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优抬头,这才看到面前气势汹汹的月贵妃。
“本宫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好歹也是个皇贵妃,怎么跟个泼妇一样?
白优瞥了一眼身后的土,没工夫跟她争一时意气,“这里危险,贵妃你先出去。”
月贵妃权当没听到,去抢她手里的铲子,“你再敢碰本宫的树试试。”
白优冷下脸来,她怎么这么烦人?
“月贵妃,此处不是玩闹之地,这之后你要罚我怎么样我都悉听尊便,但现在时间紧迫,这桃树已经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了,再不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整个后宫都不会安宁的!”白优咬牙再次耐着性子劝了一句。
月贵妃根本不信她的话,“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是想说后宫不宁都是因为本宫这棵树造成的?”
“不单单是一棵树的事情。还有……”
“够了!”月贵妃没心思听她狡辩,与白优争抢着她手里的铲子,“本宫就没听过挖棵树能怎么样的!别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污蔑本宫,这树好好的,就连陛下避暑都在此地,你说它有问题就有问题了?今天你休想碰本宫的树!”
白优低头,看到月贵妃正好踩在她重新画好的线上,那土里的东西已经跃跃欲试朝着这边涌动。
白优不能让她坏了自己的事,当即松手,月贵妃一个后劲儿直接摔倒在地。
手正好划到了旁边其他的铲子边缘,立马就割开了一个口子。
鲜血滴落到了土里。
月贵妃疼地尖叫,站了起来,“你敢对本宫动手?”
白优:“……”糟了!
白优感知到脚下所处的地面已经开始更剧烈的涌动起来。
“你先出去!”
已经来不及管她了,白优急忙用糯米重新补了一道她踩过的地方,然后将她推了出去。
月贵妃自己没站稳,一个踉跄再次摔倒,接连倒下两次,月贵妃的愤怒也已经达到了顶峰,不断地重复着:“你敢对本宫动手?敢对本宫动手?”
白优看了一眼侍卫,“把人清走,快!”
侍卫们刚才挖土的时候,也都明显感觉到了土里有东西,这会儿她一说,纷纷变色,挥剑就要把人往后赶。
“娘娘,这里不太安全,还请你先退出院子。”白优背对着月贵妃喊了一句。
然后抽出手里的匕首对准土里蠕动最厉害的地方扎了进去。
土下有一瞬间的寂静。
匕首到肉的触感让白优的心一沉再沉。
可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月贵妃那边已经闹了起来,“来人啊!你们都瞎了嘛?她都要杀本宫了你们看不到吗?她手里有刀,她是刺客!她是刺客,给本宫拿下!”
伴随着她的尖叫声,接到消息的禁军也已经赶了过来。
一听是刺客,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冲着白优而去。
盛千夷安排给白优的侍卫数量毕竟有限,抵挡不住上百禁军的出现。
没一会儿就全部被压制住了。
白优通过匕首的顶端感知到了下面活物的挣扎,时机正好。
白优正要往里再刺几分拔出来,剩下的禁军则直接冲了进去压住白优的胳膊将她按在地上。
看着匕首突然倒下的白优:“……”草!
终于忍不住骂人了。
那东西逃了!
月贵妃这会儿重新抓住白优,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白优试图挣脱,却被好几个体型彪悍的禁军死死按住。
考虑到目前是在宫里,她又是盛千夷带来的人,她想要反击逃脱的想法还是按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给盛千夷带去麻烦。
白优冷着一张脸,对月贵妃说道,“娘娘,我是奉命调查宫里风水之事,这桃树下并不干净,现在你这般强行阻拦,闹到太后那恐怕你也难以收场。”
月贵妃捂着受伤的手,走到白优的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少拿太后来压本宫,这夏园里本宫说了算,敢动本宫的东西,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头顶一片厚重的云朵遮挡住了刺眼的光线,院子里也随之暗了下来。
白优眼角的余光扫过桃树下,坑坑洼洼的土里以不易察觉的速度开始下沉,松散的土面上那些围成一圈的朱砂和糯米混杂在土里一点点被吞没。
白优抬头看了一眼月贵妃淡淡地笑了。
月贵妃被她笑得头皮发麻,“你笑什么?”
