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于宋引玉来说就舒坦得多了。
她身子羸弱比一般人畏寒,就说今日这身喜服底下,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罩了好几件。
就这样她母亲赵氏还怕她冷,给她里面夹了一件皮质的马甲。
就跟现代的小皮衣一样,贴身看不出来。
这东西昂贵,赵氏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得来的。
就怕宋引玉捱不住今日的这场婚宴。
也幸亏她身形瘦弱,嫁衣又做大了些,这会儿穿起来倒是没什么违和感。
只是她动起来格外笨重,累得慌。
刚刚在内室脱衣时,秦嬷嬷连同几个丫头齐齐出手才把她那身衣裳给扒下来。
再往前走,待看到坐在桌边一身月白色常服的人时,宋引玉脚下顿了一下,又才故作镇定地走到他旁边坐下。
她甫一坐下,就有丫头婆子提着吃食手脚利落地摆上桌。
上桌的有一碗参汤,两碗素面和一碗鸡丝肉粥以及刚刚宋引玉特意吩咐的醒酒汤。
宋引玉肠胃弱秦嬷嬷在她吃食格外上心,见到桌上的东西后,便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那碗素面的面拉得极细,汤底清澈,上面洒了些葱花摆了两根青菜。
鸡丝粥也煮得又软又糯烂,稍薄也不是特别浓稠。
宋引玉一天没吃饭,先用鸡丝粥打底,再吃素面填肚子,易消化,这是用了心的。
秦嬷嬷悄悄放下了心,单从今天晚上的吃食就能看出,这谢府往后对待姑娘也亏不了。
宋引玉饿得头脑发晕,倒是想不了这么多,看着桌上的东西就两眼放光,想也不想就去端那碗面。
粥煮得稀怎么填的饱肚子,当然吃面最好。
可她刚伸手,那碗被她弃在一旁的鸡丝粥就往她面前推了推:
“先喝粥,垫垫肚子。”
宋引玉身子一僵,耳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凑得近谢临安清冷里夹了一丝喑哑,她虽然没看过去,但也能感受到他的眼睛此时正认真地看着她,一想到这点就刺激得宋引玉心头一颤。
但很快她又回神来,不禁反思刚刚她去端面的样子是不是像饿死鬼投胎啊?
宋引玉心里的小人疯狂尖叫,崩溃。
又丢脸了。
内心慌成狗,但面上宋引玉抿紧了唇,神色稍显严肃,但要是耳朵尖没红,恐怕更具说服力。
随后她面色如常,不慌不忙地收回手,转头看着谢临安,露出个腼腆地笑了笑,对谢临安轻声说:
“谢谢。”
说完她埋头开始喝粥。
谢府的厨子手艺很好,一碗粥就能窥见一二。
一碗粥下去,宋引玉从舌头到胃都得到了极大的抚慰。
只是这粥稀薄,也确实堪堪打了个底,饿得隐隐发痛的胃也确实舒服了不少。
吃完粥她后偏头偷偷看了一眼正安静吃着面的谢临安,口水不停地在嘴里分泌。
过后实在忍不住了,她将粥碗推到一旁,捡起筷子迫不及待吃起了面。
谢临安不动声色地投来一束目光,眼里隐隐有着些笑意。
一时间屋内只听得见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
谢临安动作文雅,吃相极好,明明在吃着汤面愣是一点声儿没发出,看着赏心悦目的。
宋引玉也不遑多让,虽然吃得快,但丝毫不显粗鲁,反而吃得很香。
两人光是坐在那儿吃完面,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看起来相配极了。
一旁的秦嬷嬷眼眶一热,险些就落下泪了。
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哀伤。
一个月前,她家姑娘是真的熬不过去了,连棺材和寿衣等冥物都备好了。
整个府上愁云惨淡,夫人险些把眼睛都哭瞎了。
谁又能想到今日这番景象呢?
姑娘嫁了当朝顶好的夫君,与夫君好端端坐在这儿吃面。
宋引玉一碗面吃得喷香,最后连汤都差点喝完。
还是谢临安阻了她,秦嬷嬷也赶忙劝到:
“还有参汤要喝,姑娘水喝多了,怕夜里要起夜。”
天这么冷,外面稀稀拉拉又有点飘雪,晚上起夜那得多冷。
宋引玉舔了舔唇,到底是忍痛放下了那半碗鲜香的面汤。
“你若喜欢吃面,明日朝食让人备上吧,”
谢临安语气很是温和,明明没什么,可宋引玉还是不可遏制地红了脸。
虽说他们以后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相处,可是她忍不住啊。
特别是,谢临安有一副如此冲击力的样貌。
宋引玉默念了几遍,我是妈粉,我是妈粉后,便恢复了心如止水
她点点头,然后又端起参汤慢慢喝起来,一边喝,她脑子里一边开始思量晚上睡觉的问题。
照目前的形势来说,他们两人今天晚上定是不会圆房的。
不说谢临安那边,光从她这副身体状况来说,恐怕也是经不住折腾的。
可谢临安又睡哪儿?会不会和她一张床上睡?
