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毕竟一个女生!让她一个人承担我们所有人的吗?这样还算什么朋友!”武俊丁不可思议地看着宁暖和江少熙。
“你知道,在电视剧里最讨厌的是什么吗?”莫阳推推眼镜,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恐惧,说:“就是你这种非要和主角同生共死又没有屁用最后只会拖后腿的自我感动者。”
白镜净走在队伍后端,身旁是朱子诚等人,他们跟周围的村民一样的装扮白镜净险些没有认出来。
他们的脸上挂着与其他人一样的哭的表情,但是完全没有眼泪,只是从喉咙中挤出来悲戚。又或者说所有人看起来都一样,所有的表情都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
因为朱子诚他们,是被力量所操控的。
与他们一起慢步行走,孝服衣摆被路上还没有干透的低洼沾染上几点泥土,前面的棺材晃晃悠悠,唢呐声冲天与月亮呼应,一起走向了祠堂。
祠堂前面是一大片空地,铺了青石板,看起来有几分庄严的凉意。
祠堂看起来很大,飞檐灰瓦,青白色的墙面还有赤红色的柱子,黑漆大门紧闭着,上面的牌匾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贺家村。
队伍停在了这里,唢呐声熄灭,所有人又回到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那两个纸人上前,一左一右把住两扇大门,将祠堂的门打开,
只见缝隙越来越大,里面漆黑一片。等到大门彻底打开,月光照耀进去的时候,桌子上摆放的烛台像是被月光点燃忽地亮了起来,晃动间照亮所有场景。
里面正对着的是摆满了一整面墙的灵牌,看起来没有五百也有三百,用木头简单雕刻而成,上面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没有风,符纸也不动,整个祠堂内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但是白镜净分明看到无尽的黑色死死地钉在祠堂内部,如同一只野兽张开了它的大口,每一个灵牌都睁开了眼睛,贪婪地凝望着每一个人。
不,不是每一个人,是只有他们。
“上祭品——”
纸扎人一声令下,只感觉一股黑气从祠堂中朝自己而来。
白镜净按耐住自己的下意识动作,任由那股黑气将自己缠绕。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自发动了起来,包括朱子诚等人,都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
身边的人齐刷刷地拓展开一条队伍,白镜净几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了队伍最前面,上到了祠堂前的台阶。
他们转过身,正对着所有村民,村子不大但是人并不少,一眼扫去也是白花花一片,都仰着脸看着自己。
里面有那天给他们帮忙推车的村民,也有那个送饭的好心人,还有阿军,春秀,还有那个说不喜欢自己的小孩子。
所有闲聊,种田,缝衣服,做饭的人,所有鲜活的人。
白镜净能够感觉到,他们并非鬼,他们是人。
他们的身体尽管此刻都浸染着浓厚的鬼气,眉宇间的黑雾混杂着血气再怎样也无法驱散,但是他们并没与被那股鬼气控制。她甚至看到其中有人悄悄揉了揉鼻子,有人嘴角绷不住的兴奋笑意,有人被蚊子叮了悄悄地挠痒。
他们是清醒的。
两个纸扎人进入祠堂,不消片刻,嘿咻嘿咻地搬出来一张大桌子。
一出来便是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以及腐臭味。桌子是木质的,但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被长久的血液浸润地泛着黑色的光滑。白镜净甚至看到木头的缝隙之处残留着骨渣以及风干了的皮肤,它上面承载了无数的生命与痛苦,那股血色沁进了这块木头中,是永恒的罪恶以及挣扎。
是比他们的哭声绝望数百倍的哀嚎。
一把大砍刀,被纸人瘦弱的手臂拖动着,它的脸上挂着笑容,刀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青石板留下白色的划痕,在划痕之下是数之不尽的痕迹。
刀被磨得很亮,几乎能够反射出来天空中的月亮。
“祭祀开始——”一声拖长的声音,白镜净感到身后的鬼气一股脑地开始了沸腾,灵牌上的符纸颤抖着,无数双眼睛晃动着,在一瞬间凝聚。
难搞。
白镜净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她之前并没有从村民的脸上看到过鬼气或者血气,以为都是普通的人类,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是每一次都会重新浸染,重新控制。
祠堂里面几乎成为了一个黑洞,吞噬着周边的阴气,源源不断地吸收着新鲜的血液。
被生人祭祀,慢慢成长。被祠堂的阵法所禁锢,在祠堂中拥挤且互相吞噬,膨胀成为一个凝结了所有怨气的个体。
一个融合了无数灵魂与痛苦,就连靠近都觉得灵魂在尖叫的个体。
白镜净感觉得到,它的身上那千百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祭品上台——”又是一声令下,白镜净感觉身边的余韵身上的鬼气更加浓重了几分。
