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游戏攻略中——眼镜腿儿
时间:2021-09-30 09:13:40

  你跟在谢之遥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谢飞松,谢飞松才跟着走了两步,谢之遥就阻止了他。
  谢秋盈还不能见他这个年岁的男孩。
  你握着谢之遥的手紧了紧。
  谢之遥挑挑眉,没想到有一天谢飞松也能成为给别人带去安全感的人。
  她不想惊动你们这些害羞的少年少女,什么也没说,将这个小发现藏在了心里。
  谢之遥带你来到你和聂时秋上次见过的那个阅览室,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隔着玻璃,而是亲身走进去。
  “姑姑,这是我的朋友。”
  谢之遥一向洪亮的声音在面对谢秋盈时都变低了。
  连带着你的声音都跟着变轻变柔:“阿姨好,我叫陈方圆。”
  谢秋盈从书里抬头,好奇地打量你,面上带笑:“快坐。”
  谢之遥带着你在谢秋盈对面坐下,你们慢慢聊起天。
  真正面对面地去看谢秋盈,除去那些玻璃、光线和距离的模糊,你才发现谢秋盈的身体状况比先前看到的更憔悴,只有那种神态还是自然的、舒展的。
  可你很快又想起这是哪里,她为什么待在这里,于是那种舒心自然的表情又好像因为太过健康而让人忍不住疑心微微病态。
  谢秋盈很清晰地知道她在接受治疗,也不抵触和你们聊起她的病情。
  但你始终记得进来之前,谢之遥告诉你:“不要聊她没主动开口说起的话题。”
  谁都不知道哪个词语会是开关。
  于是你认真地听,偶尔地聊。
  你发现,“父母”和“孩子”是谢秋盈永远不会开口提起的话。她养的一猫一狗,对她来说并不仅仅是宠物,可也不被她当作儿女,而是看作弟弟妹妹。
  当她说“妹妹”时,是说那只因为前肢残疾而被抛弃的拉布拉多,当她说“弟弟”时,是说那只因为品相不好而无人领养的三花。
  她兴致勃勃地谈起他们,又因为想念而意兴阑珊。宠物托运并不是一件百分百安全的事,谢秋盈和丈夫商量许久,最终将它们托付给了极为亲近的朋友。
  比起不能彼此陪伴,他们更害怕永远失去它们。
  她好像已经忘了聂时秋。
  可如果真是这样,她根本不会发病,也根本不可能回到这个带给她许多伤痛的地方。
  你看向谢之遥,谢之遥不易察觉地朝你摇摇头,你没有再表现出来。
  谢秋盈说到高兴的时候,还有些手舞足蹈,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手肘和半截消瘦的上臂。
  上边有很多伤痕,有的破皮没多久,暗红色刚刚干涸。有的正在愈合,长出一片并不美观的增生组织。还有的已经脱落硬痂,只留下新生皮肤格格不入的轻粉。
  这些伤口看起来不像被某种特定锐器划出,更像是……人的指甲。
  你无法遏制自己心中惊涛巨浪。
  谢秋盈在袖子滑落一瞬就察觉异样,双手一下放下,紧紧握住自己双臂,将头低下,整个身子不停颤抖。
  她苍白着抬起脸,瞪大的眼睛嵌在凹陷的眼窝里,看起来有些吓人的微凸,她尝试对你们笑,断断续续地说:“我……不太舒服……我想……我想先去休息了……很高兴认识你……方圆……”
  她想了一会儿你的名字,最终还是想起来了。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停哆嗦着,无头苍蝇一样望着四周,想要离开。
  谢之遥想要扶她,却被她猛地避开。
  她害怕别人碰到她。
  谢之遥看着谢秋盈惊恐的眼神,动作慢慢僵硬,心里有些难过。
  一旁护工熟练应对,慢慢引着谢秋盈从阅览室的另一头离开。
  你看着她,哪怕并不真正了解她的病情,也好像隐隐约约摸到一点门边。她正全身心地为自己构建一场正常的生活,一旦哪里破败露馅,整个虚假生活就会跟着一起崩塌。
  这已经是她潜意识里的习惯了。
  哪怕她知道自己生病,也想为自己治病,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发病。
  在这一刻,你突然意识到,哪怕你曾远远见她,从不同人口中听过她的故事,甚至在她遭受暴力时身处现场,可因为你从未和她交流,从未听她说话,她在你心中更像一个令人同情怜悯的符号。
  直到此时,你看过她憔悴的眼睛,抚过她嶙峋的手骨,见到她是如何尽力避免在你们跟前失控,你才知道,有些伤害从未真正过去,只是被她一层又一层地埋了起来。
  在你们看不见的美丽新生之下,她也曾一次又一次地被噩梦拽下深渊。
  谢之遥带你从阅览室的大门离开,门口的长椅上刚刚还没有人,现在却坐着谢秋盈的丈夫。
  他半弯着背坐在那里,右手撑着头,遮住上半张脸,看起来有些疲惫。
  他听到声音,一下拿起左手边的花束站起来,浑身挺直,好像不曾疲倦。
 
 
第97章 一片狼藉   生活
  生活就是一片狼藉, 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收拾整理,好让它看起来也有几分明媚。
  这是你看见他时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他的头发原本梳得整齐,做了定型, 但有一丝刘海脱落,只一点凌乱, 便让整个人都显得狼狈。
  显然他也知道这点, 起来后的一个动作, 便是将刘海撇到脑后,另一只手则将身上衣物因为久坐而出现的皱褶拉直。
  只一瞬间,他的风尘仆仆便又成为风度翩翩, 仿佛不知疲倦,永恒地奔赴他的终点。
  他看到只有你们,有些惊讶,很快明白过来大概情况,向你们微微点头,转身超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能够很清晰地看见,他在面对你们时,整个人的状态一下重新变得疲惫,因为不用再勉力支撑, 做出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
  可等他去往谢秋盈跟前,他又会再度变成足以让人依靠的模样。
  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谢之遥轻轻叹了口气。
  你看向她, 不知该不该问,可想到谢飞松口中的她, 又觉还是直来直往的好, 便问:“我怎么觉得,谢阿姨的情况好像比谢飞松先前说的还要严重些?”
