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无奈摇着头:“你这孩子。”
“好在医生说伤口不深,养养就好了,我先去收拾一下办出院手续。”
看着奶糖,纸包外壳露出糖衣已经化掉大半,黏糊糊在手心。
记忆潮涌一样冲击大脑!
[我也叫玫瑰。]
[漂亮吗?]
[奶糖甜吗?]
[有多甜?]
[梁髓之你可真是要跟我殉情啊~]
[有这么喜欢我吗?]
越想这些记忆越贪婪吞噬着她所有的大脑,她一瞬间混乱到不知道那个才是自己,所以她到底是谁?
想着这个,抓起外套。
冲出医院。
-
水箱事件被校园运动会闭幕式画上了句号,但关于水箱事件的遗留谣言才刚刚开启。
全校的人都知道当晚何思上将把人都带走了,缪苟原本躲在自家哥哥的酒吧后厨,被抓出来的时候浑身发抖,只念叨:“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梁髓之被缪苟绑架,被放出全家精神不正常,母亲杀人的消息越演越烈,甚至导致一班的原本安静探讨学术的学生开始惶恐。
人们不愿意相信,
精神病、杀过人的基因能造就天才。
但人们就很愿意相信,
这样的基因可以造就新的精神病。
人类心底黑暗的一面总是在嫉妒的加成下悄然增长的,譬如大部队形成排挤的趋势,那么另外一部分人自然而然将靠近大部队。
梁髓之回到班级时,整间教室都安静的不像话,原本第三排的座位消失不见。
少年的视线很快能够锁定后窗角落的最后一排。
涂满涂鸦的桌面,还有缺少靠背的椅子。
无声的排挤总是会让人很快察觉到不被欢迎的原因。
周真心抬头看见少年的身影,她又飞快的瞥开了,那天在梁髓之家门口从那老执事嘴里套出来的话全部一股脑的跟缪苟说了,她原本以为只是通过这事让梁髓之离自己不再那么远,可没想到缪苟会去绑架梁髓之,还将这件事广而告之。
全班这样的排挤行为,周真心却扭曲产生了一种快感,一种自己俯视梁髓之的快感。
似乎这样,她才会成为少年的唯一依靠。
周真心动了动唇角,还没张口,少年背着泛白的书包穿过班级走到最后一排,将书包放下,安静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样……妥协了吗?
周真心看着梁髓之,扭曲的心理越发吞噬自己,她戳了戳笔。
高松年抱着作业本从班级外走进,扫眼一看皱皱眉,走到梁髓之旁边:“好些了吗?听说你受伤了。”
顺手将作业递给梁髓之。
少年点点头。
从书包抽出一本厚重的书,刚翻开一页,作业就搁置在上面。
高松年靠近:“咦?这书签好漂亮,你自己做的?”
梁髓之顿了顿,指尖落在书签上却像滚烫的火一样,缩了回来。透明包裹的书签,书签里的玫瑰栩栩如生,热烈的璀璨。
“她送的。”
少年的声音轻飘飘,轻到窗边的风一吹就被带走了。
高松年没听清,只是挠挠头。
“对了,班主任让你中午休息去办公室找她。”将正事说完,接着发放其他同学作业本。
发完全部作业,高松年回到座位伸了个懒腰,抽了本竞赛题准备刷。
旁边的小胖急忙凑上去。
小声嘀咕:“你怎么都不怕啊?”
高松年刷着题,皱眉:“怕什么?”
小胖急了:“怕……”使了个眼色朝最后一排望,声音压低:“就是梁髓之啊……”
“怕他干什么?”高松年停了笔,有点不高兴。
小胖被问到,别扭睁大了眼:“他家里有精神病史……”
高松年彻底放下笔:“他咬过你吗?”
小胖摇头。
高松年:“他用刀砍过你吗?”
小胖摇头。
高松年:“他杀过你了吗?”
小胖摇头。
高松年耸耸肩:“那你怕什么呢?”
小胖挠挠头:“可是以后万一呢……”
高松年抓起笔开始刷题:“你都说了以后,现在不是还没以后吗?别人怎么样,你就怎么样,还有没有独立人格了。”
小胖缩缩脖子。
“那我不是怕吗?”
