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早上好,抱歉我起晚了。”
张大英哪能为这事怪女婿啊,再说自家女儿起的更晚,这要是嫁到别家去跟婆婆住一块肯定是要被婆家说道的。
“不晚,你们年轻人多睡会没啥,到了我这个年纪想睡也睡不着了。”
早饭不用他帮忙,顾闻骞就去院子里找活干,劈了柴后,还把有些坏的鸡圈修好,干完这些他得去牛棚,虽然不住那了,但活还是得继续接着干。
张大英听说他要去村头,赶紧让他吃早饭,“你先吃,小婵没起就不等她了,我给她留着早饭呢。”
今天的早饭挺丰盛,白米粥、韭菜炒饼,还有三个白水煮蛋,一人一个。
以前张大英总舍不得吃,秋小婵花了很长的时间给她“洗脑”,人的身体不能没有营养,就像牛一样,不能吃干活不吃草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什么都是空谈。
后来张大英自己也发现从吃好睡好不去想那些不痛快的事后,身上的病痛缓解了不少,也认可了女儿的理论。
顾闻骞吃了饭后回了趟屋,看小婵还没有醒的迹象,她睡着后有些不老实,翻身后被子从肩上褪了下来,露出雪白的背脊,还有那舒缓诱人的曲线。
他忍着悸动走过去帮她重新盖上,真想留在家里抱着她继续睡,但一方面工作得完成,另一方面即便是夫妻也不宜大白天搂在一起,只能捏了下她的耳垂,笑骂了句“小傻瓜”,带着满腔的柔情爱意出门了。
秋小婵醒来时太阳都已经升高了,那个一晚上紧搂着她不肯松手的男人不在身边,她抱着被子起身,腰间的酸涩提醒着她经历过什么。
坦白说昨晚还是挺超乎她意料的,本以为他那样的人夫妻生活肯定是恪守礼节,点到即止,没想到异常热情,让她都有些吃不消。
穿上衣服出了房间,她妈在院子里锄草,见她出来指着厨房说,“早饭给你温着呢,赶紧去吃吧,闻骞去村头了,到饭点了回来。”
秋小婵点头应下,吃了饭后又回房把脏了的衣服被单拿出来洗,她脸皮到底薄,不好意思对着张大英,背着身蹲在地上,母鸡咯咯的围着她转。
“妈,咱们再多养两只鸡吧,这样每天也能多捡几个蛋。”
“成,过两天我去找找看。”
虽说村里之前有规定,每家每户养的鸡不能超过五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没人严格遵守了,每家多养几只实属正常,法不责众,自家也没必要一直守着这个规矩。
九点多钟秋小婵开始准备午饭,昨天还有剩下的肉,不吃会坏,她重新回锅过了一遍,又炒了个新鲜的蔬菜,还煮了一小锅鸡蛋汤,等饭菜全部准备好,顾闻骞推着院门进了院子。
秋小婵见到他就想起昨晚,脸也不自觉的烧红了,顾闻骞弯着唇把饭菜端了出去,一家三口吃起饭来。
“闻骞,你干活累,多吃点。”
“谢谢妈,你也多吃些。”
说完又看向身旁的小婵,夹了个鸡翅膀给她,小婵看过去,他笑了笑低头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张大英谈起了正事,“闻骞,你跟小婵结婚了,虽然你家人没能过来,但小婵已经是你们顾家的媳妇,我寻思着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你要是想带小婵回去探亲也该提前准备起来。”
顾闻骞放下筷子点头,“好,探亲的事我跟小婵还没商量,等商量后再决定什么时间回去。”
下放四年来,顾闻骞只回去过两次,心里自然是想家的。
秋小婵看他情绪低落下来也挺心疼他,安慰道,“你想什么时候走都行,队长挺好说话的,咱们请十天半个月的假没问题。”
张大英也点头,又起身回屋,出来时手里拿了个手帕。
“这个你们拿着,这次办婚礼统共用了一百六十块,剩下的钱你们收好,出门肯定得用钱,还得给家里带点啥。”
这一百六除了婚宴外,还包括了其他所有支出,还算是非常节省的。
虽然顾闻骞说剩下的钱当作聘礼,张大英也不会要这个钱。
顾闻骞没收,婉拒道,“妈,你收起来吧,回去的路费我还有。”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留钱干什么,你们刚结婚,花钱的地方多,就别跟我客气。”
顾闻骞不收张大英就把手帕塞进了女儿衣兜里。
“原本攒着给你结婚的钱还没动都别担心我,晚会我去队长家问问,你们已经结婚了,是不是能给闻骞安排其他的活干。”
在牛棚多少带了点“惩罚”的意思,但他跟小婵结婚后就算是自己人了,又是家里唯一的男性丁,该争取的权益得争取。
吃过饭回屋休息,顾闻骞从带来的行李箱里拿了件长形的木制品出来,等他转身,秋小婵好奇的看过去问,“什么呀?”
