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方还是不答应,面露不屑:“平分下来才一人一千,谁要帮你揍人?”
纪之阳咬咬牙:“那就一万!我一个月的零花钱了,其他的在我妈那儿,我也拿不出来。”
他虽然笨,但对支付软件的应用无比娴熟,当即就按亮电话手表,点开余额给他们看。
“看到没?月初刚到账,我还没花呢,揍完人我就转给你们。”
一万块,这些男孩虽然不是没见过,但也心动了。
他们才上小学,家里就算有钱也不会随便给他们挥霍,连零花钱都是爸妈掌管,哪像小胖子,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多钱。
“那行吧,但你先要付找人的钱,五千块。”
“没问题!”
纪之阳想着小屁孩被揍的画面,满心期盼,利落地给他们转了账。
几个男孩拿到钱,故作成熟地看了眼手表,便拍拍他的肩道:“你放心,既然付了保护费,我们肯定会找到人。这里我们熟。”
“走吧。”
纪之阳大喜,气势汹汹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正要跟着几个男孩到处去找,却见领头个子最高的平头男孩比了个嘘,指指原地,让他留下。
他们家住在附近,经常跟着父母过来吃饭,时间长了,被这里的经理熟识,也就没被员工拦过,时不时来这里玩捉迷藏。
这片能躲人的地方可多着呢。
纪之阳没明白。
平头男孩没见过这么笨的小孩,他怒其不争地冲假山花坛员工小屋使了个眼色,好一番比划,才见这孩子恍悟着点点头。
……太笨了!
没见过这么笨的人,不加钱真是亏了!
平头男孩摇摇头,带人去其他地方找人,留纪之阳蹲守在这里。
花啾却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她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了,才拍拍屁股从假山里钻出来。
结果刚出假山,就听小胖子一声怒吼远远传来:“花啾!!!”
花啾小耳朵一麻。
她丧唧唧地耷下眼皮,一脸倒霉相……
又要被小胖子缠上了。
纪之阳气得要命,给刚加上好友的小平头发消息,让他们赶紧过来,紧接着便横眉竖眼地奔向假山。
“你别跑!”
“啾啾没有跑。”
“谁跑谁是猪!”
“猪猪那么可爱跑跑又怎么了?”
小团子理直气壮地问。
纪之阳一时语噎,到了跟前,跟她放狠话:“那你就等着,等人来教训你!”
团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用凶巴巴的小奶音反击回去。
“来就来!”
话刚落,五个比小胖子还高的男孩就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把她围向假山。
“你就是小胖子要找的小女孩?”
花啾后退两步,警惕地觑着他们:“啾啾不知道。”
纪之阳冲她瞪眼:“你不知道谁知道?”
花啾也不满地瞪回去:“你要找谁、啾啾怎么知道!”
纪之阳呆住:“……”
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哦。
小平头见他被堵住,也不对他的智商报什么希望了。
但他们以为能欺负得了这个小胖子,至少也得是同等级的小女孩,说不定还很凶残,不可能有小胖子说的那么矮小可欺,不然他自己不揍花钱雇他们干什么?
结果还真就这么矮……
而且软糯可爱,穿着小白裙和蓬蓬的南瓜裤,大眼睛一瞪,白嫩的腮帮便鼓起来,像只凶巴巴的小仓鼠,发脾气也没有半点威胁。
……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八九岁的小男孩闲不下来,综艺也不怎么看,就爱在外面乱逛,因此他们都没认出花啾。
小平头打量她一眼,匪夷所思:“就是你欺负的小胖子?你干什么了?”
“啾啾没干什么。”
花啾不喜欢他们围着自己,瘪起嘴儿。
纪之阳怒不可遏:“还说自己没干什么?你老是害我被爸爸和爷爷凶,两次了!”
几个男孩闻言顿时觉得他们明白了——
怪不得小胖子这么壮实却不出手,原来是家族内部矛盾啊。
奶团子却竖起眉心。
小胖子第一次被凶,是因为偷狗蛋的骨头坠,第二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一定是在泼脏水——!
