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吧。”胡烁发号施令,“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把骸骨取出来。”
“是。”
胡烁的年轻助理立即从包里拿出一系列攀爬工具。
杜小希自告奋勇,“我去取吧。”
没想到胡烁一口否决,“小希你忙活了一晚,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就让小刘去办,放心,他可以办好。”
“没错。”小刘麻利地给自己穿戴安全绳,笑眯眯:“我可是练过攀岩的,之前也曾经下井救过人。小希,你可不要小看我哦。”
既然老板不让,同事又有经验,杜小希安心站到了一旁。
“那就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助理他瞧了一眼正在摇扇观察别处的胡烁,捂嘴低声:“反正老板薪水给得不少。”
杜小希噗嗤笑出声,这小刘还真是耿直得可爱。
助理穿戴安全绳,副导演则帮着把绳索固定在井边一棵大树上。
两人配合,效率相当之高。
没多大会儿就准备完毕,助理抓住绳索,倒退着一步步下了井。
杜小希马上凑到井边。
她把手电往下照,下面黑乎乎一片。
……好深。
夏艳被关在这样的地方二十多年,每时每刻都承受着符咒的折磨,封开柱实在歹毒至极,魂飞魄散纯属自找。
这件事中最无辜的就是夏艳。这个姑娘本来应该有繁花似锦的人生。
就在杜小希扼腕叹息的时候,腕间掠过一丝沁人的凉意,像是在安慰她不要难过。
杜小希觉得更难过了。
明明自己是受害者,还反过来安慰她,善解人意的夏姐姐啊
助理动作极快,不多时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只能看见他头灯发出的微弱光亮在黑暗的井中晃悠。
约莫几分钟后,井中的安全绳晃动了几下。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表示骸骨找到了。
又过了一阵子,安全绳再次晃动。
副导演跟胡烁齐力拉绳,杜小希也想去帮忙,被胡烁一把薅开,“你好好呆旁边休息。”
杜小希只好乖乖站在旁边,在心里为他们打气。
还好胡烁跟副导演看上去仙风骨的,但力气却出乎意料地大,二人合力,连汗都没出就把助理给拉了出来。
助理麻利地钻出井,手里拿着一个黑布包裹。
“骨骸都捡起来了。”他将包裹双手捧着,体现出对逝者足够的尊重。
杜小希顿时有些泪目,她摸着手镯,用心念:“夏姐姐,你看见了吗?你的骸骨重见天日了。”
手镯发出阵阵凉意,像是夏艳悲喜交加,在里头哭泣。
胡烁眼中有怜悯的光闪过,“这是个苦命的姑娘。小希啊,就由你去完成她的遗愿吧。”
杜小希点点头,从助理手中接过黑色包袱,“我一定办好。”
……
至此,封谷村的事情都办妥了,但天也完全黑透。
天黑不宜走山路,尤其是在邪性的封谷山里,这一举动无异于送死。
杜小希四人找了一间废弃屋子勉强过了夜,第二天一早便踏上了回云津市的路途。
让她有些奇怪的是昨天胡烁钓起来的那条黑黑的怪鱼也被装在一个玻璃盒子里,由助理提着带出封谷村。
“胡导。”杜小希快步追上胡烁,不解:“您怎么把这鱼也带回去啊?”
胡烁笑了笑,“这鱼有点意思,我带回去研究一下。”
杜小希一愣,有意思?
她的老板什么时候又变成了生物学家了?
不过胡烁平时就是这个神神秘秘的作风,杜小希很快便不再在意这件事--她实在太困,想快点走出封谷山,坐进车里休息。
回去的路上,杜小希美美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黑甜无梦,一直睡到车子开到云津市区。
杜小希原来在车上睡觉之后总会有腰酸背痛的感觉,现在却完全没一点不适,精神得马上去参加马拉松都没问题。
对于自己身体上的这些变化,她已经从最开始的惊骇到现在的波澜不惊。
管它呢,只要身体舒服,人还活着就行。
一回到云津胡烁就安排了夏艳骨骸的火化,在黄昏的时候,杜小希拿到了夏艳的骨灰罐。
胡烁还说到做到给杜小希放了三天假,让她去忙自己的事情。
当天晚上,杜小希将郭小东从手镯里放出来,想看看它的魂魄融合得怎么样了。
胡烁所言不虚,只过了一晚上而已,郭小东已经恢复完全。
“我没问题了!”郭小东兴奋无比,“我真的可以飞了!”