“你猜猜看。”
“我还真猜不出,看样子像是安照片的镜框。”
他们去县城办理结婚登记时拍过一张合照,就是那种只照上半身的大头照,原本想再去拍一张全身照,老板临时有事关了店铺没拍成,所以秋小婵不确定是不是镜框。
顾闻骞笑着转过手中的木框,一个回眸倩笑的丽人跃然纸上,竟然是一张自己的素描画像,他还用玻璃压上了。
她惊喜的问,“你什么时候画的呀,也太像了。”
“画了有一阵子了,送给你做结婚礼物。”
原本该昨晚送的,但他把这事给忘了,今天才想起来。
秋小婵是真的很喜欢也很感动,她抬头看向顾闻骞,在他脉脉含情的目光中拥住他,脸埋压了他的胸前。
“你可真是太坏了,总做一些让我感动的事,就想让我越来越喜欢你。”
顾闻骞将相框放在身旁的柜子上,两手回拥着她,下颌摩挲着她的发顶,低头亲吻她的眉心。
“那我要让你失望了,如果这叫坏的话,我肯定会一天比一天更坏。”
也会一天比一天待她更好,因为她是他的妻,是与他身心契合水乳交融的爱人,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即便是父母,亦或是未来的孩子,内心足够亲近但也无法达到那样的不分你我。
他的唇落下来,秋小婵顺从着内心的渴望仰起头,与他唇齿相依,辗转厮磨。
一吻结束,秋小婵的唇瓣越发红润饱满,比六月的蜜桃还要水润。
秋小婵拿起那幅画看了又看,有感情才能凭着印象将她画的这样好。
她在屋里看了一圈,最后挑中对着床的那面墙,“这幅画就挂在这里吧,我得天天看着才行。”
顾闻骞点了下她的鼻尖笑了,“好,听你的,你说挂哪里就挂哪里。”
他下午还得去牛棚,不去的话那些牛就没人饲养,不像秋小婵,结婚前跟养猪场请了三天假,这三天不用去也不计工分。
“探亲的事你想了吗,什么时间回?”
秋小婵怕等到过年前连火车票都不容易买,不如现在,气候正适宜。
顾闻骞想了想说,“那就下个月吧,我写信回去说一声,他们知道肯定高兴。”
秋小婵说,“我还没怎么听你提过家里的事。”
顾闻骞环着她的肩拉着她一起坐到床边,视线投向窗外,眼里蕴着许许多多的情感,有追忆有幸福也有痛苦。
“我的父母都是很温和的人,在我印象里他们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然后他跟秋小婵说了父母的故事,大学相爱,毕业后结婚,一个是大资本家的小女儿,一个是政客的小儿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他们谦逊有礼,从不骄傲自满,不断的学习充实自己,追求思想的丰饶而非物质财富,体谅母亲怀孕艰难,顾闻骞出生后父亲就决定不再要其他的孩子,在对顾闻骞的教育上,父母也是民主而自由的。
他们视孩子为平等的人格,而非自己的附庸,小时候调皮也好,做错了事也罢,父亲不会第一时间责骂,而是仔细帮他分析事情的利弊。
比如他踢球打坏了花盆,父亲会问,如果花盆砸到了别人怎么办,轻则头破血流,重则伤及性命,或者没有及时打扫伤了脚怎么办?
“你或许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但‘现微知著’,不能只看到眼前,要想到这件事后面的弊端是什么,很多危险的发生都是因为没有重视起来,这才雪球般越滚越大。”
因此顾闻骞会养成这样沉稳的性子也就不奇怪了。
秋小婵听完后感慨道,“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特别是磨难到来时,他们有机会出国避祸,去国外的大学任教,但他们拒绝了。
“如果我们这个时候‘逃’了,跟承认卖国有何区别?我们是中华人,越是艰难越是有脏水泼过来,我们越是要坚持到底,等着哪天洗刷掉满身污糟。”
所以父亲“下放”到东北农场,母亲身体不好,被舅舅花了好大的力气保下,这几年一直在舅舅家养病。
“好了,今天先说到这里,我得去村头了。”
秋小婵挽起她的手臂,头倚在他肩头轻声道,“咱们好好生活,尽全力孝顺父母,总有一天这些苦难都会过去,到时候你就能跟父母团聚了。”
他嗯了一声,只当妻子是在安慰,亲了亲她的额说,“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母亲知道我结了婚很高兴,等她见到你一定会非常喜欢。”
秋小婵笑着点头,眼睛亮亮的闪着光,侧着头逗趣道,“那当然,你都这么喜欢我,婆婆那么善解人意也一定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顾闻骞果然笑了,轻轻拍了下她的头,附和道,“你说的对,等我今晚回来给他们写信,把咱们的照片放进去,让大家提前见见你。”
顾闻骞走后张大英也去了队长家,秋小婵在家里无所事事,琢磨着把地里长好的萝卜拔出来洗干净,准备做萝卜干吃,味道好的话还能拿道县城去卖呢。
*
张大英去了一小时左右回来了,从神情上判断不出事情办成了没有。
秋小婵问,“妈,队长怎么说?”
