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们往这儿一立,连说闲话嘲讽的人都没了。
第一个来书院的,就是三嫂。
三嫂带着她家的翠花过来,翠花见了这么大的书院和坐在门口的可爱姐姐,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来。
坐在门口招生那位,正是刘襄。
三嫂走来,先是问了束脩多少。
刘襄提笔蘸墨,笑嘻嘻说:“不多不多,正好一吊钱,一季。”
一吊钱,那还真的是不贵!
就算是贫困人家,一季的时间也能拿得出来!
束脩不贵又能读书认字儿,三嫂哪里有不应的地方,立马就给翠花报了名。先前宋青婵说束脩不贵,三嫂还以为怎么着都得三四两银子了,结果只有一吊钱,也就差不多一两银。
这怎么能不惊喜?
要知道,岐安府别的书院一季都得一二十两银子往上了,贫寒子弟压根儿就读不上书,纵然是进去了,也差不多得花光家中一年的收入呢。
不仅如此,这天底下哪里还有地方能让女子也能去读书的?
三嫂欣然给翠花报了名。
紧接着,就是山里来的猎户,除了给巧儿报名之外,还给周朔送了好些东西,周朔都接了下来。
紧接着,还有不少贫寒人家带着幼子前来报名书院,要是家中再宽裕些许的,咬咬牙还给自家女儿也报上了。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报名册上竟然就满满写了好几页。
原本断言晋江书院开不下去的人,都愕然的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几个女子办的书院怎么能找到学生?也不想想,一吊钱一季的书院,能请到什么像样的先生?不像山岳书院,先生都是从东都请来的呢。”
坐在门口玩儿笔的刘襄听见了,眯眯眼,扬着下巴冷哼一声:“我们书院能请到什么先生就不劳烦费心了,我们请的,可是朝来巷里的岳先生,你有本事冲岳先生吠去啊。”
“这怎么可能,岳先生怎会……”
没说完,就被周朔一眼瞪了回去。
众人哪里还敢说什么,毕竟朝来巷的岳先生,可不是一般人能请来的。
甚至于,岳先生平日里从来不见客。
要说起那位岳先生,府城里的学子有哪个不敬重的?
那可是在圣人身边当过差的人,而且在十年前还是科举主考官,后来因病辞官归故里,回了岐安府中。
后来这十年里,东都里的圣人都没忘记这位岳先生,年年都会送上许多东西来岐安府呢。
就这样的岳先生,怎么可能会来晋江书院这种地方教学?
也难怪众人不信了。
但看刘襄那笃定的样子,又有些不确定了。
岳先生来书院执教,当然是真的,那还得多亏了宋青婵和周朔。岳先生常年不见客,深居家宅之中,但周朔不一样,他有魏将军的令牌,给岳家的仆从看了后禀报了岳先生。
而岳先生敬重魏将军,既然是魏将军的亲信,当然就见了。
见了之后,宋青婵花了三天的时间,将晋江书院的一切都告知了岳先生,对方深思熟虑许久,终于是在开院前夕,应了晋江书院之邀。
并且不取报酬。
岳先生为的,是晋江这样的书院。
男女同院,必然能为教育界吹来一阵新风。
晋江书院的招生还在继续着,刘襄那些个闺中的好友,也纷纷前来支持,报名入了书院,周朔站在门口没多久,不少人都问起了宋青婵来,她的名字在耳朵脑子里打转,扰得周朔心里泛痒,他也觉得应当没有人会闹事,转头进了书院里面。
宋青婵和李如云正在和岳先生说话,宋老爹也在。
她说着话,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朔,身形端正,一身正气。她说话的声音断了下,被岳先生看了眼,又继续说了下去。
说完之后,她将这里的事情交给了李如云,自个儿从学堂里出去。
一下就扑入了周朔宽阔的怀中,微笑仰起头,“外面没事?”
“没事。”周朔咧着嘴,哪里还有刚刚在外煞神般的样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纯良老实,“青婵,外面好多人都问到你了,我听着你的名字,就很想见你,就进来了。”
她扑哧一笑,“日日夜夜都见,怎的都看不够?”
