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大拿教授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这样,解释道:“其实直接死亡并不难,但是撕裂空间项目的死亡才是直击人心的,失败的例子很多,失去记忆的话99%是很难按照原本的时间顺序重复发生, 也就是毫无交集。”
毫无交集。
梁髓之不明白自己对这几个字是怎么想的,他只是记得上午张娇说过的话。
“如果不是, 在你避开她的第一次,你们之间就不会存在交集。”
少年缓缓垂眸, 他大概真的觉得自己过于束缚。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想, 她给了他什么,是绝对的偏爱、还是范围内的宠溺,像圈养的宠物, 假如他从未露出尖锐,一生就是这样度过了。
同居未婚人。
毫无交集这四个字为什么对他而言会这么意义重大。
苏玫瑰通过撕裂空间项目来到十年前。
他当初下的毒药……
成了笑话。
地下室那两年,他就要疯掉的几百个日夜。
昏暗窗外盛开的大片玫瑰。
她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梁髓之一直从十六岁想到了二十六岁。
玫瑰都凋谢了,
还是没有答案。
……
看着少年离开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大拿教授沉思了片刻。
拨通电话。
“喂,学弟,你让我解答的我可是一字不落的回答了。”
那边说了什么,大拿教授笑了笑。
“别说这些了,我只是好奇,你怎么就知道这个孩子一定会找我问这些问题?”
从上周开始,这位张娇学弟就开始联系他,平时只是按时打过一些项目费,一年难得出现一次的人居然让他去帝都做专题演讲。
遇见那个孩子并不是碰巧,
但欣赏那个孩子的天赋他是真的。
电话那边道:“学长,我记得你从来不是个八卦的人啊。”
大拿教授一笑:“被你引的八卦了。”
有钱人想做什么他不感兴趣,他只忠诚并热爱自己的研究事业,一次偶然的聚会遇到当年轰动一时的物理系学弟,毕业三年未见,陆陆续续也听过这学弟的事。
学物理的人在某种程度都是极度浪漫的,
他们探索的是信念。
这个学弟探索的是爱情,十八岁的女朋友去世,为了才学的物理专业,在学校的时候肆意又潇洒,留了一头到肩的长发,整日泡在实验室,原本以为他会研究出什么轰动全星际的发明……
结果,毕业就消失了。
大拿教授转了一圈杯壁,想起学弟如今成熟的模样,不禁感叹。
“最近项目有推进,我们再传导空间中找到70%的媒介,你有时间可以来看一下。”大拿教授提了一句。
电话那边“嗯”了一声。
很快挂断。
-
走到大剧院门口的梧桐大道,初秋的天气,有些不经吹的叶子早就掉干净了,人都被吹的凉飕飕的,却混着一股铃兰花的味道。
去电影院的路会经过大剧院,这个地方常年是有名的演奏家驻场的,那年他二十岁的生日,三段分化完成,那天她带他看过一场。
那天是演奏诗歌会。
配着竖琴念的是一位已故诗人的诗集。
少年对一切都怯生生又好奇,一双漂亮的丹狐眼被诗歌吸引,台上穿着长袍的年轻人手握厚书,微微仰头,下颚的流畅线跟苏玫瑰很像。
只是没她好看。
那首诗是这样的,少年脚下踩过一片落叶,发出“咔嚓”一声。
“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
“绝望的落日。”
“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人的悲哀……”
少年缓缓回头。
不过十步大剧院的街道隐约能听见此刻剧院内响起的诗歌。
他停住了脚步,缓缓回头。
竖琴温柔波澜的声音混着朗诵者的声音。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的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少年白皙被六点剧院亮起的昏黄的灯光笼罩,浅乌色的碎发在眉眼松散,少年漆黑的瞳孔渐渐迷离,朝大剧院走近。
现实跟记忆逐渐重合。
少年越走越近,抿抿唇角,眸色里破碎大半。
十六岁的alpha少女靠着剧院门口的路灯朝他招招手:“小傻子,过来。”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梁髓之低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
“不被时间……”
少年哽咽了一下,喉咙是无法抑制的滚烫。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他眨了一下眼,少女的影子有些恍惚,他两步化作三步走近……
一切戛然而止。
少年用尽全力却朝着那片幻影跑去。
她……要消失了……
只是这一瞬间,还是难过。
只是难过她于他太重要。
这样的重要彻底扯掉了少年的遮羞布。
所有场景消失,只是人来人来人往的大剧院,他退了两步,迷茫着环顾四下像一个走失的小孩,剧院里绵延漫长的竖琴声像警戒线给了他远离的机会,他回到了原地。
“同学,同学……”
不知道哪里跑过一个omega少年,他上前抚住了梁髓之:“你还好吗?”
