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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城中有各种流言沸沸扬扬了起来。
大家都在说,城西那个瘸脚的六皇子,在城东最豪奢的胡同买下了一家富丽堂皇的宅院,养了门外室!
缕衣怀里揣着包辣心糖,急匆匆地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这时候还未到午时,六殿下自然还在外头留宿,不在府中。
“姑娘!姑娘!”缕衣悲戚地揣着包糖,就这么摔倒在院中,糖粒散开了一地,她趴在那里哭泣不成声。
听到哇哇哭声后,赵长翎吓了一跳,本来在房中算着的账目也扔了下来,冲到院里看,发现自己的丫鬟趴地上哭得眼睛都肿了。
“缕衣,你怎么啦?这么不小心啊...”她忙过去想扶起她。
缕衣一下子就抱住了主子,哭得眼泪鼻涕都喷了出来。
“姑娘!姑娘!殿下他终究是负了您!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她哭得不成样子。
明明她家姑娘最近越来越得殿下宠爱了啊,明明如今只要殿下一回府,不是把姑娘叫过去,就是自己一头扎进姑娘房中,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啊...
“殿下他在外面娇养了一门外室!”
长翎愣了愣,又笑开:“什么呀?你说哪个殿下呀?六殿下吗?他长这么可怕,哪个姑娘敢当他的外室啊?”
见主子不当回事似的,还把这当成是笑料,顿时急眼了:“姑娘,您跟我走!奴婢知道殿下养的外室在哪!”
说着,缕衣擦了把泪,抓起长翎的手就往外跑。
李公公知道了后,慌忙去截停主仆二人。
“皇子妃要去哪里?奴才备车送您去吧。”
李公公不能阻止赵长翎,也不能跟她解释关于外室那件事,因为殿下说了不允许让她卷进这件事情,于是,便只能想到亲自送她去,半路上耽搁一下时间,等他有机会去通知殿下。
谁知走到半路,缕衣性.急,受不了车子虫蠕一般的速度,喊停下来又拉着主子跑。
这一路下来,城东街道上的人都看见了六皇子妃,都纷纷相互转告,说是六皇子妃发现瘸脚皇子在外头养外室,要去抓.奸了!!
藁城的人都是相当八卦的人,没过多久,等长翎被缕衣拉着来到城东旺源胡同里一家别致富丽的宅院门前时,街道上竟也聚集了不少人。
“今天这大街上,好像多了不少人啊。”赵长翎有些失笑地看着街道上不时朝她投来的目光。
“真的吗?你真的看见殿下往里头养女人了?”长翎又转头过去问缕衣。
缕衣红着眼,点了点头哽咽:“这藁城人都知道了,就只有我们城西那边消息闭塞,说不定就我俩傻子不知道而已...”
“那,我们还是回去吧。”赵长翎拍了拍被缕衣拽皱的衣袖,翩然地一转身。
“姑娘!你别怕啊!奴婢虽然平日很懦弱,但这种时候,奴婢一定能帮您把那狐狸精骂个狗血淋头的!”缕衣又追了上来,愤懑带泪握起拳头道。
长翎尴尬地一笑,“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你看,今天这大街上人太多啦。”
虽然她不是没有怀疑闵天澈最近的举动,但是,理智地分析,这种时候踹上门去,实在捞不到什么好处啊!就算他真的找外室,她也得精心设计一场,才好叫他乖乖地交上银子啊,说不定还能把之前失去的都捞回来呢。
但是现在...毫无准备的,闵天澈说不定还在里头跟美人耳鬓厮磨着呢,捞不着银子不止,带了这么多围观的观众,搞不好还会惹怒他,反过来被他责难呢!
缕衣自然不会想到自家主子心里在打着什么算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长翎也不方便把心里的盘算告诉她,只能是尴尬地拉着她走,谁料,就被缕衣以为主子在逃避。
“姑娘!不能走!奴婢今天就算豁出去了,也要给您讨回来!要丢脸也是那个狐狸精丢脸!”
缕衣自幼在宋家的,受宋家老爷夫人的熏陶,总认为男子该对伴侣忠诚,男子若在外养外室的话,就是什么欺人太甚,天理难容的事,其实城中不少达官贵人都会养外室,他们的夫人知道了虽然气愤,但哪个真的会敢当男人的面去给外室好看呀。
就在长翎拗不过缕衣,被强拉回大门口,这时大门“支”一声就开启了。
闵天澈被李公公推着,从里头出来,正好与二人撞正。
闵天澈皱了皱眉:“你...”
长翎刚想说些什么话圆了这尴尬,就被缕衣往前一挡,颤着腿义无反顾地替主子出头道:“殿下,您在里面养外室了,对吗??”