“郭先生,快回去给父母托梦吧。”杜小希真心为他感到高兴,“他们已经等了太久。”
“嗯!”郭小东眼中噙泪,哽咽:“谢谢你,那我就先回去见父母了。”
说罢郭小东化成一股黑烟,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杜小希站在阳台上,看着小区内星星点点的灯光,长长舒了口气。
紧接着她拿出手机,订了明早第一班飞去滨海市的机票。
“夏姐姐。”她摸着手镯,喃喃:“明天就带你去看海。”
……
滨海市的夏末,暑气已消,风景依旧怡人。
带着咸味的海风伴着丝丝凉意,吹得人心旷神怡,一切烦恼似乎都随风而逝。
杜小希特意为夏艳选了一块人很少的海岸。
这地方她上大学的时候跟同学一起来过,人少,视野绝佳。
她爬上一块大岩石,看着眼前蔚蓝无边的大海,觉得自己的胸怀都跟着敞亮宽广起来。
静静坐了一阵,她将手按在手镯上。
“夏姐姐,这里的海,你喜欢吗?”
柔和温润的凉意自腕间传来。
“喜欢就好。”杜小希露出笑容。
她转身从背包中拿出一只小小的瓷瓶。
打开盖子,海风将粉末悉数吹入海中,瞬间归于沉寂。
这一刹那,杜小希的眼泪涌出,模糊了视线。
人就是这样,哭哭啼啼来到人间,最后安安静静离开,带不走一丝尘埃。
趁活着的时候,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有意义的事情,那就足够了。
……
杜小希在滨海市逗留了两天,看看海,四处逛逛吃吃,算是给自己放个假。
这段时间她真的太累了。
父母跟两位好友还让她在滨海多呆几天,吃吃海鲜散散心,不要那么着急回云津。
杜小希倒是想,可惜老板只给她放三天假。
据小圆在微信上透露,她的工作邀约已经堆积了不少,回去又有得忙。
第二天晚上,杜小希收拾完行李,躺在宾馆床上刷网的时候,看到一则新闻。
「失踪多年的驴友尸骸被发现,据家属透露,是落入深坑摔到头部而死。当年,该郭姓驴友跟另两位驴友不顾家人反对,进入传说中的“鬼村”封谷村探索……」
还没看完整个新闻,杜小希已经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郭小东的骸骨终于被找到,事情终于有了个还算完满的结局。
这天晚上杜小希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半夜她突然毫无缘由地醒来。
四周寂静无声,连宾馆外面通宵营业的夜宵摊子的划拳喝酒声都听不到。
杜小希觉得很奇怪,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就在此时,宾馆阳台的门从外面被敲响。
非常礼貌地敲了三下。
杜小希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不害怕,更没一点警惕,直接开口说了声:“请进。”
被反锁的阳台门被轻轻打开。
一黑影飘了进来,化作人形站到杜小希面前。
“郭先生?”
杜小希惊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郭小东笑起来阳光帅气,“来感谢你的啊。”
“不用这么客气啦。”杜小希大大咧咧,“我看到新闻了,叔叔阿姨找到你的骸骨了吧?”
“嗯,找到了,今天已经下葬了。”郭小东收起笑容,突然认真:“小希,谢谢你,帮我完成了心愿。”
“你要走了吗?”杜小希问。
郭小东点点头,随即抓住了杜小希的手腕。
“……”杜小希微怔之后无奈地开起了玩笑,“嗯?连你也要给我把脉?”
“小希,你做了很多好事,让许多鬼了却心愿,得到解脱。”郭小东笑容灿烂,言辞真挚,“它们都把珍贵的鬼泪送给了你。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免俗。”
说罢他好看的眼睛中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
这回杜小希并没有去接那滴泪,但那滴泪却从半空中落入她的手掌。
凉凉的,又带着暖意,迅速融化在掌心之中。
“我该走了。”郭小东对她挥挥手,“小希,再见啦。祝福你以后一切都好。你一定能……”
最后几个字杜小希还没听清楚,郭小东的身体已经迅速向后退去,逐渐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诶,郭先生,你把话讲完再走啊!”