余韵没有任何特点,可能正是得罪了村民,被拿来泄愤了吧。
余韵头低低地垂着,双眼无神,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村民们淳朴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兴奋,眼中释放出恶意。
忽然,余韵的意识好像回来了一些,她的眼睛有了神采,愣怔了一瞬间,好像在观察自己的环境,可随即就是一声尖叫刺破长空。
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她拼命挣扎着,头摇晃着眼泪横飞狼狈至极。但是她的身体却不能控制,只是乖巧地往前走着。
“不要——救命!!你们这是干什么!!救救我!!”余韵嘶声呐喊,嗓子几乎都带着血味。
但是她的身体撑着满是粘腻血肉的桌子,躺了上去。
长发晃荡,余韵的脸狰狞扭曲,身体却像是献祭一样摆好姿态。
村民们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齐声欢呼了起来,与余韵的尖叫形成一种病态的反差。
纸人提着刀缓缓上前,刀片与地面划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余韵已经变成了痛哭,在死亡面前人们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白镜净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倒映着正对着她的月亮,还有漫天的星辰。她的眼睛总是没有任何东西,因此能够包容世间的一切。
她的双眼从所有人的身上扫视而过,那口棺材已经被放下来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用来放他们的骨头的。
没错,骨头。
将人杀死,灵魂被身后的那些东西吞吃,与那一坨肮脏的怪物融合。
身体被那些村民所瓜分,吞吃入腹,被怪物浸染过的肉\\体与符纸进行力量的交换,保持身体上的年轻。
剩下的骨头被刻进灵牌用符纸封印,永永远远被囚禁在这一方土地提供着无穷无尽的鬼气与恶意。
等到村里的人老死,身体回到老年的状态,再次像现在一样,和无辜的人一齐被杀死,被吃掉,被作为能源循环在这个村子中。
那个老太太,应当也是这个怪物所分出的一抹意识吧。
白镜净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反胃。
第55章 恶战 “阵成。”
终于, 砍刀被纸人脆弱的手臂缓缓举起,倒映着满月是闪烁的影子,还有漫天星辰。
余韵下意识猛然闭眼, 在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一阵破空声传来。
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铮地一声, 她缓缓睁眼, 在眼泪中朦胧看见白镜净长发垂着,长腿高高扬起。
村民们都愣住了,这不应该,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常识。
但是那两个纸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拖着大砍刀迅速重新挥起。
白镜净的腿迅速砸下,正好在余韵的身侧,桌子瞬间四分五裂崩裂开来,余韵僵硬地身体也随之砸到了地面上,被白镜净的脚跟一带就十分顺滑地滚到了一边去。
纸人的身体轻盈,因此动作极快。手中的刀锋利无比,挥舞之间带着刀气,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身后祠堂中的鬼有些躁动, 它操纵着纸人,只想要尽快解决这一只快要上桌了还跑了的鸭子。
白镜净脚尖轻点勾起一根桌脚, 挥手一劈将砍刀弹开,翻身直接从纸人的头顶跳过, 木刺直接在纸人的身上划开一道口子。
那把砍刀被纸人舞得虎虎生威, 目标明确直接朝白镜净的脖子而来。白镜净弯腰躲过,从鼻尖而过一丝凉意,但还是有一缕头发被剐蹭下来, 在空中缓缓落下。
还没来得及落地,白镜净衣角翩飞带起的气流又将它卷了起来,随着猛然一拳直接砸到纸人的肚子之上。
另一只纸人也要冲上来,白镜净一脚飞起踏着它的脸纵身一跃,脚尖在纸人的身上猜出一小片痕迹,如一只鸟般在空中折身,从上而下直直地朝纸人的面部而去。
纸人的表情一直都是固定的笑容,此刻嘴角看起来都往下撇了一些,一声金石相交的声音,木质的桌脚竟然与刀迸发出火花。
两目相交,只见白镜净嘴角勾起一抹狂气的弧度,她一直没有动的左手轻轻一搓,酝酿已久的一簇鬼火在指尖生出,飘悠悠地顺着纸人的身体而上。
“啊啊——”叫声并非从纸人的身体中而来,而是从祠堂的深处。那一只鬼被钉在祠堂中没有办法出来,但是拼命地嘶吼尖叫着,头脑深处都带来几分痛意。
砍刀伴随着灰烬从空中落下,被脚尖在刀把一勾,便到了白镜净的手中。
她轻飘飘地拿着这一个几乎有她半个高,刀身成弯月形状,在电视剧中十分常见的道具,轻松地挽了一个刀花。
面朝向自己扑来的纸人,刀锋一闪,纸人的身体顿在原地,带着赤朱色腮红与唇彩的脸,挂着笑容悄然落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才刚刚够村民们反应过来。他们震惊地看着白镜净,不敢上前。
