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镜净沉默。“这和超度有什么关系?”
“进入世界就要遵守世界秩序,宿主目前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必须要遵循其他高中生的生活,继续上学。但是养母显然是一个坏人,宿主现在全身只有一百多块钱,没有独立能力。因此计算,判断最优解就是去找亲生父母,能够保障基本的饮食住宿以及上学,也更方便超度计划的实施~”
到了关键问题,这个系统认真解释。它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听不出性别,好像活泼可爱的样子,却并没有什么生机,好像就是一板一眼地假装人似的。在脑中响起,让白镜净有一些不适。
但是……它的说法无疑正中靶心。既然自己现在确实没有其他计划,跟着它说的试一试也无妨……
“那我要怎么去?”
“在行动方面系统不会做出任何指示,请宿主自己融入世界!”
少女穿着校服,身形不高,被宽松的龙国式校园风麻袋包裹,着看起来尤为娇小。在三十多度的气温中也围地严严实实,好像完全不怕热一样。
黑色长发披在身后,厚厚的刘海遮住额头,只能够依稀看到一对杏仁眼和精致的五官。
但是整个人好像笼罩着一股阴气,透露着将死之人的僵硬,阴郁地往街边一站,自成气场,打眼扫去只会觉得是谁抛尸在了这里。
路过的人吓了一跳,掏出手机就想打110,但下一秒就回过神来,大白天的怎么会有尸体,随后就是一股寒意上来。
大白天的闹鬼了?!
这是该打110还是120啊?
再定睛一看,就眼睁睁看着那个鬼朝自己飘来。
“火车站……”
“什,什么?”路人攥紧手机,一脸紧张,好像随时就要转身跑路。
“火车站。”少女的声音很低,像是气音一般,如同幽魂在耳边低语。
路人双腿都开始发抖,女孩浑身的气质足以让人忽视她的一切外在特征,阴森而黑暗,像是刚从地下爬出来。但是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的注视下,完全做不出任何逃跑的举动。只能哆哆嗦嗦地指了指路边的公交车站。
“从,从那里坐2路公交,能够直达火车站……”
女孩沉默,转头看了看,像是完全不用动脖子一样,路人甚至都怀疑她能够一转360度。
“……谢谢。”轻飘飘一句话传来,再看时已经转身离开。
路人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七月的天气,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白镜净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过N市,更别说坐火车了。
乘公交到了火车站,白镜净随人群一起涌入,尽管所有人看到她都会自觉远离,像是避讳什么一样,在她身边空出一圈微妙的距离。
咨询了售票员才买到一张去B市的硬座火车票,花了一百二十块,白镜净全身就剩二十三块五毛钱了。
拿到车票和找零,在候车室坐下,白镜净的肚子突然咕噜地叫了一声。
她有些奇怪地捂住胃,感觉……好奇怪。
看了一眼候车室墙上的钟,才四点,距离检票还有段时间。
白镜净出一口气,陷入了思索。
原书中白镜净被找回去后生活并不如意,最后还落了一个横死街头的下场。尽管白家父母对她从始至终都很好,不如意也是原主的原因导致的,但是她都换了芯,不能够确定世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走向。
况且自己……某种意义上说还夺舍了他们孩子的身体。
情况究竟是不是系统所说的那样,自己现在的境遇到底是梦还是天道的安排,这些问题,都完全没有准确答案。
甚至就连自己是谁,白镜净都忘记了。
更不要说如何做人。
白镜净闭目养神,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宿主……要想当人,必须要先像人。”
白镜净垂眸,系统并无法读取她的想法,要想对话必须要说出声。但是周围人类这么多,自言自语显然不像普通人所为。
“不如你先……笑一个?”系统指导着。
想着身体记忆中平时里的样子,白镜净嘴角慢慢扯开一个微笑。
白镜净生的可爱漂亮,但是却又自带鬼气,看起来十分诡异。她闭着眼睛,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突然莫名其妙地笑,僵硬而恐怖,仿佛下一秒就睁开眼睛,凭空抽出大砍刀就开剁了。
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小伙子心脏一抽,没有丝毫犹豫,拖着行李箱起身就走。
白镜净睁开眼,看了一眼跑走的那个人,小伙子身体一僵,脚步更紧了。
收起微笑,垂眼。白镜净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
伴随自己而来的鬼气形成特殊的气势,虽然自己将鬼力全部收敛,但是人类还是能够凭借直觉感知到自己的不同,那与自己的外表和行动都没有关系。