这是宋引玉最纠结的一点。
在书中,谢临安终身未娶,连唯一订过婚约的人也只有她。
可惜在书中,原主就是个炮灰,连名字都没有。
唯一提起的,便是一句,谢首辅那早死的未婚妻,宋氏。
除此以外,书中根本就没怎么描写谢临安和女子相处的细节。
当然和原女主的相处细节,也只是存在于他们两人的回忆里。
但这两人,一个是出自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一个是出自门庭厚重的谢家,具是把那套礼给守死了,从头到尾根本连个肢体接触都没有。
所以眼下谢临安面对一个不熟的还不打算的圆房的新婚妻子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一点宋引玉真不知道。
不过按照宋引玉博览群书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处境下,谢临安要么会跑去睡书房,要么就歇在屋内的软榻上。
可是真这样,宋引玉也是不答应的。
那书房为了采光四面透风,软榻也是安置在窗下的。
这么冷的天,睡一觉还不得冻死。
要知道,在书中谢临安就是因为染上风寒后,处置不当没重视才转换成肺痨的。
不成不成,不能让谢临安去这么冷的地方。
“夫人,夫人。”
秦嬷嬷轻碰了一下宋引玉,惊醒了还在胡思乱想的她。
宋引玉茫然地看向她:
“嬷嬷?”
秦嬷嬷拿下宋引玉手里的空碗,然后轻声说:
“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宋引玉反应迟钝了一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切后,萎靡地点点头。
成亲太累了,刚刚一通胡思乱想又废脑子,本来没什么困意的宋引玉突然感觉到了睡意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
要是按照往常,她早就不管不顾地上床睡觉了。
只是今晚她还要顾着谢临安呢。
宋引玉强打起精神,任由秦嬷嬷她们服侍着她重新漱口,然后宽衣躺上了床。
秦嬷嬷看出了宋引玉眼皮子都在打架了,满脸疲惫,便和阿月几人手脚麻利地做好了一切,然后向还坐在屋内的谢临安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谢临安挥退了要服侍他的人。
宋引玉见状心里有些急,觉得谢临安说不准就是要出去,这衣服都不打算脱呢。
屋内的下人都退了出去,顷刻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坐在原地的谢临安踌躇了一会儿,方才起身迈步走到床边,看着全身都埋在被窝里已经困得不行的小姑娘,叹了口气但:
“你身子羸弱,如今圆房恐伤你元气,大夫的意思是缓上一段时日,你不要多想。”
谢临安没和这般柔弱的小姑娘相处过,谢家的女子向来端庄贤淑小小年纪就已经脊背板直地坐着读书了。
所以对于看起来柔弱又稚气未脱的宋引玉,他唯恐语气重了,伤了她。
宋引玉竭力抵抗着汹涌而来的睡着,保持着清醒。
她说:“我知道。”
她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睡意,听起来带了几分软糯。
“床这么宽,我们一人一半,书房太冷了,去了一定会冻病的,你就在这睡吧,软榻也冷。”
脑子里始终记得不能让人去书房,所以宋引玉赶忙加了一句。
只是这会儿她已经陷入半梦半醒之间,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谢临安闻言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了。
他微微颔首:“睡吧,我不去书房。”
“软榻,冷。”
“也不去软榻。”
谢临安耐心地说。
许是得了承诺,宋引玉立马就坠入了睡梦中,沉沉地睡去。
良久谢临安褪下衣衫,然后躺在家里宋引玉身边。
宋引玉十分畏冷,屋内火盆虽然没熄灭,被窝里也暖烘烘的,但身边躺下一个人后,她察觉到了温暖,立马本能地向他靠近。
原本的平躺变成了侧躺,脑袋也不自觉地往他脖子处靠近,温热的气息一下子扑在了谢临安脖子上。
从未与人这么亲近过的,谢临安身子一僵,好半响才缓过来。
待察觉到,身旁的人,只是贪图自己身上的那一点热气后他又恢复了正常。
今日的大婚累了不少人,不一会儿具都睡了过去。
第3章 宋引玉迷迷瞪瞪地……
宋引玉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睁眼躺在床上,看着火红色的床帐,有些发懵。
脑子里也稀里糊涂的,分不清现下是做梦还是现实。
其实这样的感觉并不好,每次睡醒她都会感觉四肢无力,背心发疼,好像身体和头已经分离了。
原主身体,沉疴宿疾颇多,起初穿来的时候,她整日整日的昏睡,醒过来的时间比睡过去的少。
身体无力地躺在床上,轻轻动一下便头晕目眩呕心想吐,更是浑身疼得受不了,连地都沾不得。
后来身体养好了些,虽然能下床走走了,但嗜睡的毛病却遗留了下来。
这让一个原本身体健康的人,遭受了不少罪。
也难怪她这会儿反应极慢了。
“姑娘,你醒了。”
正当宋引玉发着愣时,床帐被轻轻挑开,阿月轻柔的声音响起。
宋引玉微微阖眼,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才懒洋洋地点了下头,顺道问到:
“什么时辰了?”
