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一来,没一句是好的。
这一次,虽是发了热,可总算从大夫口里听到了好这个字。
这叫她怎么不高兴。
想想一个月前,夫人这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秦嬷嬷心底里又忍不住隐晦地想,或许那冲喜之法还真是有用。
“我给夫人开些药,煎着先吃一段时间吧。”
“好好好,谢谢庄大夫。”
秦嬷嬷高兴地道谢,
“阿星,等会儿你跟着庄大夫去拿药。”
“是。”
阿星应到。
“大人,那老夫先告退了。”
庄大夫让药童背着药箱,向谢临安告辞。
“去吧。”
“是。”
庄大夫转身离开,阿星跟着去拿药了。
等大夫走后,谢临安垂眼,正要开口时,却见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头上是过了凉水的帕子,脸上还挂着泪痕,但她一点也没受这些影响,人睡得极熟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只是两颊的红晕,微重的呼吸和眉间的浅淡的褶皱,说明了她的不舒服。
“大人,您去睡吧,这里交给我来,我会看顾好夫人的。”
秦嬷嬷压低了声音道。
“无事,嬷嬷去处理其他的事吧。”
秦嬷嬷闻言,欲言又止地看了谢临安一眼,最终还是咽下了嘴里的话,先应声出去了。。
院子里的人已经被全部叫起来了,等会儿阿星回来还要安排熬药。
事情还多着,她是要先去处理一下了。
第16章 院子里一夜……
院子里一夜都没熄灯,阿星忙着熬药,阿月要随时换着宋引玉头上的凉帕子。
连谢临安都斜靠在床上,一宿没睡一下去,但凡是有个风吹草动,他的眼睛定是第一个睁开的。
半夜的时候宋引玉被叫起来喝了药,过后很快又睡了下去。
折腾了一晚上,到了天蒙蒙亮时,烧总算是退下去了。
留下阿月和非乐守夜,其他人都睡去了。
谢临安也终于是能阖眼休息一会儿了。
宋引玉醒过来时,只觉得全身都酸疼的厉害,一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她轻轻动了一下,不想却惊醒了身旁的人:
“醒了?”
宋引玉整个人都蜷缩在谢临安怀里的,就这样过了一整夜,身下有源源不断的热透过衣服传过来。
他一说话,宋引玉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
或许是人才睡醒,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哑意,听得人耳朵发痒。
昨日的事,重回脑子里。
宋引玉身体慢慢僵住,她想起了昨夜她对着人撒娇卖乖的样子。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谢临安见怀里的小姑娘不说话,顿时皱了皱眉,沉声问到。
宋引玉胡乱地应了声:
“没事,好多了。”
她的声音细弱,像是气音一般。
谢临安伸手摸了摸宋引玉的额头,发现果然已经退热了,心下松了口气。
宋引玉觉得社死,她只想闭眼重新睡过去。
但肚里空空的饥饿感,还有满嘴的苦味都让她极不舒服,实在睡不下去。
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慢慢抬头,想说什么。
但就是这一抬头,直接让宋引玉呼吸一滞,人傻了。
而使得她这样的,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时的谢临安真的太惑人了。
褪下了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穿戴,这会儿披散着头发,眼尾泛红身着中衣的人整个人都透着艳色。
许是才睡醒,他神色少见地带了几分懒散,因着宋引玉昨晚的折腾,他的中衣被扯得大开,露出里面白皙到令女人都嫉妒的肌肤。
有一缕黑发钻了进来,散在胸膛之上。
强烈的黑白对比夺人心魄,眼尾的红又添了几分魅色。
这活脱脱的一个妖精啊。
要不是谢临安的眼神温柔绵软,没什么攻击性,她差点都以为,这人是从妖精洞里爬出来的。
这个时候的谢临安真的是太妖孽了。
“怎么?可是有何不妥?”
谢临安看宋引玉神色有些不对,刚刚松开的眉,又慢慢皱下去了。
宋引玉回过神来,藏在头发里的耳朵悄悄红透了。
随即她也不知道昨夜脑子烧糊涂了,还是一时间没一转过弯来。
宋引玉竟费力地被子里拿出双手,替谢临安掩上衣领,将他露出的胸膛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喉咙以上的,十分认真地说:
“小心着凉。”
其实这么一做完,宋引玉就后悔了。
她恨不得当场去世,锤爆自己脑袋。
她这干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不长脑子呢?