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尤其白镜净还带着一股戾气。
系统好像也放弃了,它没有说话,因为它不想承认,它自己刚才都被宿主吓得一秃噜……
耳边响起有些死板的声音,白镜净意识到这就是那个售票员说的通知检票了,站起身,两手空空地朝入口走去。
尽管不是什么节假日,但是正好赶上都放暑假的时候,坐火车的人还是不在少数。但白镜净硬是能在熙攘的人群中隔绝出来一片地方,与周围格格不入,自我产生一个黑洞。
买的票是一个靠窗的座位,面对面两个椅子,中间隔了一个小桌子。
白镜净坐得板正,手指互相摩挲,眼睛一寸一寸地扫过自己所能看到的每一个地方。
虽然记忆中对生活有一定的常识,但是白镜净还是对一切都感到陌生。
坐下没一会,对面的人就来了。是一对夫妻,扛着大包小包,十分朴实的样子,看到白镜净也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这还是第一个主动朝白镜净说话的人,她愣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小姑娘一个人坐火车啊?去哪啊?”尽管感觉这个小姑娘怪怪的,但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夫妻也没觉得什么不对,丈夫把行李放到上面的架子上,妻子挎着一个小包坐到里面,和白镜净搭话。
“去B市。”
“我跟我老公半路就下车,出去打工挣钱!你呢?你一个人去B市干嘛啊?你爸妈呢?”女人声音带了点口音,但是十分热情,只是把白镜净当一个普通的小女孩看待。
光明磊落的人不会被任何邪祟污染,自然也不会害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正是如此。
白镜净心底终于放松了些,但声音还是轻轻的:“去B市找爸妈。”
“哟……唉。”夫妻两人听了有些唏嘘,还有点可怜的意味,但是并没有恶意。
检票快结束了,才有一个女生拎着行李箱上来了。长得很清秀柔和,长发扎起来,看着简单大方。她低头看了看车票,径直朝白镜净这里来。
对面夫妇一起帮她将行李箱放上去,女生温温柔柔地道谢,显然脾气很好。看看正直白地盯着自己看的白镜净,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只是挨边边坐着,两人中间仿佛隔了一个峡谷一般。
第3章 小偷 乐于助人
五点钟,火车开始发动。
从N市到B市要九个多小时,窗外天色渐暗,正经过一个平原,火车呼啸而过。
广阔的大地上覆盖着嫩绿的草皮,远处是层叠起伏的山脉,郁郁葱葱。
正黄昏,太阳落入了山后,云层被炙烤成了红色,天边昏黄像是着火了一般,缱绻缠绵地漂浮。
天云相接,世界一望无际,鸟雀起飞,扑闪着翅膀,在空中自由地翱翔。
已经到了饭点,周围飘起一股饭香味,人们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食物。打发时间也好,填饱肚子也罢,香气混杂飘满整个喧闹的车厢,掺杂着无数人类的气息。
对面的夫妇拿出准备好的馒头和咸菜,看白镜净空着手,没带任何东西,对视一眼,分出一个馒头朝她递来。
“小姑娘,看你啥也没带,吃馒头不?家里自己蒸的,还软乎着呢。”
白镜净从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回神,看了看又大又白的馒头,肚中又咕噜叫了一声,感觉浑身都有些无力,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妹子拿着吧,看你也饿了。”夫妻两人都很热情,又朝她递了递。
饿?自己是饿了吗?白镜净眼睛微微睁大,摸了摸肚子。
尽管记忆中有关于日常生活的,自己只要循规蹈矩就可以,但是对于人体的反应,白镜净还是没有完全从一个鬼适应过来。
她看着馒头,最后还是慢慢摇了摇头。
作为鬼,对于世间因果看的更为透彻。不需要谁教,直觉就能告诉鬼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在无缘无故的情况下,不能拿别人的任何东西,总要还的。
尤其她现在还不能称作一个真正的人,尽管这对夫妻光明磊落,但是自己拿他们的东西,对方也会沾染自己的鬼气。虽然不多,但终究不太好。
正好旁边有推着小车叫卖的人朝这里走来,上面摆着很多零食和盒饭,沿路都有人买东西。
白镜净从兜里摸索着掏出自己仅剩的钱,伸伸手叫住了乘务员。
白镜净指着一盒盒饭,还没说话,乘务员就动作利索地掏出一盒放在桌上,一边说:“二十块。”
攥着钱的手指紧了几分,白镜净零零碎碎地数出来几张,递了过去。
一手拿过盒饭,一手揣着剩下的三块五毛钱塞回兜里。
见此,夫妻两人也就作罢,并没有放在心上,啃着自己的干粮。旁边的小姐姐泡了碗泡面,香气直冲旁边来。
白镜净打开盒饭塑料盖,露出里面的菜肴。两素一荤,虽然卖相实在算不上好,但是忽悠忽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老鬼还是到位了的。
