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渣撒了一地。
她怀中的解游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然间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夫君!”云梦兮大惊失色,立刻高呼,“穆大夫……”
穆星洲顿时推门而入。
云梦兮连忙将解游迟放下,却没想到解游迟突然睁眼。
甚至,五指紧扣,压住了她的衣袖。
“夫君……”云梦兮惊呆了!
解游迟分明是活死人状态,怎么可能醒来。
她心惊的同时,更多了一份希冀。
“穆大夫,夫君是不是醒了!”
穆星洲正在为解游迟把脉,他的神色凝重,似乎并没有喜色。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穆星洲才对阿诚说道:“立刻换上新的药,少楼主……”
云梦兮听出了什么,再去看解游迟。
他虽然睁开了双眼,却没有视线,散乱毫无焦距的眼神,仿佛只是身体最基本的反应,不过片刻再一次阖上。
穆星洲的手一直轻搭在解游迟的脉门之上。
然而,他指尖所感受到的搏动逐渐减弱。
解游迟原本已经恢复的面色开始灰败起来。
一切生机似乎因为方才那一阵飓风而大幅流失。
云梦兮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她能感受到穆星洲的神情,解游迟情况不对。
就在穆星洲指尖之下的脉动渐趋停止的那一刻。
他忍不住低呼:“少楼主,你坚持住……”
云梦兮怔住了,她甚至以为,是解游迟主动选择了放弃。
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云梦兮垂下眉眼,轻呼了一声:“骞之……”
她的手抚上了解游迟的颈项。
指尖开始颤抖起来。
最终,云梦兮紧紧地抱着解游迟。
只是抱着。
直至熟悉的脚步声唤回了云梦兮的意识。
她抬起眼,一片朦胧之中,她见到了一身道袍之人。
“师父。”云梦兮低喃了一声,“师父……骞之他……”
清静散人看着云梦兮,轻抚她僵硬的手臂,低声安抚道:“交给为师,他还有救。”
那一刻,云梦兮的眼神亮了。
半年多来,这是她第一次充满希冀的笑。
第64章 064 啊呐,明天就完结了
云梦兮自晌午等至月上树梢。
清静散人与穆星洲依旧还在卧房内。
她一步都不曾离开廊下, 只希望解游迟醒来的第一刻便能见到她。
屋内灯火通明,影影绰绰能看见熟悉的身影。
春满一直陪伴在侧,就连曾经的九五之尊也来过数次。
每一个人都在等待解游迟醒来。
即使是有七成的机会, 爷让每一个人都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云梦兮相信清静散人,江湖传闻, 她的师父有起死回生之能。
她说解游迟还能救,就一定可以。
突然, 房门被打开了。
云梦兮三步并着两步走了过去。
是穆星洲。
“穆大夫,我师父呢。”云梦兮焦急又担忧,忍不住握住了穆星洲的手臂, “骞之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 少楼主的情况已经稳定了, 有前辈在这, 很快就会醒来。”
就在穆星洲说话的时候, 先后赶来的陆昊空等人也不免流露出欣慰的神情。
“骞之没事!”云梦兮双手合十,眼眸之中是喜悦的泪水。
穆星洲点了点头,神情也松快了许多。
“前辈还在为少楼主用药, 夫人可以进入一观。”
云梦兮喜极而泣, 连连点头道谢:“穆大夫辛苦了,这些日子多亏了你。”
“夫人说哪里话,属下为少楼主诊治乃是分内之事。”穆星洲回头看了看屋内, “即便是寻常的病人,作为医者, 我也该尽心尽力。”
云梦兮早已待不住,飞快地冲入屋内。
再见解游迟时,他的神色已不是灰败得令人心惊。
烛火映照之下,瓷白的肤色透出温润的光泽。
坐在脚凳上的自然就是清静散人。
见云梦兮进入, 她便回过了头。
云梦兮走道跟前,立刻双膝跪地。
“徒儿拜见师父,师父辛苦了。”云梦兮恭恭敬敬,双掌交叠贴在额间,掌心紧紧地贴着地面。
清静散人伸手将人扶起,带至身边。
“是不是责怪为师了。”
云梦兮摇了摇头,视线又看向了解游迟,他的呼吸绵长,比他们相识以来任何时候都有力,他的胸膛起伏的很有节奏。
她看得出,解游迟确实病情稳定了。
他正在好起来。
“没,师父一定有你的道理。”云梦兮回过头,又看向清静散人,握住了她的双手,“何况,那年夫君重伤,也是师父出手相助。”
“这是为师与他的缘分,天意实难说明。”
云梦兮仔仔细细地看着,清静散人一如既往,眼神柔和,神情带着些许宠溺。
“师父没事吧。”云梦兮有些担忧。
穆星洲不过二十多岁,经历这样一日的救治,她也看得出他的疲惫。
“不用担心,他还需要后续的治疗,为师会留下。”清静散人轻抚着云梦兮的肩头,“待他痊愈,我才会离开。”
听清静散人这样说,云梦兮十分意外。
“师父,他的病能治好!”