高松年瞥了一眼,觉得很无语。
“受害人都能被排挤的,才可怕。”
……
班主任赵京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少年。
“别担心了,好好准备竞赛,上面的事我会去解决的。”
赵京的表情即便掩盖的再好,还是诧异梁髓之的家庭情况,在遗传史上精神遗传很常见,但确实极少能遗传出天才。
赵京握着文件也有点难堪,校长让她做着事,她也不能违反。
赵京看着面前安静温顺的少年,叹了口气。
“梁髓之,老师呢还想了解一下关于你家里的情况,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梁髓之抬眸,轻轻点头。
赵京松了口气。
正在想措辞,结果少年从手里递过一份文件。
“这是户口,户主是外婆林春莲,已逝。”
文件很干净,左下角只有一个公印,上面印着帝都临惜孤儿院。
赵京拿着文件惊讶:“被外婆领养的吗?”
梁髓之摇摇头:“血缘关系的外婆,十岁带回家。”他说的那样安静,甚至不像一个十六岁少年该表现的镇定。
赵京终于知道少年开学第一天背的书包为什么洗得泛白,为什么身体这么瘦弱。对于梁髓之,她这个班主任只知道他很聪明,在数学方面甚至超过了自己,只要有竞赛绝对能拿回让自己骄傲的奖项,却不知道他过得很艰难。
赵京被校长和学生夹在中间,只觉得干脆去校委会闹一通算了。
干脆不干算了。
看了看少年,赵京攥紧手里文件。
咬牙道:“你先回去吧,好好准备考试。”
赵京想着干脆就去找校长先闹闹,拿着这么一份文件实在是太侮辱人了,她真的没办法违反自己的底线。
梁髓之没走,他坐在椅子上,从进门的那一刻就清楚知道这场鸿门宴是为了什么。
透过赵京手里的握紧的牛皮纸袋,少年的瞳孔缓缓收缩。
或许他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
真的继承了那个女人可怕的基因……
伸出了手。
“老师,给我吧。”
少年漂亮的丹狐眼轻轻敛了敛。
“我会去测试的。”
测精神病。
-
拿着文件回到教室,午休时间一班走廊外廓都站着一群“放风”聊八卦的学生,因为一夜之间爆发的新闻大半都蜂拥到了五楼。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梁髓之!”
目光像利刃齐刷刷扫过。
少年的校服拉链规矩到衣领蓝白交界,浅乌色到额前的碎发露出淡淡泛着安静,唇红齿白,眉眼漂亮,怎么都不像一个疯子。
但太过正常往往让人产生恐惧感。
那样淡的眼神,似乎多看一下眼都能被漆黑的眸子吞噬。
学生之间无声的交流,视线的交换是最无形的刀,冷暴力像一碰就倒的水,顷刻就淋了上来。
“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他是不是想上来打我啊……”
小声的嘀咕也足够刺耳。
十六岁皮囊里的omega少年不再懦弱、不再单纯、不再胆怯、不再畏惧……
走过回廊,从这头到那头。
回班级的路不长,别人异样的眼光只是一瞥就消失。
一班的后门是最近的路,可他偏偏要走前门,似乎是一种执拗或者执着。
手里牛皮的文件袋才是真正扰乱他心思的源头,如果,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么他……
拿着手里的文件经过前门径直回了最后一排。
看着文件袋封面的【富康精神研究医院】,小腿碰撞到了桌椅……
梁髓之抬头,视线却落在少女脸上。
她搭着松散的校服,懒懒宽窄的双眼皮挑了挑,伸手靠着原本属于自己的涂鸦座椅,指节展开又收回,偏头。
灰魄色的眸子逆着光影,朝少年伸手一展。
“喂,你不是要对老子负责吗?”