“贵妃娘娘,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月贵妃不知为何,那种发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白优却反而淡定下来,“……待会你可千万要保持住现在的嚣张,别后悔。”
月贵妃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怒斥道:“大胆!你竟敢威胁本宫!本宫行事从不后悔!”
白优不说话了,含笑平静地看着她。
月贵妃受不了她这种笑,“你们在这里发什么呆,她今天不仅伤了本宫,还毁了本宫的园子,将她送进天牢去!”
话音刚落,一道平和却又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从园子外响了起来。
“慢!”
所有人闻声一怔。
除了月贵妃,其余的人纷纷屈身行礼,“见过宋司主。”
月贵妃看到宋从极出现在这里有些怔愣,“宋司主?你怎么来了?”
面对宋从极时,月贵妃当即收敛了那一身的戾气,态度客气地与他打招呼。
宋从极扫了白优一眼,直接问道:“不知她犯了什么罪,娘娘要将她送进牢里?”
月贵妃抬起自己受伤的手,“她是刺客,伤了本宫,自然要交由陛下处置。”
白优对于宋从极的出现倒是有些意外,怕他不了解情况,及时补充道:“大人,是太后命我来查看这后宫风水的。”
月贵妃勾了勾嘴角,“后宫这么大,你哪儿都不去,非要来本宫这里,谁知道你背后真正的人是谁?安的又是什么居心?”
白优翻了个白眼,实在跟她难以沟通。这月贵妃怕是有什么大病?
这可是后宫,她难道还能假传懿旨不成?
宋从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转头看了看白优,平静地询问了一句,“为何不将令牌拿出来?”
月贵妃:“???”
白优:“???”
白优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从极却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
白优亲眼看着他从自己的袖子里抖了一个小小的牌子握在手里,然后假意从她腰间摸出了牌子,再回头看向月贵妃。
白优:“……”这也可以?
宋从极摊开掌心,那是一块天玄司的令牌。
月贵妃惊住了,“你是天玄司的人?”
白优顺势点头。
就……挺突然的。
宋从极看向月贵妃缓慢说道,“陛下亲封,天玄司不管在何处,一旦发现不妥,可直接动手处置,贵妃娘娘还有何异议?”
“她之前并未提过,本宫又怎么知道她是天玄司的人?”月贵妃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宋从极脸上没什么变化,平和反问道,“难道是太后的人,就能随意欺辱?贵妃娘娘,你将太后置于何地?”
月贵妃脸色一变,到底宠妃,虽然有些怵宋从极,却也不能让他污蔑自己,“放肆!本宫可没听说过太后有安排什么风水师来后宫当差,不管她是谁的人,听宋司主的意思,她一来就要拆了本宫的树,难道还不许本宫拦着?”
白优这回忍不了了,扬声道,“娘娘可真是会恶人先告状,当时情况为危机,面临着什么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也告诉你了等抓到东西,我自会和你解释清楚,是你一意孤行非要阻止,怎么到头来却反倒成我们的错了?”
“这棵桃花乃是陛下亲自种下,这地方也是陛下找了有名的风水师所打造,你算什么东西,三言两语说毁就毁?你当本宫,当陛下是什么?”月贵妃力气小,嗓门倒挺大,这一嗓子吼下来,白优耳朵里都嗡嗡嗡的响。
白优被她的胡搅蛮缠气笑了,看了一眼桃树的方向,忽然决定不吵了,反正待会有她的气受。
“大人,这桃树下有阴物。”白优扭头,直接对宋从极说出了她挖树的目的。
宋从极点了点头,冲天相递过去一个眼神。
天相当即出手,准备把白优从禁军手里给抢回来。
月贵妃惊住了,拦在他们面前,“宋司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玄司的人,还由不得旁人动手。”宋从极冷冷说道。
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月贵妃心知不能把人就这么放了,“所以……宋司主的意思,她刺伤本宫,毁了本宫的院子,天玄司还要保她?”
“不错。”
“……”
“宋从极,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你乃朝廷命官,还懂不懂法度?还知不知道什么才是一个臣子该做的?”
宋从极微微抬眸,丝毫没将她的话放在眼里,漆黑的瞳仁里透着肃然的煞气,“所以……娘娘的意思今天执意要动我的人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月贵妃甚至愣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二人,“你的人?”