张大英有些累,先找了张椅子坐下,“他说你们刚结婚,怕队上其他人有意见,还得再缓缓,等农忙的时候找个机会安排闻骞去做其他事儿。”
秋小婵知道没几天队上就要组织收玉米,也就是队长间接应下的意思。
“那挺好,队长还是蛮好说话的。”
张大英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还不是舍了你妈我这张老脸,我跟秋芳一直处的不错,这么多年她暗地里帮了我们不少忙。”
要不小婵哪能摊上养猪场那么好的差事,虽说工分少,可干活清闲,也不容易受欺负,毕竟朱大娘人不错。
秋小婵这才知道老太太不显山不露水的安排了那么些事,为女儿也真是操碎了心。
天擦黑了顾闻骞才回来,换工的事张大英跟他提了两句,其实对顾闻骞而言不管做什么工都一样,但从家庭利益出发,他也愿意多挣些工分让岳母和妻子过上更加安稳的生活。
晚饭后顾闻骞开始写信,秋小婵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看,他先问候了长辈,跟着就提了婚礼的事,将所有的细节都用文字描绘出来,希望家人读信的时候能有身临其境之感,秋小婵也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柔软和体贴。
写到新娘子很漂亮,穿着红色的嫁衣,他们一起骑着自行车穿梭在田间小道上,秋风吹拂在脸上,自由而幸福。
顾闻骞停下笔侧头问,“小婵,你想不想写几句?”
秋小婵惊讶的“啊”了声,“让我写?可我不知道写什么。”
顾闻骞将手中的钢笔递给了她,安慰着说,“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或者问候一声也好。”
秋小婵看着纸面上铿锵有力的字迹,最终还是同意了,“好,不过我写的不好你可不准笑话我。”
幸亏她练过书法,要是一笔狗爬字写出来对比就太惨烈了。
她提笔写道,“妈妈好,舅舅舅妈好,我是小婵,我跟闻骞结婚了,虽然我们远隔千里,没有见过彼此,但我听闻骞说了许多,内心深处有种自然流露的亲近感,或许这就是家人之间的情感……”
写完一段后,秋小婵将信纸移过去给他看,顾闻骞微笑着点头,“写的很好,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
“那当然,这就叫真情流露。”
她得意的样子像只狡黠的小狐狸,顾闻骞侧头吻住她的唇瓣,只轻轻一吻很快就移开,不意外的看到她红了的脸颊。
“我再写两段就好,你不用陪我,先去忙。”
天都黑了还有什么可忙,不就是洗澡睡觉那点事,他都这么说了,秋小婵也不陪他,拿了换洗的衣服毛巾就去了洗澡间。
这一晚的顾闻骞依旧如燎原之火般热烈,庆幸的事秋小婵总算跟上了他的节奏没再体力不支睡过去。
深夜,秋小婵猫儿一般倚在他身侧,跟他提了盘算已久的问题,又怕他一时间接受不了,因此说的很是委婉。
“我听说很多人偷偷去‘黑市’,缺什么就去那里买,不用粮票也行。”
顾闻骞“嗯”了声,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份慵懒的性感,深夜里听别提多迷人了,秋小婵觉得哪怕光是听他说话都能不可自拔的爱上他。
他说,“有需求就有市场,这样的事是禁不掉的。”
秋小婵往他身上靠了靠,轻声在他耳畔问,“那咱们能去吗?”
顾闻骞只觉的耳根一烫,抚着她腰肢的手掌不自觉的收紧,而后大脑才对她的话做出了解析。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你是有什么想买的?”
秋小婵摇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包括储存了哪些食材。
“好东西当然是咱们自己先留着,这次回首都就带些山货,咱们这除了这些也没旁的能拿得出手。”
顾闻骞没想到看似娇滴滴的小妻子竟然是个胆子大的,连他都顾虑着没往这处想,反倒是她先提了。
黑市的事他早就知道,也曾经做过交易,当初来上尧村时水土不服生了一场病,看病贵,他不愿家人担忧,就把那块戴了几年的表卖了,后来回首都舅舅问起他才坦白,后来舅舅又送了他一块,他怕弄坏,一直放在枕头下,结婚前拿给小婵她也没要,还是放在枕头下留着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