“看不够。”周朔想也不想回答。
凉薄秋意,在他眼中炽热。
他的媳妇儿,永远都看不够。
宋青婵恍然笑起,“阿朔,你啊你啊。”
他真诚地朝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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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过渡(一更)
书院的招生情况,果真是如同宋青婵他们所料。
除了来读书的姑娘们,还有不少贫寒子弟,想要通过读书入仕,得到改变人生的机会。
再加上岳先生盛名在外,仰慕他的学子众多,为了得到岳先生的教诲,特地拜入了晋江书院门下。
原本修缮好的十间学堂,竟已经满了大半。
三日之后,晋江书院正式开学。
听说是男女同一课堂,少男少女们都各怀心思,惴惴不安到了课堂上来,与这堂课执教的宋老爹问了好,就按照座位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一间学堂里分成了两片区域,被中间的过道隔开。
学生们听宋老爹说的是,左边是女子坐的地方,右边是男子坐的。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一间学堂二十个学子,很快就坐满了。
男学子们小心翼翼朝着过道另一边的女子们看去,各有千秋的姑娘们与他们一起上课,竟有莫名异样又期待的感觉。
而女学子们呢,也是觉得新奇不已,在这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能与男子们坐在一起习书,更是不敢和他们同坐一室。
她们偷偷摸摸瞥着男子们。
学堂的氛围,莫名融洽。
等到上课了,是宋老爹的启蒙课程。
男学子们便惊讶的发现,那些女子竟一点都不比他们差劲,为了不被女子们比下去,他们也不开小差了,铆足了劲儿开始学习。
晋江书院的一切,都欣欣向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刘襄扒拉着算盘,将这几日招生之后的回报清算了一遍,最后粗略算计了番,笑盈盈对宋青婵说:“姐姐,按照现在的趋势下去,不到两季,咱们书院就能回本了。”
她晃着算盘,啪啪作响。
宋青婵翻着自己手中的书,也不禁扬起了笑来。
这也是她完全预料之外的事情。
过了会儿,刘襄又趴在了桌子上,神色蔫儿了下来,宋青婵注目,不禁将手上的书也放了下来,“怎的不高兴了?”
明明方才还欢喜万分的。
深秋寒凉,刘襄趴在窗台上,看着手里的算盘和账本,都不开心了。
她没什么心思,听见宋青婵这样问了,就直接回答:“就是有一个人吧,明明老是欺负你,可是他一离开了,心里反倒是空荡荡的,反而期盼起他能回来了。”
她重重叹了口气,好像书院里的光景,更加凉了。
宋青婵一怔,很快就知道刘襄是在说谁了,“你是在说秦公子?”
被当面戳穿的刘襄,脸上蓦然一红,头也不敢回了,生怕对上宋青婵的眼眸露馅儿了,可她又不想要骗宋青婵,闷声不答。
宋青婵回想起刘襄和秦郅的种种,眉梢不自觉一皱。
她见过秦郅,是矜贵的权贵世家儿郎,不过是因为周朔才来岐安府些许时日,属实意外,这么一点时日,他对刘襄是逗弄还是真心,尚且不可知。
且不说真心与否,就算两个人两情相悦,那秦郅家族呢?是否会接受一个商贾之女?秦郅会因为刘襄去反抗整个家族吗?
宋青婵不知道,她唯独能明白的,就是刘襄是她极为重要的人,她要护她周全。
她笑了下,摸了下刘襄的脑袋,“回头我去东都的时候,帮你问下他,还会不会回来,可好?”
刘襄侧过头,眼眸亮了下,“你要去东都?”
“嗯。”书院里又传来了朗朗读书声,与宋青婵温柔的声音融合在一起,“我和阿朔决定,过了年后就前往东都,要去拜见魏将军,岳先生也托我们带信给东都的好友。”
“我听说东都很是繁华,天下权贵,尽在东都。”皇都所在,权贵自然遍地都是,只要稍稍不注意,可能就会招惹到什么皇亲国戚。
刘襄眼中流露出几分向往,也想象着秦郅在东都的风光,不过很快的,她眼神就暗淡下来,“不要去问他了,我又不想他。”
“不想?刚刚谁还在抱怨他不回来的?”
