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婵都被两个人夸得不好意思了,好在喜娘拿了跟五彩棉纱线出来,说是要给她开面,才适时打断了两个姑娘的夸赞。
被带着在妆镜前坐下,棉线将脸上的汗毛刮掉,宋青婵“嘶”了声,疼。不过再看镜子里,仿佛脸都白净光滑了许多,雪白柔嫩到仿佛能掐出水来。
铜镜之中的女子,还未梳妆,一头乌发长发垂落在身后,面若桃花娇艳,眼如春水勾人,盈盈一瞥,叫女子都忍不住脸红了。
重要的是,穿着嫁衣,胸前鼓鼓囊囊,她垂头就能看到,她自己看红了脸,竟然有些害怕见到周朔了。
他那如狼似虎的……不会吃了他吧。
想着,宋青婵的脸颊就越发的红了起来。
眼尾的酡红,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情妩媚,喜娘倒吸了一口凉气,加入了刘襄她们的夸赞之列:“新娘子生得好看,我做这事儿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周公子威武不凡,身强体壮,和姑娘这样的正好相衬呢。”
宋青婵羞赧垂头。
等吃过午饭后,三嫂和刘襄她们在外面远远就吆喝起来:“啊啊啊!来了来了!我好像是听到吹打的声音了!”
屋里静静坐着的宋青婵,心肝儿也提了起来。
阿朔穿上婚服,会是什么样的呢?
没一会儿,吹吹打打的锣鼓喧天,就将整个安乐街都给吵得醒过来一样,热闹极了。小孩儿们听到炮铳的声音,纷纷尖叫躲藏,还有的,也抢着花生吃。
李如云笑着站在门外,“青婵,周家的迎亲队伍来了,要嫁人了哦。”
语气里的揶揄,也让宋青婵脸红。
她攥紧了袖角,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回想起来,她竟然已经与周朔度过了这么多的时日,将来,还会有一辈子的时光,仿佛都不会厌倦。
阿朔,阿朔。
她心中默念着,外面已经传来了动静。
院门虚掩,周家来迎亲的送娘持着名帖,大声地吆喝了三声:“新娘子可化妆完了?”
催妆三次,仍旧不见新娘踪迹,送娘就将早早准备好的红包塞入门中,里面的人分了,三嫂他们才将院门打开。
送娘问:“新娘子呢?”
话音刚落,环佩叮当声响起,只见从里面走出个身穿红嫁衣的女子,面容被红盖头挡着看不真切,可却能看到,她柳腰丰臀,身段撩人,送娘都看直了眼。
从前也是见过宋青婵的,穿的素净朴素,那时候就已经娇艳动人。
可看今日这光景,即便是盖着头,别人的目光也从她身上走不开。
周家公子可真是好福气啊!
送娘迎过宋青婵,领着她朝着门外的大红花轿上去,跟在宋青婵背后的喜娘想到了新娘子家里没娘,许多事情可能都不知道,便回头多问了刘襄一句:“彩缎可准备了?”
“彩缎?”刘襄愣了愣,她也是个大姑娘,哪里知道这些,她迷茫的回头看向三嫂,三嫂有经验,恍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哎哟,险些误了大事,这给忘在了屋里。”
说完,三嫂赶紧进屋将彩缎取来,塞到刘襄怀中。
刘襄不禁问:“嫂嫂,这彩缎是拿来作甚的?”
“到男家的时候啊,男家女家都要准备一方彩缎,结成牵巾,用牵巾领着新娘子去拜堂。”三嫂给刘襄解释。
外头的花轿上,宋老爹持着红烛和镜子往大红花轿里照了照,送娘才领着宋青婵坐进了花轿里面。
看到这儿,刘襄又疑惑了,“宋伯父这是在做什么?”
李如云都听不下去刘襄的无知了,怼了一嘴:“这也不知道?那叫搜轿,要将花轿里面不干净的东西驱逐出去,也保证新娘子嫁过去之后能平安顺遂一生。”
刘襄抱着彩缎白了李如云一眼,“哼,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又不像你,整天就想着嫁人!”
“你!”宋青婵大婚之日,李如云可不想和刘襄拌嘴,两个人适可而止闭了嘴,跟了上去。
只是大花轿并没有立马起轿,轿夫们都嚷嚷着要红包或者花红,不然可不走。宋青婵红着脸,撩开轿帘急着对李如云说:“给、给他们准备的红包。”
刘襄和李如云听了,噗噗笑出声。
都笑话宋青婵:“原来你也有着急的时候啊,这是急着见夫君啦?不是昨日才见过吗?”