学着别人那样掰开筷子,不太熟练地夹起菜放入口中,一串动作自带风度,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是大家闺秀,从骨子里带出来的矜持。
白镜净一直以来的面无表情终于破功,眼睛眯起,感受着舌尖的味道,就连气势都软化了许多。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满足感,沉寂数百年的味蕾觉醒,好像灵魂都在颤抖。
对面的夫妻又对视一眼,摇摇头叹口气。
这孩子看起来真不容易啊,吃口饭感觉眼泪都快下来了。
吃完饭,旁边坐的那个女生掏出来一袋瓜子,和夫妻俩还有白镜净分食,攀谈着。
尽管白镜净基本只是听不说话,但气氛竟然还算融洽。
从谈话中得知,这个女生叫蒋雅,家是B市的,在N市上大学,放暑假了要回家。
白镜净一边听着车厢内嘈杂的声音,一边看着窗外的世界,她竟然对未来也有了几分期待,这种心情几乎是从未有过的。
天色渐暗,窗外的太阳终于坠入地平线,月亮升起,夜空繁星点点,连缀出一条银河,无遮无拦,广阔而神秘。
火车中间停靠了几站,人来人往都透露着匆忙。
耳边逐渐变得安静,白镜净从星空挪开视线,发现对面的夫妻俩已经睡着了,男人靠着座椅背,女人依偎着男人的肩膀,睡得十分沉静。
旁边的蒋雅正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桌子,看到白镜净看过来,腼腆地一笑,小声说:“你也睡会吧,离B市还远呢。”
相处这两三个小时后,蒋雅也发现这个小妹妹尽管感觉有些阴森,但是细看之下长得还是可爱的。虽然话少了些,但看起来是个可怜孩子,总感觉有些自闭。
白镜净点点头,歪着脑袋靠在墙角,闭目养神。
几百年来什么都干不了,睡觉倒是一等一的熟练。
慢慢地,意识模糊起来,呼吸悠长,显然是睡着了。
车厢更加安静了,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只有偶尔几声小孩的啼哭,随即很快也在家长悉悉索索的哄声中弱下去。
过道中偶尔有人走动,却也引不起任何注意。
没过多久,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人,个头不高,穿的有些破旧。他好像随意路过,靠着过道旁的座位一手拿着手机点着看东西,手肘处搭着外套作为遮掩,另一手偷偷摸摸地朝对面丈夫怀里揣着的包伸过去。
眼看就要得手了,他心底窃喜。
这对一看就是进城打工的乡下人,一般这种人不太会使用手机支付,根据经验,随身携带的包里很大可能有两人进城带的钱。
尽管可能不多,但贼不走空,多少能回点本。
他警觉地四处观察着动静,手刚摸上包,突然背后发凉,鸡皮疙瘩暴起,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般。慌张抬眼,正撞上一对幽黑的眸子,充满死气,像是深夜的蛇似的悄无声息地盯着自己。
他倒吸一口凉气,打个冷颤,手机哆嗦一下没拿稳,“啪嗒”掉到了地上。
妻子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好像被吵醒了,正逐渐醒来。
这时火车正好到站,列车员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还有火车轰隆隆的声音。
男人脑子一热,直接薅过丈夫怀里抱的包,顺手捞起手机,跌跌撞撞地往正打开的火车门跑。
“啊——”女人清醒过来,惊叫一声,但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眼前一道影子闪过,之后就是一声痛呼。
白镜净单手撑桌,灵巧地跃到桌上,足尖轻点,像只猫一般跃起,直接从背后将男人扑倒在地。
男人震惊地回头,却正撞上那一对倒霉的黑瞳。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小偷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恐惧,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趴在地上哆嗦着往前爬了几下,眼睛一翻,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一股骚味弥漫开来,再一看,男人裤子已经湿了一片。
“小偷——”妻子情急之下大声喊道。
这下动静可不小,周遭人都被惊醒,在妻子着急的拍打下丈夫猛地醒过来,摸摸空荡荡的怀里,吓得蹦起来,才看到已经站到一边,拿着包的白镜净。
这时列车员乘警也都匆匆赶到,看到地上趴着的男人也傻了眼。但还是先制服住,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赃物。
询问完夫妻两人有没有丢失别的东西后,扛着逐渐清醒过来,嘟嘟囔囔说着胡话的男人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