杜小希一急,大声叫了出来。
也是这一嗓子,让她睁开双眼。
杜小希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坐在窗边,而是睡在被子里。
阳台的门也关得好好的。
难郭小东来见她送她鬼泪,只是一场梦?
可当杜小希伸出自己的右手,她发现掌心的位置,隐隐还残留着晶亮的物体。
她想去触摸,但这细微的晶亮瞬间消失于掌心。
冰凉舒爽的感觉游走于四肢百骸,让她的脑子瞬间清醒。
没来由的,她感到一种由衷的幸福。
杜小希起身,拉开窗帘。晨曦灿烂,阳光照进屋子,绚丽温暖。
楼下的早点摊儿上人头攒动,街上已是车水马龙。
这座海滨城市散发着勃勃生机。
杜小希看着天边的朝霞,慢慢扬起嘴角。
“郭先生,谢谢你的鬼泪。也祝你一路顺风,来世过得平安幸福。”
……
回到云津市后,杜小希的三天假期只剩最后半天。
她拒绝了钱静的逛街,周琅琅的饭局,决定就瘫在家里打游戏看电视吸奶茶回血,哪儿都不去。
金窝银窝,终究不如自己的狗窝好。
毕竟从明天开始她又要回到娱乐圈高强度的工作中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机会必须珍惜。
可惜杜小希还没瘫上多久,电话铃声就疯狂响起。
还是她最害怕的交响乐铃声。
这是杜小希为张医生特别设置的。
听到这段铃声直接吓得杜小希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并不自觉挺直脊背,像是等待班主任训话的学生。
她早就忘记复诊这码子事了,这下非被骂不可。
“小希,你为什么这么久没来复诊?”
果然,杜小希刚接起电话就是张医生冷静又严肃的声音。
“我工作太忙,没顾得上。”杜小希心虚得很,声音比蚊子哼哼还小。
“工作再忙有身体重要么?”张医生毫不留情,带着不容反驳的权威感,“逃避不是正确的做法,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明天上午来医院复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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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079
杜小希怕张医生就像老鼠怕猫, 狐狸怕猎人,属于那种刻在DNA里的恐惧。
甭管她是普通白领还是娱乐圈艺人,哪怕有—天她成了宇宙领|袖, 去见张医生这事儿对于她来说都是最可怕的存在。
现在张医生让她去复诊, 杜小希哪敢推脱, 立即答应明天—早就去复诊。
挂掉电话后, 杜小希重新瘫倒在沙发上。
乖乖,刚才简直像小时候去办公室见教导主任, 可怜又弱小。
杜小希赶紧端起桌上的奶茶猛吸几口压压惊。
心情平复下来后她突然想到明天要去公司开会,这可如何是好。
思索再三, 杜小希给胡烁打电话,非常抱歉地向他请半天的假。
胡烁—如既往地好说话,没有问请假原因就准了假, 这反倒让杜小希更觉得过意不去。
“谢谢您。”杜小希心怀感激,“我下午自己打车来公司, 您不用让小圆来接我了。”
……
杜小希害怕张医生, 对医院也有—定程度的畏惧。
打小闻到医院的消毒药水味, 看见穿白大褂的医生她就怵。
每次来复诊对于杜小希来说都是—场心灵的折磨。
就好像面对—次未知的考试,永远不知等待自己的是高分还是不及格。
但就跟考试成绩—样,复诊同样无法逃避,必须面对。
第二天—早, 杜小希鼓足勇气,打车去了医院。
拿着挂号单病历本见到张医生后,免不了被—顿教育。
杜小希自知理亏, 承认自己的错误,悉心聆听教诲。
还好张医生并不是个真的很凶的人,他也不忍心不留情面训斥杜小希这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
说了—阵后, 他就心软了,转而询问起她的身体状况来。
杜小希如实描述,没有任何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