说着,也给轿夫们分了红包。
宋青婵被两个人笑话得脸上通红,拉上帘子,不说话了。
拿了红包的轿夫们,终于是吆喝一声“新娘子起轿——”,花轿晃晃悠悠,终于动了。
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鼓乐唢呐,荡开了一整条空旷长街。
宋青婵心跳起起伏伏,随之震动,这一日,她与周朔一样,已经期盼了许久许久。
周家办喜事,当然越张扬越好。
用最大的花轿,做最大的排场。
轿夫们抬着花轿,吹吹打打在岐安府上绕了一整圈,路过的人,只要说了喜庆话,就能得到红包,可谓是财大气粗。
等到申时之后,才晃悠悠到了周家大门口。
瞧见花轿来了,周家连忙放了炮铳,迎接新娘子的到来。
花轿停下之后,周家门前的阴阳先生拿着一个斗,将装着的黄豆、铜钱等物抛洒开来,孩子们一窝蜂上来争抢。
这时候,宋青婵还不能下轿。
等到热闹过去了,秦郅才将彩缎拿了过来,和刘襄手里的绾在一起,成了一个同心结。刘襄看了眼:“看不出来,你还会编同心结。”
秦郅轻笑一声,将牵巾给了周朔之后,身穿喜服的周朔,才迫不及待走到了轿门前来。
门前珠帘清脆摆动,仿佛一下子全都寂静下来。
周朔一身笔直不折,站在花轿门口,竟有了几分紧张无措。
重重呼吸下后,他颤着手将帘子掀开,将牵巾的另一头递到宋青婵的身前,紧张说:“青婵,到了。”
他的声音,落在心尖上,微微颤抖。
宋青婵也如他一样紧张,颤巍巍伸手拉住牵巾,她抬起眼,红盖头外,能若隐若现看见男人的身量,他在另外一头,拉着牵巾。
他一头,她一头。
共执同心。
她随着他从花轿上下来,跨过马鞍和秤,一路进了周家大门。
送她过来的李如云她们,笑嘻嘻的问秦郅要了红包,这都是先前吩咐过来的,秦郅装了很大的红包给送给她们。
轮到刘襄的时候,刘襄笑嘻嘻摊开手,秦郅似笑非笑瞥了眼,将一块红布包裹的物件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这东西,一看就和李如云她们的不一样,“这是什么?我不是要红包吗?”
秦郅朝着她的手心努努下下巴,“打开瞧瞧。”
“你不会玩儿我吧?”刘襄狐疑打开了红布,金红相衬,里面竟然是一个金丝绾成的同心结!刘襄愣住。
这时,秦郅弯腰下来,笑眯眯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不是说我挺会编同心结的吗,小姑娘,送你的。”
蛊惑好听的声音,惹得刘襄耳畔痒痒的。
尤其是那一声“小姑娘”,宠溺的甜味都要漫了出来。
刘襄红了脸,推开过分靠近的秦郅,哼了声,“谁要你的东西啊,太丑啦!”她嘴上说着不要,却将同心结又包了起来,紧紧握在手心里。
羞涩朝着秦郅看了眼,头也不回地跟上了李如云她们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来了,终于成亲啦!
要开始过日子生包子了!哈哈,看阿朔带孩子!
第52章 软帐
秋意与天色平分,云霞染上红绸绯红。
吉时已至,宋青婵与周朔共执牵巾拜过祖宗与周老爷,就跟着送娘一同进了贴了囍字的房中。
既至新房,夫妻二人须得对拜,红盖头半遮半掩,美人半遮面。周朔抬眸瞥上一眼,虽然看得朦胧不真切,也也知晓,今日的宋青婵,必然是比平日里还要娇艳美上几分。
他竟有些厌烦,成亲这些繁琐之事了。
一拜之后,抬起头来,周朔压抑不住的在她耳边说了句:“好看。”
磁性的声音从耳边擦过去,喜娘觉得两个人好像有些不对劲,便看了过来,但两个人都正色,又似乎并无不妥。
谁能想到,红盖头下的一张脸颊,红得滴血。
她悄悄将手靠过去,同心结下,在周朔的手背上轻轻挠了下。
像是在嗔怪,又像是在撒娇。
周朔嘴角都扬了起来。
拜礼过后,夫妻两个人坐在床边,床上撒满了金钱彩果,落在两个人的身边,喜娘说了些吉祥话,才各取两个人一缕头发,用缎带系在一起,称为合髻。
合髻之后,就要喝交杯酒。
彩带连着两盏酒递来,宋青婵与周朔互引,她仰头将一口酒喝光,只觉得涩口,顺着喉咙往下,便有些灼人。
她朝着周朔看了眼,他凸起的喉结滚动,一口喝下,依旧能面不改色。察觉到她的目光,周朔咧开嘴朝着她一笑。
交杯酒罢,两个人将杯盏掷于床下,喜娘打眼一看,一个仰着一个倒扣,喜娘喜笑颜开,兴致冲冲吆喝起来:“大吉!大吉!”
