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虽然把她按在墙上,但是手上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傅里丝毫没有呼吸不畅的感觉,但害淮安出丑的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还未熄灭,看着有弟子从讲堂里出来,戏精本质迅速上线。
她颓然地伸出了粉红色的舌头,无力地垂落在半空中甩啊甩,本就泛着几分痴傻的眼神被她刻意修饰得看起来更不聪明了。
“上神,这小狗可是做错了什么事?”
转头向对自己打招呼的修士回礼的淮安没看此时的傅里,自然不知道她又开始暗戳戳地在使坏,直到被走出讲堂的俗世大师发问,他这才回过头来看自己手中的小东西。
“你戏还真不少啊?”淮安哭笑不得,无奈地拍拍她的脑袋,“我要不要把你送到碧灵城的戏班里学学那些画本子啊?”
傅里一下精神起来,短粗的爪子搭在淮安皙白的腕上,诚恳地盯着他的眼睛。
不要。
“这小狗倒聪明机灵。”
俗世大师向来不对旁物感兴趣,但看到傅里满脸的严肃与滑稽这两种情绪所碰撞出的喜剧色彩,还是忍不住笑笑。
“它可精着呢,”淮安又摸摸她的脑袋,俊雅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自豪,“还没给她开灵智和讲学,就已经像通了人性一般。”
只不过都是些不务正业的小心思。
【恭喜宿主,今日任务完成,已为您累计经验值。】
跟着淮安一路拱出来的豪彘仰头羡慕地看着被上神抱在怀里的傅里,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自己放的那个支离破碎的屁,她才能有如此殊荣。
“话说这碧灵城我还没去过呢,”淮安单手托着傅里柔软的肚子,一手抵在下巴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湖面,“我倒想去看看,与鹤他们到底是在哪里把你们俩带回来的。”
傅里最喜欢玩,此间不需要她工作学习,只用每天激怒自己好脾气的主人来获得成长值,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却被她碰上了。
听到淮安这样提议,她不禁兴奋起来。
淮安看得出她也很开心,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讨厌这丑陋的小东西的,此时只觉得她丑得有点可笑,便捏捏她的爪子,“那就带你下山走走。”
神仙自然是可以腾云驾雾,但淮安除外。
傅里无语地迈着健壮有力的小腿儿跟在他身后,耷拉着尾巴无精打采。
你好歹是个神仙,不能用飞的吗?
她是个才不到十斤的小狐狸,就不能抱着走吗?
一神一狐就这样走走停停地到了山下,淮安懒得出奇,看着远处的城门,顺手招了辆经过的牛车,朝着赶牛拉牛料的老农递上一个小金锭,“您可是要进城?劳烦把我俩拉到城门可好?”
老农满心欢喜地接过金锭,但没看见淮安口中说的那个“俩”的另一个是指的谁,直到发现这清俊绝伦的男人从地上抱起一只浑身灰不溜秋,好像还粘着点屎尿颜色的狗,施施然地坐上了车。
淳朴的庄稼人嘿嘿一笑,脱口而出,“嘿,这小狗长得真够难看的。”
傅里暴躁地一呲牙,气得一头拱进上神怀里不肯出来。
你看他!多过分!还不把金锭子拿回来!
发觉自家小灵宠的情绪低落起来,淮安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毛色不均的敦实后背,对老农解释道,“它还小,等再长大一点就会漂亮了。”
傅里有点心虚。
对着湖面照镜子的时候,她就有看到,自己目前大概是藏狐不到半岁左右的状态,相比成年之后,现在已经算是相当好看了。
淮安放在她背上的手微凉,按照书中原文说,他在太华山与魔族恶战的时候,元神大损,身体受到了重创,归去九重天后,被众神当做老父亲一样养在归歧宫,整日养灵宠和喝酒,内心毫无追求。
面对这么一位为八荒六合做出伟大贡献的正义之神,傅里由衷地羞愧。
大家讨好他都来不及,她怎么可以欺负他呢?
心里这样想着,傅里嘴巴不由自主地微张,把翻涌到嗓子的呕物一口吐在了淮安的腹前。
“卧槽!”
大神口吐芬芳,一把将傅里掀翻在牛车上,站起来拼命地抖动自己洁白的衣袍,无奈反应慢了几分,黄褐色泽的秽物已经渗进了衣料里,除了脱掉衣服再无其他措施。
他悲愤地垂眸看着眼中闪着精光的小灰东西。
傅里咕噜噜地滚了几圈,满眼抱歉,胃里也难受不已。
不好意思上神,晕车了。
【恭喜宿主,厌恶度+5.】
看,生个病也能讨人嫌,她多厉害。
傅里为了挽救自己在上神心目中的形象和小命,即便被掀翻也毫无脾气,夹着尾巴,弓起短胖的后背藏进草料里,用牙齿配合着两只前爪,为淮安迅速地扎了条草裙,满心欢喜地叼着它蹦了出来。
快,把这个穿上,能挡住那个地方的污迹。
“你做的?”
