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人,落在他嘴里一口一个快死了,要见最后一面。
这诅咒的话,让宋引玉恨得眼睛都红了。
呵斥住了太监,她咬牙就要起身挑开车帘,一边起身,她一边再次喊道:
“停车。”
厚厚的车帘之下,里面的声音也不大,非乐只隐隐听见是宋引玉和太监起了争执。
但不论因何起争执,他自是向着自家夫人。
因此听了她的话后,就转向驾车之人,正待说话时,里面却听得太监厉声大喊:
”不许停,快走。”
这时非乐终于察觉了不对,他立刻就要去抢车夫手里的缰绳。
哪知,那车夫看着无害,实际也是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非乐不仅没从他手里抢过缰绳让马车停下,还被他不知从何处摸出来的短刀横在他脖子上,压低了声道:
“不许动!”
此时他们正走在街上,路上还有不少行人,显然一些事不适合明目张胆,所以这人还有些顾忌,那刀也被遮掩了一二。
非乐垂眼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刀,不动了。
他慢慢移动眼珠,用余光去瞟身后的车帘子。
他心中着急不知道夫人如何了。
而此时车内,宋引玉正和太监对峙着。
早在方才宋引玉一动,太监就掏出怀里的匕首冲她扑来。
宋引玉早防着他了,手里握有一只偷偷藏起来的簪子。
太监的匕首伸到她脖子前时,她的簪子也抵在了太监的颈动脉上。
眼下的状况便是,宋引玉的脖子上是一把匕首,太监的脖子抵着锋利的簪子,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眼下,看着像是双方势均力敌,但宋引玉心里清楚,处于劣势的人是她。
因为马车再不停下,走到人少的地方后,外面的侍卫就会掺和进来。
她一个女子没有功夫,自然是打不赢这些人,而且她不认为这个太监的价值能威胁外面的侍卫放她走。
正当她暗自着急时,马车突然就停下了。
毫无防备下,本就躬身站立着的太监一下失去了平衡,他差点摔倒。
本能的,他抬手去扶着车壁。
这一扶,手里的刀一下没握稳掉在了地上。
宋引玉看准时机,手疾眼快捡起来,然后横在太监的脖子上,冷声道:
“别动。”
太监瞪大了眼睛,双脚哆嗦着,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车里发生的事,几乎是在瞬息间发生的,等制住了那太监,她才分了心去听外面发生了什么。
“大胆,你是何人敢拦宫中马车。”
“周姑娘?”
前一句是侍卫呵斥道,后一句是非乐的声音。
“宫中?哪个宫中,谁让你们来的?”
“放肆,我等奉的是皇上旨意,还不让开,你想抗旨吗?”
“本姑娘有没有抗旨不知道,但你们假传圣旨,光天化日之下掳劫朝中重臣家眷,就这罪名,足以砍了你们的脑袋了!”
周思璎的声音不小,宋引玉在车里听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能想到她说这话时,横眉竖眼瞪大了双眼的模样。
她挑开车窗帘子看去,当她看见周思璎不是一个人来得,身后还跟了不少护卫时,她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不知是不是外面之人被拆穿了诡计,一时语塞。
周思璎得意地昂起下巴用马鞭指着众人,吼道:
“还不把人给本姑娘放了。”
侍卫对视一眼,没多言,只沉声喊到:
“杀!”