看云梦兮充满希冀的眼神,清静散人也是眼含笑意。
“三年多了,若是再治不好他当年之伤留下的病症,那为师天下第一医的名头就该换人了。”
“师父!”云梦兮开心不已,扑入了清静散人的怀中。
“只不过,他的病即便好了,也比不上常人,日后你在他身边,定要小心照顾。”清静散人轻抚着云梦兮的发丝,“还有,他娘胎之中带来的瘫痪之症,是先天不足,为师无法根治。但,这段时间,为师会为他倾力一试,但求有所突破。”
云梦兮拼命的摇头,好半响才仰起头道:“已经够了,他活着,能醒来对悦华来说,已经足够了。”
“你与他的缘分这般奇妙,也是难得。”
清静散人这样说,云梦兮不由得又看向解游迟。
“师父,他什么时候会醒。”
清静散人还没开口,床榻上的解游迟却已经发出一声轻微的呢喃声。
“兮儿。”
云梦兮惊喜极了,立刻靠了过去。
解游迟已经有了意识,他已经不是活死人的状态。
云梦兮轻轻地抚着解游迟的胸口,一手握着他的手。
十指交缠之际,云梦兮深刻地感受到解游迟身上的生机。
“夫君,悦华在你身边。”
解游迟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能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就在他身边。
清静散人这才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小夫妻。
“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醒来。”
云梦兮转过头,看向清静散人,千言万语已是难以表达。
看了许久,她才开口道:“春满,送师父去休息。”
*****
炎夏来临,蝉鸣不止。
偶尔一阵清风吹动竹林,清脆的叶片沙沙作响。
屋内已经不再燃有炭盆。
铜镜之前,云梦兮正在替解游迟束发。
霜白的发丝映衬着解游迟特殊的烟灰色眼眸,将他出尘的气质展现的更是淋漓尽致。
云梦兮的指尖轻抚着他的发丝。
解游迟侧过头,握住了她的手,置于唇边轻轻地摩挲。
“兮儿,我……以后不会了。”
云梦兮放下手中的梳子,从身后揽住了解游迟。
“知道错了,便要认罚。”云梦兮蹭了蹭解游迟的鬓发,“夫君怎么样都好看。”
解游迟本想问如何罚,却忽然听见了云梦兮的赞美。
他的视线落在铜镜之中,两人的容貌映照在镜上。
“这一下,我更老了。”
云梦兮双眸一瞪,抬手揪住了解游迟的发丝道:“旁人想要这般美丽的颜色都没机会,我听说天上的仙人便是这种发色。”
解游迟原来也是打趣,故此伸手就将云梦兮抱进怀中。
“兮儿要怎么罚。”
云梦兮想了想,解游迟看她狡黠的眼神,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师父说了,夫君的身子还要调养很长一段时间。”云梦兮抬手捏着解游迟的脸颊,他醒来已经有数日了,这些天气色更好了,“既然师父都这样说了,那便罚夫君好生将养,待病体痊愈之后再……”
说着云梦兮两颊绯红。
解游迟一瞬间就领悟了她的意思。
之前,他不曾与她圆房,是因为怕自己渡不了这个死劫。
可眼下……
这可怎么得了。
解游迟一想决计不能同意,故此紧了紧怀抱,双眸露出些许愁绪道:“兮儿,我马上要二十五岁了……”
“有你这样计算的嘛。”云梦兮嘟囔了一句。
算算时间,再有半载,解游迟就要满二十五岁了。
上一个生辰他徘徊在生死边缘。
这一次,她一定会为他好好庆祝。