掌心
----是他在医院留下的糖。
第19章 同桌【一更】 缝隙中唯一一抹光亮……
苏玫瑰手心一手, 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负责的人得主动点吧。”
alpha少女的眼睛是坚定的,没有退缩,两人的眸子相互对视, 一点点晕染开晚水箱里几乎生死一刻的瞬间、她推自己上岸的一刻、拥抱的那一刻、玫瑰味的信息素完全浸没她的那一刻。
很多东西都悄然变了,无论如何梁髓之在黑暗牢牢抓住了一块浮木, 一块能够将他完全托起的缝隙中唯一一抹光亮。
少年垂了眸, 避开了那双影响中熟悉的灰魄色眸子。只有面对她的时候, 原本那些已经成长起来的坚韧一一破功。
“我不知道怎么负责……”
视线只能看见脚尖,看见苏玫瑰站了起来,朝他靠近。
然后唇齿间被塞了一颗软黏的糖。
梁髓之轻轻颤了颤, 阳光透过窗帘撒在长长的睫毛上颤着阴影,舌尖的甜味像是冲击力一瞬间将所有的苦涩都冲淡了、冲化了。
他迷茫抬起头。
苏玫瑰咧嘴一笑,脸上全是五彩斑斓的疤痕,是只属于十六岁年纪的幼稚和无畏。
“得了,等着。”
“我知道怎么负责。”
她走出教室,驱散大片围着后门的学生,皱着眉:“看什么看,这是你们班吗?”
学生们伸着脖子,只能透过窗边看见少年的背影, 可他们实在是看不清梁髓之现在的表情。
胆子大的回了一句:“你也没在自己教室。”
“是啊……”
“是啊……”
一群群人小声嘀咕起来,他们既有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指责感, 又有对苏玫瑰一直以来看不惯。
目光直接朝她身上落去,似乎她跟梁髓之混在一起, 原来那些痞气、打架令人害怕的因素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剩下的只是被梁髓之笼罩的黑暗和令人害怕的精神病。
苏玫瑰笑了一声,走到门口径直拖了张桌子。
桌子长长划着地板拉出声音,所有人盯着, 盯着她将桌子跟梁髓之涂鸦的桌子对换,并列成为一排,自己伸腿就径直坐上椅子。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一班的人。”
话音刚落,众人先是诧异还没开口反驳,周真心竟“腾”站了起来。
“你凭什么!”
这一声太过尖锐,带着质问和不谑。
可能说出来大家的心声,反而没有人觉得周真心怪异了。
“对啊……她凭什么……”
“平时成绩也不见多好,不过是八班的学生而已,就因为家里的关系就能进一班吗?”
质疑声蜂拥而至,甚至胆子大的也喧哗起来。
苏玫瑰环顾四周这样可笑的嘴脸,不紧不慢站起来朝第一排的周真心走去,视线一点点盯住她,将她盯得心里一阵发毛。
“班长,一班对外招生的时候写的应该是特长班吧。”
周真心缓了缓,迟疑答道:“所以呢。”
苏玫瑰一笑,扯出一张调函。
“砰!”
重重拍到她的座位上。
“所以,我的特长是机甲运动……”
“应该不比你帝都数学竞赛四等奖差吧。”
周真心脸一下刷白,她知道苏玫瑰说的事什么,高一开学才半个月,一班学生的荣耀大多都是高中之前的各种竞赛以及一些其它的奖状。
高中唯一的竞赛就只有开学前的那场帝都数学竞赛,整个班级只有她跟梁髓之主攻数学,那场比赛梁髓之还没参加,她都才拿了第四名。
第四名说是好听,其实跟最后一名一样没有奖项、没有任何的荣耀。
苏玫瑰将手里的调函递到周真心面前,一字一句念道:“苏玫瑰同学因帝都机甲联盟竞技赛第一名转入一班,理事长梅屿闵。”
其实依靠梅家进入一班,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没办法,既然身上流淌着omega父亲梅屿笙的血脉就不可能完全脱离梅家。
关于这些事,没有成长起来什么都做不了,苏玫瑰已经看清了,借力也不是愚蠢的举动。
理事长都发话了,学生纷纷无话可说,校长的调函在某种意义上只是理事长的授权者。
“班长,请问还有什么疑问吗?”
调函彻底堵住了周真心郁闷不安的反抗。
只有权利才能更大的压缩权利,周真心很清楚,苏玫瑰也很清楚。
“没有。”
“只希望你能对得起一班的成绩,不要靠你一个人拉低了全班的平均分。”
周真心闷闷反身坐下,却不忘记最后在鄙视苏玫瑰一句。
“大考的时候达不到均分的人总会被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