白优:“???”
宋从极素来冷血无情,只有他逼死别人的份,何时这般护过谁?
更何况,大家也敏感又清楚的捕捉到了,他说的那三个字,不是天玄司的人,也不是太后的人,而是——我的人。
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可就有着太多的解读了。
能让宋从极说出这三个字的,她可是第一人!
天玄司很少参与后宫之事,但现在,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了,宋从极今天不管月贵妃说什么,都护白优护定了。
月贵妃打量着白优,一来,不认识,想必绝不是什么重臣之女,不足为惧怕,二来,身边带着的还是盛千夷的人,一个本就不受待见的私生子,陛下眼得再亲善,也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他护的人想必也没多了不起。
但宋从极也护着,这就让人不得不在意了。
可是,这毕竟是后宫,今天要是真放了他们,以后月贵妃在这后宫里怕也就要沦为笑柄了,今天不处理了白优,她自然不会罢休。
“宋司主,你要保她,本宫无话可说,你可是陛下最亲近的臣子,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能说得了什么。但你别忘了,本宫可是贵妃,她将本宫伤成这样,你真以为你带她走了,这事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月贵妃说着,抬起了自己还在流血的手。
白优看了一眼上面屁大点的伤口,刚要说是她自己非要来送的,宋从极抬手,打断了白优将要说出口的话。
“既然她是天玄司的人,伤了贵妃娘娘自然要罚。”宋从极忽地开口道。
月贵妃惊了一下,“那宋司主的意思……?”
“但是——”宋从极继续道,“我作为她的上司,是我管教无方,难辞其咎,这罚便由我来承担。”
“大人!”白优急忙喊了一声。
在场的人也都纷纷愣住了。
宋从极要帮这么一个人抗罚?
不至于吧?
谁敢真的罚他啊?
月贵妃也愣住了,纯粹是吓的。
要她罚一个无名小卒可以,但是要对宋从极动手,那她就得掂量掂量这个后果了。
偏偏话都说出来了,宋从极甚至也没给她找补的机会,直接走到了禁军统领的面前,“卫统领,按律,伤及后宫主位,该当如何?”
卫统领吓了一跳,看了看月贵妃,又看了看宋从极。
“如何?”宋从极再次逼问。
卫统领只能硬着头皮道,“……五十杖。”
“好。”宋从极直接脱了披风,将后背露给他们,“动手吧。”
“……”
“宋司主,你可想清楚了,今日是你要替她受罚,并非是本宫所逼?”月贵妃怕他将来翻旧账,再次提醒了一句。
宋从极不为所动,“动手。”
“……”
白优看着宋从极冷然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小辣椒,当真是辣人啊。
但是,要想动宋从极,那也得问问她同不同意才行。
宋从极碍于身份,不得不抗下这个刑罚,但他们也别忘了,她还有太后这个杀手锏呢。
“等等。”白优走到了宋从极的面前,在那一杖即将落下的时候,徒手接住了,“刚才到底什么情况,娘娘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把宋司主牵连进来?既然要罚,谁犯的错,自然应该谁来受。”
“白优。”宋从极皱眉叫她。
白优回头冲他快速地挤了挤眼睛,然后又转回头来看向月贵妃,“这一切的起因,都在于我说这桃树有问题,娘娘却觉得我在生事,所以才会发生后来一系列的冲突和矛盾,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先打个堵如何?”
月贵妃冷眼看着这个放肆的女人,“什么赌?”
“挖开这个树,要是下面什么都没有,不用大人替我,这五十杖我自己受,顺便我还能把娘娘的桃树完好无损的放回去,我可以保证挖之前什么样,挖后也什么样。但是,如果树下有东西——”白优摸了摸刚才被她打了一巴掌的脸,“当然,我也不可能真的打你一巴掌报仇,毕竟你可是皇贵妃,你就自己给自己两巴掌吧,如何?”
月贵妃笑了,觉得她简直在自寻死路,“好,本宫答应你。”
白优回头冲宋从极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反正那东西已经跑了,这种时候挖不挖树也没什么意义,既然如此,那就彻底引出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