“和我没关系。”顾淮没去看手机,“过段时间她要是再问,你就说我在国外结婚了,过得很好。”
王之美嘴唇动了动,有些嘲讽地说:“现在又没关系了?真没关系怎么不说实话?”
顾淮微微摇头,“我还活着她才能更快忘了我。”
“所以你就让我们知道你死了?”王之美忍耐不住反问道。
“嗯,这样你们也能更放心。”顾淮轻笑,“你们其实一直在担心我发病吧?”
无论是王之美也好,王姨也好,但凡顾淮出了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联想到他是不是发病了。
这既是关心,也是负担,关切的目光时时刻刻的提醒他身体里有个隐形炸弹。
这么多年来顾淮除了逢年过节的送礼,和王家渐渐疏远,也是想要远离这些提醒。
只是有些事并不是忽略就会不存在。
王之美没有想那么深,她叹气道:“我和妈妈也是关心你。”
“我知道。”顾淮晃了晃手铐,“没事我先回去了,想早一会摆脱这东西。”
从顾淮随意的语气中,根本听不出他不久后即将行刑
王之美看眼手机,还有十多分钟的探视时间。
她认真地说:“顾淮,现在上诉你还有机会。”
“还有吗?”顾淮反问。
“怎么没有。”王之美目光扫过顾淮始终不受控制轻颤的指尖。
为什么顾淮这么急着离开,是怕暴露什么吗?
从王之美得知顾淮的事后,第一时间和律师说起他母亲的病,一辈子关进精神病院虽然残忍,但至少人还活着。
明明都快成功了,顾淮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挟持医生。
而动手的理由居然是无聊?
跟顾淮自首的时候说杀了几个看起来不顺眼的人那样荒诞。
在顾淮本人坚持说他没病又看起来很清醒的情况,律师拿出他的母亲病史也只会让人联想到是为了逃脱刑罚。
一审法官不予采纳,王之美看向被告席淡定的顾淮,却生出另一个猜测。
王之美抓住顾淮微微颤抖的左手。
“你要是真的病了不就有机会了吗?顾淮,用不用我多找几名医生来为你诊断?”
顾淮用力将手抽回来,“然后像我妈一样被关在精神病院一辈子?那还是让我清醒的死吧。”
王之美下意识转头看眼警察,可惜对方毫无反应。
“什么时候开始的?”王之美不甘地问。
“嗯……大半年前吧。”顾淮索性不再隐瞒。
“你的病……”王之美还想套出更多的话,被顾淮打断。
“王之美。”顾淮直呼其名,“照顾好自己和阿姨。”
说完顾淮主动起身要求离开,不再给王之美询问的机会。
行刑前一天,心理疏导师来和顾淮谈话,问他有什么想要的。
顾淮靠坐在床上,越来越熟悉且享受他眼中独一无二的光怪陆离。
等心理疏导师问了三遍他才听清。
“芥末。”
一时间顾淮也想不起其他东西。
心理疏导师很快让人送一盒子芥末糖来,还贴心的的放了好几个品牌。
虽然和顾淮想要的不太一样,他还是拆开芥末糖放入口中。
甜辣的味道呛得他泪眼模糊,不知不觉从天黑坐到天亮。
狱警敲门来带顾淮去行刑。
春日的阳光很好,心理诊所门口,身穿休闲运动服的医生拉开卷帘门。
来上班的小护士跑着过来,看向天边的薄雾。
“医生,那位顾先生很久没有过来了。”
医生笑着说:“有了可以安心的维生素,也许以后都不会来了。”
砰——
天边响起震响,惊起一片南归的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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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遗憾吗?——
顾淮疑惑他都死了怎么还要听这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你有遗憾吗?——
冰冷的电子音又问了一遍。
顾淮心想,没有吧。
遗产早就分配好,左语也会换上他的眼|角|膜开始新生活。
他可以摆脱自己的病,其他人也会获得更好的生活。
“没有。”顾淮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以为他终于可以陷入彻底的沉睡,睁开眼却发现他正在和很多人一同站在满是黄沙的战场之中。
——宿主你好,我的编号0226,很高兴为你服务。——
自称系统的电子音向顾淮介绍情况。
由于他没有执念,被选中参加主神选拔,用系统的话,只要通过这场选拔,他能获得他想要的一切。
顾淮听完看向四周或惊喜或诧异的人,只觉得深深的违和感。
他没有遗憾代表根本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就像用美味的食物去诱惑一个刚刚吃饱喝足的人一样,这系统的话给人感觉并不是真心的给。
顾淮不动声色道:“我拒绝,送我回去。”
——宿主,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电子音刚说完,天空中忽然落下来一个比飞机还大许多的巨鸟。
一爪子下来,上百人变成肉泥。
——这场选拔,生或死,只有两个结局。——
顾淮看到,死去的人身边的系统也化作碎片消散,周围的系统趁机吸收,系统圆球身体的微光变得更加明亮。
战场中所有人只能在不时出现的各种怪异动物的捕猎下艰难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