淮安不可思议地拎起那件看起来像是裙子的东西。
傅里一翻白眼,我捡的。
牛车吱吱呀呀地缓缓停在城门口,老农高喊一声,“仙君,到了。”
“多谢您啊。”
淮安已经没有心情到处闲逛了,他只想处理干净身上的脏污。
面对傅里做的这件小草裙,淮安其实早就没了脾气,他手掌横在腹前一扫,流光闪过,那令人作呕的污秽之色便瞬间被掩藏起来,恢复了之前的洁净。
淮安端着她走进城门,视线在路两旁找寻着与鹤所说的卖狗小贩,点点傅里的脑袋瓜。
“我总觉得你和别的小动物不一样。”
傅里还没等反应,又听他说道,“也是,能丑成你这样的,自当是不同的。”
夺笋呐?
第六章
“你还没有名字呢。”
淮安优哉游哉地抱着傅里走向酒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
“叫什么名字好听呢?”
被牛车颠簸了一阵儿,傅里现在浑身都是瘫软的,好在淮安走路平稳缓慢,她不至于变本加厉地难受。
此时被他这么逗弄,也是毫无心情去迎合。
可这个情景看在路人眼里就是不知好歹。
淮安容色出挑,在本就泛着仙气的碧灵城中显得愈加仙风道骨起来,步伐虽甚是稳重,然而整个人看上去却毫不污浊,骨骼轻盈。
反观他怀中只消一眼看去便极为污浊丑陋的犬科动物,路人纷纷在驻足观看后垂眸叹气。
好好的仙君,怎的就抱着只如此奇怪的灵宠。
淮安不以为意,走到酒馆门口,翻手变出了几块碎银,“给我来两坛寒潭香。”
“好嘞仙君,酒您拿好!”店小二看淮安出手阔绰,还给了他不菲的小费,不禁喜从中来,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淮安,觉得自己要是夸他长得好,未免太过变态猥琐。
正思考间,店小二的眼神落在了淮安胸前抱着的灰狗身上,刚要咧开嘴夸它可爱,“您的狗可真……”
傅里虽然身体不舒服,但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要被夸了,紧忙把脸转过来期待地看着店小二。
那店小二定睛一看傅里的脸,努力组织出来的满腹赞美瞬间化为乌有。
赚钱归赚钱,昧良心的话说了是要遭天谴的。
但嘴已经张了,仙君看起来还在等,箭在弦上不夸不行了。
“仙君,您这狗在哪里买的,长得可真绝情。”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店小二试探性地想要摸摸傅里的尾巴,却被淮安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手,“我家小狗不喜被生人触碰。”
傅里顿时泪流满面,上神好帅她好爱。
淮安挥手轻拂,两坛圆滚滚的酒便被他收了起来,这一番操作看得傅里垂涎三尺。
等她做人了,她花多少钱也要向上神把这招学来。
买完心仪的东西,淮安的脚步也愈发散漫起来,在长街边上慢慢溜达着,时不时买上一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拿在手中把玩欣赏,倒是把傅里馋得要死。
终于,她逮到一个机会,趁着淮安朝糖人看过去的时候,使劲伸长了脖子,将嘴巴张开一个小小的缝隙,从最下面一颗咬了起来。
没有防腐剂,没有洗衣粉,没有染色素的糖葫芦可真好吃。
山楂使傅里胃中的异样感消失无踪,吃得越来越欢,直到被淮安拍了一下脑门才骤然反应过来,心虚地把脑袋藏进淮安的怀里,嘴巴仍旧在偷偷咀嚼。
“小动物乱吃东西是会死掉的。”
淮安搓揉一下傅里额上的红色花印,吓唬她道。
之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它头上还有这么个东西?
傅里的脑袋圆滚滚的,和刚刚收起来的酒坛一样,淮安摸着摸着就有点上瘾。
他之前怎么会觉得这小东西讨人嫌呢,明明这么可爱。
“哎?仙君?您抱着的可是从我这里买走的狗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为亲近的呼唤,尤其是那句“狗”,更是让傅里愤怒地竖起了耳朵。
淮安倒不以为意,回过身去看是何人唤他,看到那小贩手边的木车,不由感兴趣地挑挑眉梢。
“我的狗儿是在你这里买的?”
小贩看到淮安应声,不由更大声地吆喝起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啊,盛云山的仙君都在我这里买灵宠啊,买回到家里可保平安啊!”