接着就是兵器相接铮铮之声,和外面百姓的躲跑惊叫的声音。
外面的冲突起了不久后,马车晃动了一下,是非乐和车夫缠斗了起来。
宋引玉抿紧了唇,一只手藏在袖子下颤了颤。
另一只手,则稳稳抓住匕首,抵在太监的脖子上。
她不会功夫也跑不动,现在出去只会给周思璎添乱。
如此还不如待在车里,至少暂时安全。
周思璎带了一队人来,个个都是好手。
这些心怀不轨之人,功夫再好也扛不住这么多人。
因此很快落了下风。
但他们不要命的打法,拖了些时间,让周思璎头疼了会儿,才把人拿下。
加上车夫一共七人,死了五个只剩了两个活口。
她哼了一声,收起她长刀,然后怒声道:
“把人绑起来。”
话一说完,她不忘擦掉脸上溅上的血珠,才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子。
宋引玉抬眼看去,看见了一身利落装扮的周思璎。
周思璎则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宋引玉,确定她没受什么伤后,明显松了口气。
之后,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太监身上,挑了下眉伸手一把抓住太监的衣领就把人拎出去扔在了地上:
“这还有一个。”
周思璎重新转头看向宋引玉时,脸上露出了笑来:
“夫人放心,谢大人安好。是谢大人和我哥哥让我来救你的。”
第89章 正文完结 周思璎留下人处理善……
周思璎留下人处理善后, 而她亲自带人将宋引玉送回府中。
回去的路上,她没再骑马,钻进了马车中和宋引玉坐在一起。
许是为了安抚她, 周思璎的话很多,嘴就没怎么停过。
宋引玉坐在车内, 一直安静地听着, 没怎么搭话, 更没有多问什么。
直到回到谢府,周思璎也看不出来她到底是高兴还是害怕。
周思璎还有许多事,显然是从皇帝那儿领了职的。
宋引玉想, 东平侯夫人希望阿璎做个大家闺秀这念头还是没成。
要不她一身功夫,和身后的那些人马哪儿来的。
周思璎功夫好,脑子却要慢些,她不知道宋引玉猜到了什么。
哥哥曾跟她说过,齐训侯造反除了皇宫,第一要对付的定是谢府。
届时乱起来,谢府则必须要守住。
这也是为何,她能在宋引玉事时,第一时间赶来。
眼下齐训侯一计不成, 下次出手断然就是硬来了。
所以临走前,周思璎将带来的人全部都留下了, 并叮嘱所有人暗中护好,绝不能出差错。
吩咐了那边, 她怕宋引玉多想, 犹豫了会儿又压低了声儿说到:
“夫人别担心,姓文的翻不了天,皇上心里都有数。”
宋引玉心上宛如沉沉地压了块石头, 笑容有些勉强:
“今日多谢你了。”
“夫人客气了。”
这句话过后,两人也没在寒暄周思璎利落地告辞后就骑马离开了。
宋引玉抿紧唇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和候在一旁的非乐进门。
没成想,一进门抬眼就看见了谢老大人夫妇。
愣了一下,她忙上前行礼:
“父亲,母亲。”
宋引玉没下车,身上干净没沾上血,但非乐杀敌却沾了不少血。
谢老大人见状目光一下锐利地皱起眉来。
事物打量了宋引玉一番,见她并没有受伤后,眉头才一松,沉声道:
“无事就好,往后不可这么冲动。”
宋引玉抿了抿唇,攥紧手心,点头应下。
见到了死尸,她心里总不大舒服。
谢老夫人似是看出来了,叹息一声,抬手替她扶正了头上的珠钗,道:
“回吧,让你院里的人,烧水为你沐浴更衣,再用些膳,早些歇息。”
谢老夫人的声音并不柔和,有些生硬
宋引玉却在这话里听见了安抚关心的意味,只是严苛内敛了大半辈子的人,总是不习惯明着表述自己的关心。
谢老夫人如此,谢老大人也如此。
宋引玉听明白了,有点破防,她眼眶一红,抬眼看着谢老夫人眼里的心疼慈爱,吸了吸鼻子,哑着嗓音说:
“母亲,我能抱抱你吗?”