“巳时快午时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该用午膳了。
这么晚?
宋引玉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久过了。
阿月招呼着屋内的阿星并另外两个丫头,服侍着宋引玉起床。
突然宋引玉刚刚递给阿月的手僵在了半空,昨晚的记忆通通回笼。
她慢慢转头看向阿月,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
“谢,谢……”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阿月已然明白她要问什么,脸上露出笑意,眼眶微红地说:
“大人一早就起了,他吩咐我们不要打扰姑娘,让您睡。”
说着她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
“大人体贴姑娘呢。”
依她们姑娘这样的境况能遇上这么体贴的夫君,真是一件大好的事。
虽然才刚刚嫁进来,但阿月心中有预感,她们姑娘这回是掉进福窝里了。
若是没有那些恼人的病来犯,定会一生无忧。
“可是,今早不是要新媳妇去拜见公婆敬茶吗?”
宋引玉满脸不安地问到。
谢府规矩极重,就说姿态上,府中不管是公子还是姑娘不管是在哪儿,不管是干什么,都必定要挺直腰板,仪态不能乱,否则就会被禁足在屋内练规矩,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才能出门。
像她这样,新进门的媳妇,第一天该给公婆敬茶的,却睡过去了,该禁足多少天?
不会,不会把她退回宋府吧?
宋引玉一想到这点,后背发麻,成亲第一天就被婆家退回娘家的,还是因为懒,这得多丢脸呢。
阿月眼见自家姑娘缩在被窝里,满脸沮丧,垂头丧气的,连忙出口安慰道:
“姑娘放心,大人临走前说了,让你不要急,敬茶礼改到了中午,您等会儿在午膳前去给老大人和老夫人敬茶就行了。”
宋引玉一怔,满眼晶亮地看着阿月:
“真的?”
“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宋引玉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
一躺躺久了,肢体不免僵硬,所以每次更衣前,阿月她们都会扶着宋引玉在屋内走一圈。
屋内炭盆还没有熄,大门紧闭冷空气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但是刚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出来,宋引玉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阿星拿来毛领披风给她披上,又在屋内活动了一圈这才好点。
随即丫头们服侍她更衣洗漱梳妆,一番折腾过后,方才好。
恰在这时,秦嬷嬷亲自端来了一碗汤面过来了。
“嬷嬷。”
秦嬷嬷应了声,将面放在桌上,满脸笑意地说:
“夫人快来把面吃了。”
宋引玉乖巧地点点头。
面和昨晚一模一样,好吃的能把舌头吞下去。
天气寒冷,吃碗热汤面别提多舒坦了。
宋引玉自然是吃的开心。
一切收拾妥当后,秦嬷嬷便提溜着几名宋府来的丫头讲规矩。
具是因为刚刚阿月几人还称宋引玉为姑娘。
甭管年纪多小,嫁了人,就该称夫人。
秦嬷嬷言辞严厉地对几个丫头说到。
谢府对她们宽宥,但没由来地让他们宋府坏了规矩,丢了宋家的脸。
秦嬷嬷原是宋引玉母亲身边的管家嬷嬷,向来严厉,虽离开了宋夫人做了宋引玉的陪嫁嬷嬷,但余威尚存,说得阿月几人呐呐不敢言。
宋引玉坐在屋内,打了个小小的哈切,有些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