闵天澈愣了愣,顿时越过二人,目光往外头的人群中望去。
今天外面的人异常地多,搞不好会有细作潜伏其中,他...不能冒险。
他掐紧了拳头,看向赵长翎:“我们...回去再说。”
长翎刚要点头说好,谁知缕衣似乎忘记了尊卑,伸手护住主子开口:“不可以!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里说清楚!殿下不敢说的话...就坐实了养外室,坐实了对不起我们姑娘的事了??”
赵长翎暗暗的推了缕衣一下,拉着她想把她拉走,可拉到一半,她又哭得涕泪横流地跑回来,连鞋子都跑掉了,就是要赖在门口给姑娘讨个明白。
长翎扶额,暗叹一声养了个笨丫头,一下子拖了后腿。
闵天澈思虑再三,看了看门外的人群,终于握紧拳头咬了咬牙道:“是,没错。本宫养了门外室,而且...”
“而且本宫此生,只爱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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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昭国,东昭皇得到了确切的线报,说是万顺国的六皇子把万顺帝的皇后掳了,拐到了自己的别苑金屋藏娇起来。
闵宴北正在写大字,掀起眼皮抬了抬头。
“陛下,请颁布接下来的任务。”
闵宴北搁下了笔,“嘶”了一声,皱起眉头有些难解的样子,“那看来,万顺皇后才是那小子心里头更有分量的那个喽。”
“行吧,既然人手不足,赵家二姑娘那边暂时撤了,先把这万顺的皇后解决了再说吧。”
第62章 ···
赵长翎从跟着闵天澈回府, 到回到府中,一直都没有跟他说话,脸上也没有半分气恼的表情, 就是平静得跟往常一样,只是偶尔会压下眉头,有些烦恼, 有些苦恼,又有些追悔莫及的懊恼模样。
闵天澈实在是看不懂了。
他试图要找到机会去跟赵长翎解释,但赵长翎一整天都在安慰她那个丫鬟,压根就没时间理他。
等到快到日暮时分, 他才找到个缕衣不在的机会,悄悄堵在了游廊里阻挡她回院的路。
“长翎,我要跟你解释...”
“殿下,您不必急着跟我解释, 我已经错失先机, 坑不了...哦不, 不会找您要赔偿费的。”赵长翎已经躺平了,虽然心疼这是个大好的机会, 算了,银子有所谋有所不谋, 错失了占先机的优势她倒不会死皮赖脸找他要银子的,那样太难看。
闵天澈皱了皱眉, “我要说的是...”
“外室嘛, 我懂,我明白。”长翎点了点头,好像真的懂,又好像不是。
看她一副豁达大方的样子, 反而倒过来让闵六觉得心里焦急、烦躁不安。
“你听我解释呀!我!”
“嗯,好呀,那殿下您说。”
看着赵长翎笑盈盈的样子,他突然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算了...”他黯然地转动轮椅走了。
赵长翎暗暗嘀咕着,这人还真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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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等赵长翎昏睡后,闵天澈也没有出府。
李公公过来催促道:“殿下,您真的不去?不怕被东昭那边盯哨到吗?”
闵天澈情绪失落地一甩袖子,“皇子妃今天去闹了,于情在理,哪怕本宫多么宠爱那外室,为顾及皇族的脸面,今晚就不该去留宿的。”
“那...还是让奴才派人送些日用过去吧?”
闵天澈点了点头,淡情道:“送过去之后,挖个坑埋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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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天澈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去见外室了,宫中也已经出文敲响了国丧钟,通知万顺国上下戴孝三天,皇后甍了。
赵月娴待在被囚禁的金屋里,听见自己甍逝的国丧钟,抓狂起来。
她气啊,阿昏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痛苦地扭曲身子委顿在地,用指甲抠着地毯。
她被下了药,如果晚上没有男人来跟她交.合,她就会生不如死。
可这几天偏偏闵天澈不来了,他不来,自然就不能抓男人过去给她解厄,痛苦的滋味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爬满了她全身。
于是,她趁着来送日用的人不备,给看守的人下了药,偷偷地伪装起来藏进了回程的马车上。
此时在皇子府,闵天澈接到了暗探的秘密线报:终于在陇南山的某处悬崖峭壁发现了七色花。
但是,因为有前车之鉴,那些闵天澈派出的人,都不敢亲自下场去采摘,怕惹来东昭狗去抢掠,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同时加派人在附近守着,先回来通知殿下再作定夺。
而这时候,赵长翎也得知宫中皇后甍了的消息。
她第一时间就冲过来,皱着眉头质问闵天澈:“你养在旺源胡同里的外室,不会刚好是赵月娴吧?”