“兮儿,我……”解游迟紧了紧怀抱,用脸颊蹭蹭了云梦兮道,“我想当父亲了。”
云梦兮耳根子都红了,她真没想到,解游迟说得如此直白又露骨。
而且,她已经可以为人娘亲了。
只不过,这一点,解游迟还不清楚。
“不是你说的,我还太小了。”云梦兮扭了扭身体,却还在解游迟的怀中。
此时,房门被人扣响了。
春满的声音在外响起。
“姑娘,姑爷,十三爷和十四爷来了。”
听春满这样说,云梦兮立刻扶住解游迟的肩头,轻轻地推开他。
“好了,先去见见两位兄长,他们担心你很久了。”
解游迟仰起头,看着云梦兮红润的耳垂,没说话却伸出了双手。
“做什么?”云梦兮微微一怔,下意识得凑近了解游迟。
没想到,下一刻,轮椅上的男子轻抚她的后颈,随后他俊美的容颜在她眼中放大。
下一刻,他含住了她的耳垂。
炙热的气息带着微微湿润的感受让云梦兮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她的脸颊因此而更红了。
“兮儿……”解游迟低喃了一句。
云梦兮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她急忙后退,转而跑向了房门口,一把就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的正是解元青与解天翰。
低沉的笑声自身后传来,云梦兮更是羞极了。
她垂着头,轻轻说了一句。
“两位兄长快请进入。”
到这会儿,解游迟才自己转过轮椅,解天翰见状立刻过去协助。
见到这一幕,解元青也是松了一口气。
“迟弟醒了的消息,我已经告知依如姨娘了,圣上也得到消息,所以特地让我与兄长前来探望。”
“有劳两位兄长了。”解游迟亲手为两人斟茶。
“今日我们来,相信你应该有所猜测了。”
云梦兮看向了解元青。
此刻的他,已经是解家的家主。
因为安定侯的罪状,解家虽然不曾被连累性命,却还是获罪了。
世袭爵位被罢免,一朝贬为庶人。
解家子嗣三年之内不得参加科考,以儆效尤。
“秋后问斩,已是对他最大的宽恕了。”解游迟请嘬了一口茶水,随后才放下茶杯。
“这些天,他在大牢之内想了很多,他想见你一面。”解元青看向解游迟,这句话他说的毫无底气。
别说解游迟。
就连他都无法释怀。
还有解天翰,这些天他们都没人去看过牢中那个老人。
“兄长可知一件事。”解游迟抬起眼眸,看着眼前两人,良久才继续说道,“从八岁开始,我一直都叫陆游迟,是为了计划才姓了三年解姓。”
解游迟的话让解家两兄弟也颇为意外。
“两位兄长一定也没想过,在那之前的八年时间,我……只有一个名字。”
云梦兮惊呆了。
原来,自从解游迟成为陆昊空的义子时,他一直都是姓陆。
她一直都知道,在解游迟心中,陆昊空就是他的父亲。
可她从没想过,解游迟还有这样的过往。
“抱歉……迟弟,我还以为,你让我带人阻拦他,是对他还有……”解元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解游迟阻止了。
“兄长误会了,让你带人阻止他的援兵,只是不希望更多的人为此牺牲。”解游迟缓缓地看向解天翰,随后才继续说道,“便是要还他的养育之恩,也与我无关。”
“是我们唐突了,不该为他再来打扰你养病。”
解元青那么一说,解天翰也立刻举起手中的茶杯。
“兄长向你道歉。”
“两位兄长多虑了,既然长途跋涉而来,便留在徽州让骞之一尽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