团子正在严谨地进行推理,一不留神,小平头又走近两步,停下,语气半威胁半商量。
“小胖子雇我们揍你,但我们不揍女孩子,这样,你跟他道个歉,我们……”
团子听他让自己道歉,腮帮子立刻就气呼呼地鼓了起来。
紧接着没等他反应,小手小腿儿一登一爬,唰地一下就爬上小假山,动作比猴子还利索。
小平头:“?”
团子独占山头,大眼睛里闪过锐利的光,贱兮兮挑衅:“有本事、你们上来呀。”
小平头:“???”
这小姑娘竟然比他们还能爬东西,可恶!怎么回事!
白净软糯的宝宝盘在假山上。
一群跟她相比又高又壮的小男生却围在假山下面束手无策,怎么看怎么滑稽。
花啾俯瞰众人,志得意满,小脸蛋上写满“看你们拿我怎么办”。
谁料这帮男生有了其他想法。
小平头往前迈了一步,仰着头,很社会地跟她交涉:“这样吧,我们不揍你,你也不用跟小胖子道歉,但是你要加入我们,当我们的吉祥物……”
“……作为回报,我们护着你,怎么样?”
纪之阳没想到这帮人会突然反水,震惊瞪眼:“你你你、可是你们都收了我的钱了!”
小平头挑眉:“我们收的是找人的钱。”
其他几个小男生闻声全都看过来,不满地质问:“刚才说好了的,你不是想反悔吧?”
纪之阳敢怒不敢言……
他气得要命,团子却也高兴不到哪。
她瘪起小嘴儿:“你们快走开,啾啾要回去。”
小平头却哼哼一声不挪步:“那你加入我们啊。”
“才不加入!”
“你不加入我们就不走。”
“坏蛋!你们是大坏蛋!”
小男生们逗猫儿似地看着小姑娘生气,顿时哈哈大笑,更加打定了主意要拦在假山下,就算不答应,看她生气也挺好玩的。
花啾快要气死了。
她捏捏小拳头,小眼神暗搓搓地扫过几颗脑袋,却懊丧地发现……
这场架不好打。
她应付小胖子一个都嫌吃力,更别提1v6了。
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你们走。”花啾一点都不虚,中气十足地向他们放狠话,“不然啾啾就叫爷爷了哦,他就在那边的屋子里。”
纪之阳听见爷爷,脸色一变。
他头脑简单,火气上头想教训花啾是一出,听见她提爷爷告状害怕又是一出,一时间,什么报仇雪恨让人帮他出气都忘了,心里只剩下害怕。
纪之阳为难地劝道:“你们快走吧,她真的会告状的……”
可接下来,他清楚地认识到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小男生们对小胖子的话不以为意。
“——我们才不走。”
“——对啊,除非她答应加入我们,当我们的吉祥物。”
“——你们不是亲戚吗?快劝她答应,就不用担心她告状了啊。”
纪之阳怕爷爷,素不相识的小男生却不怕,这个年龄的孩子处于混沌中立状态,上一刻愿意好声好气地跟人商量,下一刻就能直接翻脸。
更别提这种扎堆的男生小团体。
他们最爱逗弄无害的小生物。
但他们不会觉得这是霸凌,而是觉得自己在跟小家伙玩,小事一桩,不会意识到她有多生气多害怕,更不会与她共情。
然而纪之阳才五岁,比花啾大不了多少。
他怕被爷爷骂,又怯这些高大的男生,一时间惶恐窝火竟然压过了恶劣的脾气,让他心生恐惧。
“我爷爷就在那边,真的,你们快走吧,不然我……”
“不然你怎么样?你也要去告状?”
有个男生搭上他的肩膀,打趣的声音一下子拉近,其他小男生也好整以暇地看过来。
“……”
纪之阳汪的一声哭了。
他后悔了,他真的好后悔!
他刚才为什么会脑子不清楚招惹上这些凶残的小学生啊,呜呜呜救命!!