见她连日来都一副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今儿终于有些像样地皱着眉头过来质问,闵天澈没由来地竟然高兴了起来。
鬼使神差地,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是”。
“世间美女千千万,你为什么要养赵月娴呢?!找不到喜欢的,我也可以替你找啊,为什么非要找她??你疯了吗??”赵长翎毫不顾忌地责难起来。
闵天澈心里酸溜溜的,终于在她的愤怒中找回一点安慰。
想要索求更多安慰似的,脱口就道:“因为她是月娴啊,我不要别的人。”
赵长翎生气极了:“赵月娴这人心思太歹毒了!她不行!”
见她终于炸毛,闵天澈努力抑制住心里的狂喜,正要拉着她的手解释外室的事情,不料这时二门被人推开,下人装扮的女子突然摔了手里的箱笼,从中抽出一把刀,往赵长翎的方向刺去。
这女子伪装成婢女的模样,从送日用的车子往返后,就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这时突然亮相,大家已经制止不了。
闵天澈一眼就瞅见了这时跟随赵月娴过来的,其中还有一些面生的人。
他做不到扑过去赵长翎身边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看了一眼面容惊愣,意识不过来的赵长翎,他毅然转动轮子往持刀的那个女子冲过去。
“月娴!!”他嘶吼出声,轮椅已经朝她撞去。
他突然将持刀女子揽进了怀里,用右掌抵在了她刺出的刃面,将她整个人连刀拢进怀。
血腥气四溢。赵月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他皱紧眉头,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目光凶残,口里却突兀地说出了情话:“月娴!我知道你恨,但我答应过父皇,你不能杀她!杀了她,我们俩就再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你要等我——”
他大声地说出这番话,目的就是要让已经尾随过来的细作听清楚这句话。
他知道,他们终于要行动了。
“要等我设好了局,然后,你才能死呢。”他阴戚戚地抵在她耳边小声地呢喃,看上去真的像抱着情人在说情话。
当杀手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四面八方冲出来时,他悄悄地撒开了赵月娴,并且迅速朝身后某处发出了指令。
在赵月娴身体被万剑贯穿,血流如注,惊愣地眼睛瞪大,瞳孔涣散之时,府里也立马朝杀手们射出了千万支利箭。
一下子歼灭了一群人。
此时赵长翎尚在意识不过来的时候,看着当日推自己下河的赵月娴惨死在自己眼前。血红模糊的样子一闪而过,她立马就被人掩了双眸,被拉进了一个有淡淡松木冷香的怀抱里,紧紧地贴合着。
“长翎,无事了,你的仇,一并给你报了。”疯六已经坐着轮椅返回,抱着她,在她耳边反复小声道。
赵长翎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终于忍不住呕吐,吐出一大口黑血后,昏倒了过去。
闵天澈眼尾潮红,抱着赵长翎的指节颤抖,失声道:“把赵月娴并那些杀手剁碎了扔去喂狗!!”
然后,他就嘱咐手下分成几队人马出城,旨在混淆敌方细作的视线,等差不多了,他才用大斗篷遮盖住怀里抱着的赵长翎,悄悄上了最后一辆小马车,亲自启程前往陇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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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掩人耳目,只有一个车夫在驾车,而且还得抄最泥泞的近道,所以前往陇南山的这一路颇是颠簸。
闵天澈为了不颠着赵长翎,一路上他都平稳地维持着一种姿势,凌空把她抱在怀里。
要维持这种姿势不变是非常吃力的,但他稳稳当当地,硬是撑着臂托起她,替她缓冲掉了。
“你不要怕,一会采到了花,你就没事了。”他反复在她耳边小声喃喃。
赵长翎如今的脉搏有些虚,气息被一口淤血滞住了,如果一来一回等他把花摘回来,怕她等不及。这应是上回她在马上摔下来时弄出来的后遗症。
子夜的时分,二人的马车才抵达陇南山的地界。
陇南山这里的夜晚,是出了名多恶狼出没的。
一到了陇南山车夫就在与饿狼的扑击中受了重伤,闵天澈脱掉了自己大部分的衣裳,用来严严实实地裹住了赵长翎,把她安放在马车的一侧,自己在车上放下木板下来。
他用赤翎剑在自己的臂膀上划了一道口子,把腥血引出,尔后引着无数双贪婪的泛着绿幽光的眼睛远离了马车附近。
“有本事,扑过来吧。”疯六捏着自己的手臂,让里头的血流得多些,饿狼们嗅到了浓郁的血腥,馋得直流口水,步步逼近了过来。
“来啊,过来吧...”疯子嫌那血流得太慢,抬起剑刃又补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恶狼们再也忍不住,前赴后继地扑踊过来。
可没过多久,尖嚎声漫山遍野,狼只纷纷撒蹄惊恐地逃窜,血色融合了荒野的幽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