刘襄吐吐舌头,“姐姐,咱们还是莫要说他了,我不过是随口提了下而已,我以后才不会想他了呢。”
少女天真的面容,被秋光笼罩。
她眼神清澈明亮,琥珀色的眼底,倒映着秋色浓郁。
她盯着对面的学堂,好像是走了神。
刘襄虽然天真,她却不笨。
她知道,秦郅那个人啊,就算是喜欢,也不会说出口来,只会放在心上用行动去表明。就像是宋青婵成亲时,他曾送给自己一个金丝同心结。
同心结代表着什么,秦郅那样精明睿智的人,不会不知道。
秦郅对她许有好感,看向她时,眼中的轻慢总会变成促狭的笑意。
跟个小孩一样,会喜欢捉弄与她拌嘴。
时间一久,刘襄也对他动了心绪。
但她却也明白的知道,秦郅一举一动,都是世家的矜贵公子模样,比肖文轩不知要高贵到了哪里,他的家世绝非是自己能高攀上的。
她索性就把喜欢放在了心底。
后来秦郅离开岐安府,她便知道,他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既如此,倒不如再也不要去见。
宋青婵和刘襄都沉默着,这时,墙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蔫儿着的刘襄忽然又来了精神,兴致冲冲回头对宋青婵说:“姐姐!是姐夫又来巡街了!”
自从书院开院后,安乐街上好像也热闹了许多。
因为她在这边,所以周朔特地和府衙的兄弟们调换了巡街的位置,他每日午时后,就会到安乐街来巡街。
“知道了。”宋青婵忙放下手中的书册,就从书院的回廊下往外走。
穿过层层学堂,终于是来了前院,果不其然,周朔已经站在了书院门下。
见到她,周朔扬起笑,“青婵,今儿有没有人在此处闹事啊?”
宋青婵莞尔一笑,掩着唇,“周捕头整天在这边巡视,哪里会有人敢闹事啊,你整日在这儿,别人都会说你假公济私了。”
她提着裙摆出了书院的门,朝着周朔走去。
周朔想了下,大方承认:“难道不是吗。”
他本就是在假公济私,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往这边走。
宋青婵被他的坦诚惹得笑意更浓。
“出来巡视怎的都不多穿一点,穿的如此单薄。”
“无妨,我身体好,不冷。”周朔拍了拍自己硬朗的胸膛,还生怕宋青婵不相信了,“我身体好不好,你还不知道吗。”
宋青婵盯着周朔的正经神色,可以确定,他没在说骚话。
但这话,饶是谁听了,都会觉得旖旎。
她也不自觉的想歪了,脑子里浮现他健壮的身子和声声喘息,也就是那样好的身子骨,总是把她折腾到不像话。
她脸上红了,“我知道。”她闷声说。
周朔也没多想,朝着书院里看了眼,转而说了别的事情:“青婵,有吃的没有?”他虎牙笑得露了出来,挠着后脑勺说,“午饭在府衙里吃的,没吃多少,饿了。”
“怎的不在路上买些吃食。”她转过身,“你且先进来,我煮点汤饼给你吃。”
“好。”周朔紧紧跟在了她的身后。
书院后面的小庭院里,刘襄还抱着账本在院子里发呆,看到周朔过来,就离开了书院。宋青婵去厨房里给他煮了汤饼后,等他吃的时候,她才在身边撑着下巴和他说了关于秦郅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担忧。
“嗯?”周朔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沉沉的眼眸微抬,有些没反应过来,“阿郅喜欢三姑娘啊?”
宋青婵无奈极了,“阿朔,你说你,整日和秦公子在一处,怎的连这也不知道?”
“阿郅不愿意说的事情,没人猜得出来。”周朔浑然不在意,许是饿了,埋头继续吃着东西,呼噜呼噜,吃的很快。
宋青婵点了点头,要不是刘襄这边的异样,或许她也猜不出秦郅和刘襄之间的事情了。
她一双柳眉,微微拢着。
即便是微小的弧度,也没有瞒过周朔,他喝了一大口汤,咽下后说:“青婵,别想阿郅的事情了,他要是喜欢三姑娘,不会辜负的。”
“就算他不会辜负,可他家……”
“放心好了,阿郅不是那种会受家族控制的人,他啊,可了不得了。”周朔笃定笑着,伸手用粗粝的指腹,将她眉间的蹙起抚平。
被周朔这么一说,宋青婵恍然大悟。
是了,要是秦郅当真是没什么担当之人,周朔岂会与他是好友?
那位秦公子,也并非是人人所见的金贵的世家公子,而是曾经与周朔在一起的,在边陲共抗藩国好些年的少年将军。
战功卓越,顶天立地。
这样的男儿,要是认定了谁,又怎会去辜负?
这下子,宋青婵是彻底不担心刘襄了,解了心结,她笑得随性许多,“阿朔,谢谢你。”
周朔放下筷子,一大碗汤饼,已经被他吃完了,“再说了,怕什么,要是阿郅真的胆怯不敢了,我帮你们揍他出气,好不好?”
硬邦邦的男人,语气温柔又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