几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过祖先的控制,还能够将使者反杀,这样的人在他们的大脑中是不存在的。
白镜净浓墨色的长发与清透的皮肤在月光下几乎发着光芒,宛如月下仙人,但是她眼中的杀气蒸腾确实从地狱而来。
祠堂前站着的朱子诚几人也都逐渐清醒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人都傻了,几人连尖叫都喊不出声,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
白镜净眼神横扫一圈村民,他们已经冷静了下来。
“贺家村民——有敌杀使者!祭血献祖!救我传承!”刚才在送葬队伍中吹喇叭的两个人齐声高呼,话音落下所有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无论男女甚至是抱着的孩子,都齐刷刷地咬开自己的手指,血珠从指尖溢出。
白镜净瞳孔猛然一缩,她回头看向身后。
祠堂中那一坨看不清面容的黑色好像感应到了血腥的气息,身体迅速开始膨胀,所有符纸桀桀作响,所有从村民手上而来的鲜血凭空而起,飞向每一张符纸,被那些活过来一样的黄纸吸收。
血色的雾气包裹着那一坨黑色,在一瞬间,白镜净清晰地听到几声清脆的破裂声。
“躲开!!!”如果宁暖在现场,她一定会惊叹于原来白镜净说话能够这么大声。
听到白镜净朝自己喊叫的声音,李叔以及身体比较健壮的任骁一个鲤鱼打挺强撑着起身,拽着朱子诚与还在懵圈的余韵以及戴佩雅往旁边跑去。
但是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他们还是被破碎的气流冲击地摔了出去。
挺立在村子中央的祠堂整个从中间炸裂开来,黑色的雾气掺杂着血雾鼓起飓风将整个瓦片房顶包括横梁掀开,但是里面的灵牌屹立不懂,血液在上面流转,一只巨大的身影缓缓显示了出来。
那是一个接近三四米高的巨物,如同淤泥一般,将许多人的身体融化凝结成为一团,甚至两侧还有伸出来的胳膊与腿,如同一团沼泽。
这就是这个祠堂的真面目,所有在这里死去的人都被这个怪物吞吃,经过符纸传送着鬼气。
白镜净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组织需要这种程度的鬼气,荒楼,小学甚至是那个女人在这个村子规模的阵法之前都显得不值一提。
但她知道,这即将是一场恶战。
村民们好像也没有想象到阵仗会这么大,手指中的血液被吸收,他们迅速朝旁边撤去,所有大人看上去都比表面上要老了一些,有的才二十多岁的样子鬓角却长出了白发。
李叔他们挣扎着爬起来,只能朝村民的方向撤去。
他们刚刚有意识,还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凭借最原始的求生欲行动。
结果刚到就被村民们五花大绑了起来。
“你们放开我!干什么!”戴佩雅挣扎着狠狠盯着这些村民。
“等祖先将那个人解决掉,在来吃你们!”村民们看向他们的眼神已经不是对待一个人类,而是如同一个馒头,一株药材,连村子中的小猫小狗都比不上。
戴佩雅打了个寒颤,但她眼中的怒火更甚,尖声骂道:“你们这群疯子把我放开!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钱!”
余韵此时已经整个人精神有些失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地摇头流泪,看起来是真的吓得狠了。
猛然两声巴掌将他们五个人扇懵了,嘴中缓缓流出鲜血,脸上瞬间红肿。
“呸,呵呵,钱?钱算什么东西。”村民阴狠地看着他们,让他们连呻.吟呜咽声都吞进了肚子里。
他们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戴佩雅这才发现自己毫无抵抗能力,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无法逃脱。她们身体颤抖,不敢言语。
白镜净那边已经开始了攻势。她扛着砍刀飞速而上,面对这种剂量的鬼,以往的吞噬之法没有什么作用。天空的月亮已经沾染上了阴霾,她将鬼气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乌云遮顶,世间一片漆黑。
长发在身后飘舞吹起厚重的刘海,白镜净眉目凌然,纵身一跃,用几乎要将天劈开的气势挥出手中的刀。
但是那玩意毕竟也存在少说几百年了,长期有新鲜的补给,必然不是吃素的。它的身体猛然凹陷一块,随后一只用鬼力凝结而成的大手直奔白镜净相比来说瘦小的身躯。
很难用年份来估量这一只东西,他的身体中饱含着的是不同时间不同的人,白镜净能够勉强分辨出有前两年的新鬼,亦有一两百年前的东西。
她一刀挥空,眼看就要落入那只大手中,胸前的玉佩一凉,一道白色的流光划破。白镜净脚下点着那一把折扇侧翻,躲过攻击的时候将鬼力凝结挥出,硬生生砍到那只手上面,但也只刮去了一丝鬼气。
但是就像是现代人总说的,能看见血条就能杀,对于白镜净亦然如此。
这一击让她感知到这个东西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唬人,它只是一个守护者,维护着这个村子的秩序。它的出生并非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运转整个村子的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