“哭什么,搞得像什么大事一样。”
小男生们嘻嘻哈哈地笑,也没生气,就是拦着假山不让小团子下来,也不让小胖子去告状。
花啾蹲在假山上,气愤地按动电话手表,跟爷爷告状,但没等爷爷回复,一颗小石子就丢了上来。
石子没砸中团子,堪堪落在她脚旁的假山壁上,哒嘣一声,吓得她奶膘颤颤。
小平头好像也没准备砸中她,还是半逗弄半商量的语气。
“小朋友,你答应加入我们,就能马上下来了哦,又不让你做什么。”
花啾却被激起邪火,气呼呼地从假山上站起来,小脸蛋上写满抗拒,愤怒又委屈地瘪起嘴。
“不要,才不要!”
小平头耸肩:“那我们就继续等着喽。”
他说完,抱着胸蹲守在假山下面。
下一刻却见小家伙脸上的愤怒一消,又一喜,像是放心了一样,视线落在他身后。
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搭上他的肩,声音也冷:“等什么?”
陌生的声音。
其他人甚至都没提醒他。
小平头一僵,终于有点做坏事被抓住的感觉,吞吞口水回头。
少年个头直逼一米八,比他们这些七八岁的小男生高了不止两个头,他皮肤冷白,长睫里裹挟的黑眸冷淡,天生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好像某种悠远的冷兵器。
某种程度上,身高和年龄的压制是绝对的。
少年一出现,哪怕在场的小学生有五个,也都偃旗息鼓不敢吭声了,跟刚才随意戏耍小朋友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小平头磕巴地说:“没、没等什么。”
“我们逗她玩,什么都没干,大哥,我们该回家吃饭了,再见!”
他说着就想走。
少年却捏住他的肩膀,冷淡的眸子凝视着他,力道越收越紧。
肩膀一阵紧缩,小平头疼得眼眶冒出泪花,极力示弱。
“大大大、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们不该拦她的,真的,她也没出什么事,你别计较……”
少年仍不松手,慢慢凑近。
“锅锅!”花啾突然出声,踢了踢小短腿儿,“锅锅不要理他,啾啾想下去。”
团子说完,小平头终于感到肩膀上骨崩肉裂般的痛感轻了些。
趁着少年没工夫搭理他们,他跟自己的小伙伴眼神慌张一对,赶紧跑路。
小假山其实不高,对九十五公分的小姑娘而言,却如同一个庇护所。
少年伸手就把她抱了下来。
花啾压低小奶音:“锅锅,你以后不能欺负人了,坏蛋会把你抓走的。”
少年眸中略过一丝疑惑,一闪即逝。
“可是他们欺负你。”
“他们没欺负到我。”花啾振振有辞地说,“啾啾厉害,他们才欺负不到我呢。”
说着又问:“你怎么突然来啦?”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没背锅呀。
少年抱起团子,简短地说:“我听到啾啾的声音。”
听到她的声音,他就来了。
花啾:“怎么听到的?”
锅锅:“用耳朵。”
花啾:“。”
难道她没有耳朵吗?
在小家伙的指示下,少年抱她回廊下。
纪之阳看出少年是很护着小堂妹的大朋友,怕被找茬,避着他们走。
一大一小坐在廊檐下,花啾坚持不懈地询问,终于从锅锅惜字如金的口中理出个大概。
这件事作为几乎快被人类同化的小朋友确实很难理解——
她的声音总会自然而然地飘进锅锅的耳朵里。
像那天晚上的雨幕,他沉寂中被一道细小着急的声音唤醒,仿佛就突然有了灵识,顺着指引寻她而来。
又像被带走的无数个日夜,他总能听到她隐忍不满又充满思念的声音,于是再次出现。
他对她而言像一个守护灵。
花啾歪头想想,突然好奇地问:“锅锅只能听到啾啾的声音吗?”
少年摇头。
花啾瞬间瞪起大眼睛,心里的柠檬像是一下子被挤出了汁,酸气四溢。
她不开心地扬起小奶音:“那锅锅也去找别人喽。”
“没有。”少年察觉到什么,简单解释,“耳朵能听到别人的声音,但很远的地方,只有啾啾。”
哈——!
小家伙的快乐很简单。
她听锅锅这样说,顿时美滋滋地弯起大眼睛,不开心随风而去。
三分钟后,纪维庸才后知后觉发现小孙女发来的语音消息,听完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