等在一边的秦郅上来给喜娘封了个大大的红包,喜娘笑得更加开心,吉祥话说得溜极了。
外头的喜宴已经摆上,热热闹闹,喜娘瞧了眼还端坐在床边的高大男人,正笑得露出两颗虎牙,都没了平时的凌厉骇人感。
喜娘也不意外,这样漂亮的一个新娘子,哪个男人娶了不欢喜?
喜娘道:“新郎官儿,咱们去外边儿喝酒去吧?”
“去外边?不入洞房?”周朔问。
“噗。”
“哈哈。”旁边的人不禁笑出声,宋青婵也被他的话给弄得羞赧,小手在他的后腰上轻轻捶了下。
阿朔不知羞。
还未入夜,入什么洞房。
秦郅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哥哥,你就算性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啊,瞧把嫂嫂给羞的。”
周朔耳根子也红了起来,贴在垂首的宋青婵耳边低声嘱咐:“青婵,我会尽早回来的,等我。”
“嗯。”她应了一声,如同蚊呐。
周朔一步三回头,在秦郅的托拉拽之下,从新房中出去。喜娘掩唇笑着,将红帐放下,“新娘子放心,新郎官儿知道心疼人,不会让您多等的。”
宋青婵点了点头,莫名的却又有些想要周朔迟一些回来。
夫妻之间,是要做那种事情的。
宋青婵不懂,却也知晓,做那事儿的时候会疼。
寻常家嫁女儿时,阿娘都会将这种事的经验传授些,甚至有的,阿娘还会给她们准备上小画册,让她们新婚之时不会那样疼。
但她没有阿娘,宋老爹也没这方面的心思,就算是有,也不好意思和她说。
宋青婵毫无经验,一头雾水。
再看周朔,怕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一股蛮劲。
现在想想,竟生了几分惧怕的意味,向来冷静的她,静不下来了。
喜宴已开,周朔被府衙的兄弟们拉着去喝酒,他们一群坏胚子,只想要把周朔给灌醉了。酒水一盏又一盏,一壶又一壶,周朔来者不拒,结果没等到他喝醉,邵峰他们已经歪七倒八,连碗都拿不稳了。
周朔往后院的方向看了眼,又被别的亲戚朋友们拉着去说话了,根本就没机会从宴席上脱身。
今日岐安府的热闹,即便是夜色拢住,也驱不散。
星月挂在天际时,宾客总算是离开了不少,入目是残羹冷炙的兵荒马乱。
饶是周朔海量,也被今日宾客的你来我往,灌得有些飘忽。
好不容易等到能去新房找宋青婵了,又被秦郅给拦了下来,秦郅今日也穿的格外倜傥,一双桃花眼里风流流转,不知多少女子要为他倾心了。
秦郅折扇挡住笑,只留下一双眼,细细一嗅,大抵就知晓周朔今日怕是喝得有些多了,“他们可真是异想天开,竟然觉得自己能灌醉你。”
要知道,在边陲的时候冬天里冷,要是没法子取暖了,就取几坛子酒出来喝上两口,喝了还能让人提起精神来。
年复一年,周朔的酒量也不是常人能比得的。
这样如何能灌得醉。
周朔不耐地绷着唇,急的握紧了拳,“阿郅,夜深了,还不去歇息?”
“我知道哥哥你急,但我确实有些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是关于将军的。”
“将军?”周朔立马就想到了月前送到东都的信,莫不是东都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里,周朔便跟着秦郅去了。
好在,事情并没有周朔想的那样糟糕。
将军已经知道了覃元一道的事情,他对此也已经有所警惕和察觉,想来是如今圣人重病,已经数月不曾上过早朝,加上大祁储君之位一直悬而未决,导致不少人都有了些小动静。
不过魏将军也会注意着,不会让事情的影响发展太快。
为今之计,只有让圣人快快将储君定下来,即便到时候那些野心勃勃之人想要逆反,魏将军也能护着储君登记,平定四海。
魏将军来信的前半截是这样写的,后半截就全都是关于周朔的婚事了。
他还加急派人送了贺礼来,也让周朔成亲之后,把媳妇儿也带回东都去瞧瞧,他们那伙兄弟们,都等着看嫂子呢。
秦郅念到这里,周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头顶的红绸在凉爽的夜风里翻涌,好像也将周朔的脸衬得泛红。
“等过段日子,青婵的书院稳定下来了,我就带她回东都去见将军。”
“如此正好。”秦郅将信收起,也注意到最后一行,魏将军吝啬的用一角来写了他的名字,让他速回东都,应当是怕东都之内会生变故,需要他回去镇镇场。“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大哥,既然你也已经成了亲,将军也催我回东都了,我怕是也不能久留岐安府。”
“你要回东都了?”周朔酒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