纵使心里疯狂尖叫,可她面上还是稳住了。
甚至还老老实实把自己摆成了刚刚那个姿势,重新窝回了谢临安怀里。
宋引玉的动作让谢临安愣了一下,但他也没多想。
只是心里惦记着宋引玉该饿了,也该喝药了。
他扬声唤道:
“来人。”
阿月匆匆进来:
“大人。”
“夫人醒了,去把粥和药拿来。”
阿月闻言一喜,抬眼看去,果然见藏在谢临安怀里的宋引玉露出了一双晶亮眼睛,看起有些精神头。
“是,奴婢这就去。”
说罢阿月又匆匆出去了。
谢临安垂首温声道:
“我先去换身衣服。”
宋引玉听懂了,她松开揪着他中衣的手,慢慢地挪动自己的身体躺回了床上。
“我就在耳房,有事唤我。”
“嗯。”
谢临安起身,往耳房走去。
子鱼非乐很快带着侍人提壶端盆进了耳房,侍候着谢临安更衣洗漱。
阿星睡眼惺忪地进来守在宋引玉旁边。
看阿星这样,宋引玉心里知道,昨晚上大家约摸都是没怎么睡。
“昨晚又让你们受累了,等下去睡会儿吧。”
阿星揉揉眼睛,闷声说道:
“您没事就好,昨晚我睡了,是阿月守了一夜,等下夫人让她去睡吧。我守着您。”
每次生病都兴师动众的,搅得所有人不安生,宋引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但在这个时代主仆意识刻进了人骨子里,她连想表达一下谢意都不好做。
之前她不懂,还把阿月他们吓了一跳,以为她糊涂了。
又是招来大夫,惊动父亲母亲,折腾得不轻。
后来才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和大夫的的话,打消了顾虑。
但从那时起,即使对阿月他们有再多的感激歉意,她都只能埋在心里。
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高她们的待遇,让她们高兴:
“等下个月我跟嬷嬷说,给你们涨月钱。”
阿星咧出个笑,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您这个月才给我们了涨月钱。”
宋引玉抿嘴笑笑,细声细气地说:
“还给你们涨,我有嫁妆,给你们涨得起。”
阿星嘴笨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跟着傻笑。
正说笑着,谢临安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穿戴整齐后,他如玉雕般的脸庞已经看不出刚刚床上的那副妖孽样,全然一副不染红尘的谪仙模样。
可无端的,宋引玉一看见他,耳朵还是红了。
脑子里全是他刚刚的模样。
“大人。”
阿星行礼。
恰在这时秦嬷嬷来了,身后还跟着阿月手里端着药。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几个丫头,端着洗漱器具和食盒。
“夫人醒了,怎么样,头还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秦嬷嬷满脸忧色的问到。
宋引玉看出来,秦嬷嬷昨晚也没休息好,眼下泛青,脸上是满是疲色。
秦嬷嬷毕竟年纪大了,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就显出了几分老态。
宋引玉有些愧疚,她道:
“我没事嬷嬷,我吃了药就睡会儿,你也去休息一下,别太累了。”
“好好好,夫人没事了就好。也怪我,这几日这么冷,出门也没给夫人多穿几件,才累你受这罪。”
宋引玉全身没劲,躺在床上暂时还起不来,婢女们就在床上伺候着她洗漱完了。
“不关嬷嬷的事,是我自己身体不好,你别这么说。”
秦嬷嬷是典型的忠仆,一有事就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让宋引玉很是苦恼。
“用早膳吧,喝了粥再喝药。”
谢临安岔开了两人的话。
侍人自觉地将早膳摆上桌。
谢临安坐在桌边吃,宋引玉的阿月和阿星侍候着她吃了。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空落落的肚子也填了东西。
接着阿月就端来了宋引玉最抗拒的东西。
那碗黑黢黢的药还没端近,宋引玉就闻到了苦味。
当初把她救活的清无道长除了给她扎了几针,给了宋父宋母一瓶药丸子外并没有给她开汤药。
药丸子很小,宋引玉当吃西药三下五除二就吞下去了。
可是后来宋父宋母想着要固本培元,又拖谢府请来了太医给她开了几贴药。
差点没把她苦死,那段日子,她真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那股苦味,难受极了。
好不容易捱过了,但看这碗药,她预感,她又要过那苦巴巴的日子了。
阿月一勺一勺地喂着宋引玉药,即使再不情愿,宋引玉也忍着硬吞了下去。
就她这幅身体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所以即使对这又苦又涩地药抗拒到了极点,宋引玉还是老老实实地喝下去了。
好不容易一碗药喝完了,阿星赶忙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怡递给宋引玉,让她甜甜嘴,去除嘴里的苦涩味。
本来宋引玉是有瞌睡的,但硬生生被这药都给赶走了。
这会儿虽然还是精神不济,却没多少睡意了。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刚刚吃完早膳的谢临安:
“你今日不上值吗?”