梁髓之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小声问:“还好……”
少年抚着梁髓之:“要不要去洗手间。”
梁髓之头晕的厉害,点点头。
那少年抚着他走进大剧院。
……
插着口袋的黑发alpha少年,长了一狐狸眼,头发却很乱,颓废的胡子也没理。
“给,你要是没事就去约约会,给你哥我减轻负担。”
缪巡把手里的剧院票给缪苟:“这次诗集演出不比上次你跟苏家那小A抢的票好一万倍。”缪巡比较忙,一时间没关注又让自家弟弟在学校惹了祸,为了让弟弟心情好点特意给他弄了票找回面子。
缪苟刚出少管所出来,眼睛雾蒙蒙的。
插着兜没接。
缪巡把手里的票塞给缪苟:“赶紧给老子收着,那些屁事就别想了。”缪巡忙着回去看打理生意,弟弟都快十七岁了也该自己经历点。
“去看吧,你哥我先回酒吧,有事再联系你。”
缪苟拿着票,没什么心情,周围的来往的人群都让他烦躁,环手将线衫冒罩上。迎面而来的小屁孩手里冰淇淋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追上来的母亲连忙道歉。
缪苟转身去了洗手间,清理好那些冰淇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胡子邋遢,他不断想起那天用刀划伤苏玫瑰的场景,还有苏玫瑰的最后一句话。
“你才是压死钟离的最后那颗稻草。”
缪苟薅了一把头发,他用水狠狠洗了一把脸。
低头笑了一声,很惨烈。
“稻草……”
从洗手间出门,拐角一个红色路标挡住了去路,路标上写着[卫生间维修,前绕行。],缪苟没放心上,看了一眼冷清的大厅,这一场表演应该开始了。
拿出哥哥给的票,一直关在家里,
他也想摆脱自己。
抬腿就要朝检票口走。
后背被踉跄撞了两步,少年皱眉,只听到对面说:“对不起……对不起……”
跟撞他的人对视一眼。
缪苟回想,猛地一把揪起beta少女的衣领:“老子找你好久……”
他咬着牙,恨不得将周真心咬碎,那天如果不是遇见她将那小omega的事说给他听,他能想出以一个omega威胁苏玫瑰的事吗?
他能一气之下割伤苏玫瑰的腺体吗?
他会彻底跟她决裂吗?
周真心明显在躲什么,她颤抖着道:“我不知道、不知道……都是他让我干的……”鼻梁上的黑色镜框摇摇晃晃直接掉落。
缪苟揪着她,一个不防备被周真心咬上一口!
人溜走了。
缪苟捂住手臂:“你他妈属狗的!”
少年被咬了一个激灵。
他一直都是记仇的,险些就要追上去。
鼻尖轻嗅……
停下脚步。
回头。
打开卫生间的缝隙露出一股属于omega的信息素……
-
[我给你,]
[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
[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台上诗人包涵感情念着这首诗,少年回家还在想,他抱着抱枕睁着眼亮亮的。
真好听啊。
怎么有这么好的诗歌。
“她”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快睡觉。]
“她”习惯抱着他睡,抱着她就睡得很安宁,可是今天怀里的omega太兴奋了,他简直兴奋的在“她”手心眨着眼睫,眨了好一会才软软的说:[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小omega太兴奋,被她抱着埋在肩上也不安稳。
他轻轻问:[玫瑰……]
“她”懒懒答了一句:[嗯~]
[我想再听一遍]
omega少年有点不好意思,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大概是他今天真的很开心。
好一会“她”都没吱声,知道他有点失落才道:[这是首情诗,也要念给你听吗?]
少年有点慌乱,他其实不知道他们……
属于什么……
只是小声:[我觉得很好听……]
“她”手搂上他的腰,附耳:[你亲我一口,我就念给你听。]
少年有点纠结,他真的很喜欢这首歌,可是……可是……,他微微偏了一下头,飞快擦过“她”的脸颊,自己却通红的像煮熟的虾。
“她”轻声笑了,将他抱好。
[小傻子]
“她”的声音有点低哑,却又绵延,在黑夜里像一舟平稳的船。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
[关于你自己的理论]
[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我给你……]
“她”顿了顿,将头埋到少年肩颈。
露出利齿在他肩上咬下一口。
少年有点疼,想挣扎又被抱紧。
[别动]“她”抱住他。
[我抱抱你,小傻子]她的声音渐渐朦胧。
可他就是想知道后面诗。
迷茫问:[然后呢……]
……
惊醒!
睁开眼睛,浑身都在疼,尤其是后颈疼的厉害,被火烧过一样,要将他的身体彻底分割。
梁髓之回想一切。
看见旁边的缪苟,他挣扎坐起:“我怎么会在这……”
缪苟见他醒了,只道:“老子在厕所把你捡回来的,被周真心注射了高浓度诱导分化剂……”他救了梁髓之,却很别扭,只装作坏人。
“你的alpa呢,一个人到处乱跑。”
“她呢?”缪苟其实想问问苏玫瑰伤怎么样了,还是绷着一张脸。
她……
少年大脑一片空白。
猛地抓住缪苟手机:“几点了!”
缪苟被吓一跳,慌忙打开手机,愣愣回答:“9点20……诱导剂促使你睡了很久……”
“9点20……”梁髓之就要从床上站起,一下跌倒地毯。
摔得手腕红肿。
这一下很结实,缪苟看的目怔口呆。
“你要干什么,一会医生会给你打信息素抑制剂,你别乱走……”
梁髓之从地毯爬起,眸子里都是血丝
“帮我打了个电话,求你。”
缪苟愣住,他见过这个omega。
虽然安静胆怯却不懦弱,骨子里一股坚韧,现在这样……
“打给谁……”
-
缪苟一面拽住梁髓之,一面道:“外面下大雨,电话打不通也不一定在那等你……”
“我问过了,电影已经散场了。”
梁髓之安静的将校服外套拉好,露出雪白瘦弱的手臂递给医生:“麻烦您给我注射50%浓度抑制剂。”
医生看了看缪苟,为难:“你快被诱导二段分化,50%太高了。”
梁髓之看了一眼缪苟:“我要出去,如果不注射,不出2小时,我会被街上的alpha撕碎……”
omega少年即便竭力保持稳定,手却在颤抖。
诱导分化的疼痛比普通分化还要剧烈上万倍。
缪苟咬牙:“非要今天去?”
“说好了。”梁髓之垂眸,声音轻的要被吹散。
缪苟转身:“妈的,你真跟她一样,都是疯子,老子被你俩缠上了……”
“给他,让他打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