虽身为九重天的神仙,但淮安也懂得民生疾苦,对于小贩心急如焚地想要拿他当个招牌的行为也并未生气,反而微微抬高了胳膊,向周围来往的人群展示着自己怀中的爱宠。
可是傅里不是神仙,她只是一只自卑且容易发脾气的小狐狸,被堂而皇之地展示在众人面前,不管怎么说都会有些不开心。
这群臭男人,为什么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傅里生气地呜呜几声,低下头轻咬淮安的手腕,却不慎将藏在嘴里的糖葫芦掉了出来,再度引发了围观人群的一阵哄堂大笑。
看她丑得可爱,还真有人忍不住去小贩的车边挑选起自己喜欢的动物来。
在这本全民修仙的书中,灵宠遍地都是,就连上古凶兽神兽都卑微地被锁在笼子里等待购买,不算廉价,但也绝不昂贵。
傅里看到他们粗鲁地揪着那些动物的耳朵,将它们扯得凄惨嚎叫,她便不忍再看,别过头去微微发着抖。
多亏了与鹤和崎歌在茫茫动物之中将她选中,否则今日她也一定是这里面被撕扯殴打的一员,只是她能力低微,对这些同伴们徒有同情,却无从施救。
淮安本以为这些人会像他一样善待动物,此时看到他们的动作极为粗犷,不禁怒从中来,抬指捏了个诀,隔空放在那些动物的身上,只待下一个不温柔触碰它的人伸手,他就会如同被毒刺刺到了一样剧痛难忍。
“别怕,我只是让它们像你一样,也不被欺凌罢了。”
眉目凛然地施完了法,淮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戾气有点重,自当是吓到了傅里,于是赶快揉揉她的脑袋温声安慰。
果然,下一刻,木车边就传来了痛苦的嘶嚎声,每个被扎到手的看客都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动物,狼狈地离开闹市中,只留下黑心小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茫然无措。
“你这些动物,都是从四处抓来的吧?”
淮安一掀篷布,将所有的动物都暴露在日光下,垂眸看着它们质问着小贩。
形状各异的长相很明显就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放在篷布外面的那些猫猫狗狗实属是在掩人耳目,真正值钱稀有的都在下面。
“我这只狗儿从哪里抓的?”淮安问道。
“回仙君,是青丘,青丘九尾狐族附近抓来的,”小贩自知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它傻得很,又是狐族里最丑的,即便丢了也不会被注意到,我就把它抓回来了,想着凭这奇怪的样子,能卖个好价钱。”
“它是狐族?”
淮安有点怀疑地看着傅里,在小贩说她丑的时候,微微蹙起眉头,掩住傅里的耳朵。
耳朵被遮住,傅里也还是听得到小贩说的话,却被淮安的温柔微微地感动到。
在淮安的眼中,她应该是一只听不懂话的小傻狗,但还是担心她听到心里会受伤。
“应当是的,”小贩恳切地答道,“我盯上它的时候,它正在被族群里的其他狐狸追着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得不合群……拿回来的时候,还花了我不少钱给它治伤呢……”
傅里心疼地摸摸自己的脑袋。
这个动作在面前的两人看来可能有点傻,但是傅里明白自己摸的是那只已经被雷劈死的、可怜的原身小狐狸。
不知道它是如何从遥远的青藏一路辗转过来,历尽辛苦,也许还在藏狐妈妈的肚子里,它就已经离开了自己世代生存的土地,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却被同为犬科的青丘狐族欺侮,又被这个时代的所谓灵宠倒卖者,实则为偷猎者捕到,企图卖上个价钱,最后被雷劈死,不得善终。
想到原身这小家伙本应该在空气稀薄,地广人疏的高原里恣意奔跑,无忧无虑地渡过美好的童年,与同伴尽情玩耍,可却在那道天雷下彻底失去性命,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会在这种痛苦中死去。
“明日起,你这买卖就不要再做了,想办法干点别的行当,”淮安放下一枚金锭在木车上,“灵宠都会有自己的意识,或早或晚而已,你将它们都送回原处,此事便可再也不提,不然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样找得到你。”
小贩连连点头,双腿抖如筛糠。
心中暗道,只不过看他仙风道骨,所以尊称他一句仙君,可谁知这人严肃起来竟如此可怖,叫人喘不上气来般的痛苦。
“倘若到那时,事情的解决方式就不是现在这般简单了。”
傅里看到笼子里有只奄奄一息的白狐,急忙去咬淮安的衣袖,嘴巴又朝笼子的方向用力指了指,示意他救救那只狐狸。
那白狐一看就快要不行了,即便回到青丘,单凭那些灵力低微的狐仙来医治,也是无力回天。
更何况,它能不能挺得到青丘还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