谢老夫人闻言愕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活了这么大岁数的人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地对她说话,这所提的要求也与她所看重的规矩不符。
但当她看见面前的姑娘,红着眼眶和鼻头那副委屈又惧的模样,还是软了心肠,抬脚向前张开手抱住了宋引玉。
不同于谢老夫人的脸上惯常稍显板正严肃的脸庞,她的怀抱是柔软温暖慈爱的。
她什么都没说,可宋引玉能察觉到其中的关爱与安抚。
宋引玉眼泪悄悄涌出,但很快她就消失了。
她从谢老夫人额,怀抱退出,笑着说:
“母亲,我回去了。”
说了,又忍不住想要宽宽二老的心,便用周思璎刚刚安慰她的话说到,
“今日的事,您与父亲不用担心,姓文的翻不了天,皇上心里有数。”
谢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见宋引玉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得点了点,应下了这话:
“我与你父亲知道了,快回去吧。”
“是,母亲,父亲我先回去了。”
宋引玉施礼后,就回了院子,中途她让非乐也赶紧回去好好歇歇。
这还只是个开始,真正厉害的还在后面。
方才宋引玉已经发泄过一场,此时心情平复了许多。
哪知她回去后,人还没站稳,秦嬷嬷先抱着她狠狠哭了一场,阿月阿星并几个丫头也在一旁抹眼泪,显然都被吓得不轻。
满院子的人,反而是宋引玉最为镇定,她哄着阿月几人去给她提水来,说要沐浴更衣。
而后又安慰了秦嬷嬷许久才作罢。
沐浴更衣后,她出来时,桌子上早摆满了她喜欢的吃食,糕点蜜饯松子连冰糖葫芦都有。
宋引玉微怔,经秦嬷嬷一说才知道是谢老夫人命人送来的。
宋引玉心里一暖,身边人的关切彻底驱散了她心里的不适。
吃进一颗糖葫芦,宋引玉慢慢嚼着,甜渍渍的糖味里包裹着酸酸的山楂,冲散了她鼻腔里总是萦绕着的血腥味。
宋引玉怕死,今天她是怕的,坐在马车里察觉不对时,她没有一刻不怕。
可她知道,怕没有用,越怕会越慌,越有可能让她丢命。
唯有沉着冷静,展现出毫不畏惧的强大,才能反过来让敌人怕。
只要敌人怕,她才能生。
又过了一日便是中秋节了,与往年一样,府里侍从一大早就起来开始打扰府中各处,并悬挂灯笼。
可不同的是,今年这个中秋显得有些冷清。
街上人影稀少,商铺大多都关了门。
府内的来来往往倒是忙得热闹,但下人的脸上看不见往年的喜庆,皆愁眉哭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挂白幡,办丧事呢,惹得常管家恼火地好生惩戒了好几人。
今日宋引玉也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后,她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裳,就直奔厨房去了。
学了两天,她的月饼已经做得有模有样,她想若是事情解决得快,说不准谢临安还能赶回来吃上她亲手做的月饼。
早上跟着大师傅婆子们备好了馅料,用过午膳,她就开始做了。
她动作不熟练,一块一块地做得很慢,这一做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上。
夜幕降临,天上最后一丝余晖消失。
宋引玉将最后一块月饼从模子里翻出,但这块月饼不知为何嵌在模具里嵌得格外紧。
她使劲地弄,将模具敲得??响,那块月饼才掉出来。
可一掉出来,那月饼竟直接裂成了两半,露出了里面的馅料。
宋引玉做了那么多块,这还是第一块裂成这样。
花好月圆几个字里的圆字直接从中间劈开。
宋引玉怔怔地看着,心突然狠狠跳了下。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就是不见人,她也能想想得道来人有多焦灼。
她抬眼看向门口,不多时秦嬷嬷慌张地跑进来,待看到她后,脸色没有丝毫缓解。
外面天凉,秦嬷嬷却急得满头大汗。
“夫人,外,外面有叛贼围府!”
秦嬷嬷急促地说着,满脸的不安惊恐。
宋引玉那颗心咚地沉到谷底,她扯下身上的围腰,冲秦嬷嬷说:
“嬷嬷,别慌。”
她的神色很冷静,连带着秦嬷嬷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竟真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是,夫人,嬷嬷不慌。”
宋引玉拍掉手上的面粉,然后抬脚往外面快步走去。
秦嬷嬷和阿月阿星几个丫头连忙跟在她身后。
她走得很快,府上各处人心惶惶,丫头婆子神色不安还有偷偷哭泣的。
宋引玉掩藏在黑夜里的脸,格外冷硬。
急急走到门口时,已经有护卫提刀横在身前,死死盯着大门。
那些护卫宋引玉看一眼就认出了,是那日周思璎留下的。
与其说是护卫,今日仔细一看,宋引玉认为这些人该是军营里出来的兵。
另外,还有非乐领着府中护卫,跟着驻守。
除此以外,外面的火光冲天,入耳全是短兵相接,铿锵之声。
今日是中秋,可天上乌云遮盖看不见一点亮光。
漆黑的天幕像是巨兽张开的大嘴,下一刻就要把所有人吞噬殆尽。
“夫人!”
非乐先一步看见她,连忙喊到。
“夫人。”
这群官兵领头之人也施礼,唤道。
宋引玉点头应了下,看着外面还没停歇的打斗,问到:
“如今什么形势?”
领头之人皱眉,脸上的神情并不乐观:
“叛贼来势汹汹,兵马众多,我们的人恐怕抵挡不了多久。”
宋引玉闻言,咬紧了牙,而后语气晦涩地问:
“京城,被攻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