说完她又急急补了一句,
“现在好似也时候不早了,要不你还是不去了,作夜你也没歇息好。”
谢临安脸上挂着笑意,语调缓慢地说:
“嗯,不去。”
这么痛快?
宋引玉反而有些忐忑了:
“那会不会像之前一样,堆好多事在哪儿,让你一次性处理。”
知道宋引玉是担心他,谢临安眉眼温和,声音带着笑意安抚着她:
“无妨,有事他们自会来寻我。”
有了这句话,宋引玉放下心来了。
这时谢临安却起身,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宋引玉眼睛跟着他的身子移动,随后两人对视,她小心地问:
“怎么了?”
谢临安道:
“是不是睡不着?”
宋引玉点点头。
“我给你读书吧。”
这时宋引玉才发现谢临安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本她还没看完的游记。
原本是放在书房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谢临安拿过来了。
宋引玉没有拒绝,乖巧地应声:
“嗯。”
随后屋内响起了谢临安不疾不徐的读书声。
他的声音很好听,明明只是读书,可宋引玉却觉得像喝了一口糖水甜滋滋的。
一旁的秦嬷嬷见状,悄悄照顾着众人离开了屋子。
第17章 “夫人,该喝药……
“夫人,该喝药了。”
宋引玉身子一僵,神色扭曲地转头看向阿月以及她手里冒着热气的药碗。
那东西还没入口,宋引玉就已经觉得嘴里苦到发涩,甚至引起一阵反胃。
但良药苦口,不喝药,她的病就得反复,一反复就下不了床。
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的宋引玉在完成了给自己的洗脑以后,深吸一口气对阿月说:
“给我吧。”
阿月笑了笑将药递给了她。
宋引玉端着药碗嫌弃地瞥了一眼,然后捏着鼻子,端起碗往自己嘴里灌。
这动作显得有些不文雅,可阿月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早前在宋府宋引玉能起身后,她都是这么喝的。
最开始她和阿星看得目瞪口呆。
但见得多了也就平常了。
毕竟自从一个月前,宋引玉断气又醒来以后人就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一个已经死过一次差点走上奈何桥的人,总是要有些变化的。
况且宋引玉身上的变化都是往好的方向,比如人比以前爱说爱笑了,往日阴沉晦暗的双眸也明媚了不少。
大家对此喜闻乐见,因此有些举动不太文雅又有何妨。
只不过,她家夫人在大人面前倒是显得很不一样啊。
阿月暗自想着。
宋引玉将空碗递给阿月,阿月见状赶紧把装糖怡的荷包送到她手里。
宋引玉连忙打开荷包,从里面抓了两块糖塞进嘴里。
两颗糖被她包在嘴里狠狠嘬了一口,甜味慢慢冲淡苦味后,就一左一右地被她包裹在腮帮子里。
只是那糖一不小心刮到了她嘴里新长出来的溃疡,那滋味酸爽的,宋引玉狠狠拧了一下眉。
“夫人,怎么了?”
阿月见她神色有异,忙着问到。
宋引玉含着糖,含含糊糊地说:
“没事,咬了一下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