  谢秋盈不是疯子,不会发疯, 但她看起来不像曾经治愈过的模样,更像是在漫长折磨中,最终妥协着寻到共存之道。
  谢之遥沉默片刻,道:“可能因为那些大人觉得我们什么都不需要知道,总是随意地拿话搪塞我们吧。”
  他们最开始知道的,是经过美化的“事实”,后来发现的,又是另一种不那么完美的真相。
  他们能知道谢秋盈这次生病,是因为谢秋盈要来看病,需要他们这些小辈的探望与陪伴。可在这之前的事,大人们觉得与他们无关,只会让谢秋盈在他们心中更加疯疯癫癫,便不愿透露。
  “我从前很讨厌这样。”
  谢之遥想起小时候父母离婚,没人愿意将来龙去脉和她清楚说明,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云里雾里,只以为一个寻常的家庭就是他们这般两边分立的模样。
  “可是……我现在也有一点理解了。”
  她说完又强调:“只针对特殊情况,也只有一点点理解哦。”
  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只是谢秋盈生命中的过客,如果只是为了这一两次零星会面,就要将她所有狼狈都披露人前,只为满足其他人的求知欲,那是一种残忍。
  你明白谢之遥的意思,点了点头,心情沉重。
  谢之遥握了握你的手,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开口:“还好聂呈死了。”
  或许有很多人都这样想,包括你,但直接说出来的,只有谢之遥一个。
  谢之遥对你道:“自从发现那些发生在姑姑和表弟身上的事,我就一直觉得,只有聂呈死了,他们才能真正重新开始。”
  而聂呈恰恰死在谢秋盈回国接受治疗的时候,所以她觉得:“一切都会变好的。”
  你紧紧握着谢之遥的手,点了点头。
  ——
  “一切都会变好的。”
  谢意学拍了拍聂时秋的肩,好像回忆起什么一样,感叹着安慰他。
  聂时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眼睛转动,看着这个自从他住进谢家,就一直对他态度微妙的人。
  谢意学不像谢飞松,旗帜鲜明地对他伸出所谓友善的手,但他在谢家的走廊、楼梯、大厅、厨房甚至每一处拐角碰见谢意学时,谢意学看他的目光都是温和的。
  没有莫名其妙的接近和帮助,也没有惹人厌烦的优越和高高在上,更没有该死的,一次又一次的无视。
  聂时秋没有躲开谢意学的手,沉默地听他感叹,并未回话。
  谢意学也不强求,只说这么一句,便与他擦肩而过。
  只是在这之后,那堵曾经树在他们之间的墙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谢意学每每见到他时,都会与他说上两句话。
  “今天有雨,记得带伞。”
  有时是温和的长辈。
  “下学期学校就会给你撤销处分,但这段时间在学校还是要好好表现,别又出事,档案是要跟你走一辈子的。”
  有时又带着威严。
  “飞松他们去看盈秋了,听说她的状况不太好,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见你,你还有时间,慢慢考虑,到时见与不见都在你。”
  这一次,聂时秋给出了回应:“你不希望我配合她治病吗?”
  谢意学有些惊讶他的问话,似乎不习惯从他这里得到回应,但很快朝他招招手,让他跟他一起进书房,坐下来一起泡茶,便喝便聊。
  聂时秋有些犹豫,可因为谢意学已经走到房门,他到底跟了过去。
  一入书房,聂时秋便看到很多相片,其中大多数是谢之遥的,从她还是小女孩起,到现在在国外学习生活的相片都有。
  除此之外,剩下的便是谢家的合照。
  谢家人每年都会合影一次,坐在中间的谢正德不笑,于是一整张照片上除了谢之遥没有人笑。
  聂时秋一路向上看,终于看到最早的,有谢秋盈的几张合照。她总是站在离谢意谦最远的位置,看不出来和谢意学关系如何,但看起来和谢意谦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
  谢意学看到他在看这些照片,走过来,颇为怀念地跟他一起看,指着其中一张笑:“拍这张合照的时候,秋盈跟阿谦刚吵了一架。我也不记得是为什么,反正最后阿谦觉得我们父亲偏心秋盈,闹了好一场。他们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什么小事都要吵,吵到最后感情都淡了。”
  说到这里,谢意学停了停,像是自觉失言。
  “他们关系不好吗?”聂时秋沙哑地问。
  谢意学回到沙发上,倒了一杯茶给他,笑道:“都是兄弟姐妹,再不好也就那样。”
  紧接着马上岔开话题。
  聂时秋抿抿嘴。
  谢意学看见他的表情,给自己又满上一杯茶,慢悠悠地递到唇边,在茶杯的遮掩下,惬意地吹了一口热茶,微温之后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的谢意学像是想起什么,道:“其实你和秋盈长得不像,但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想起从前的她。”
  在谢意学口中,从前的谢秋盈是极为意气风发的,她聪明美丽,又有谢家支撑,几乎是人人羡艳的存在。
  “就算是我和阿谦,有时也羡慕她在父亲跟前的待遇。”谢意学说这话时面上仍带浅浅的笑,只是比起先前,好像笑得更为用力。
  这一瞬,聂时秋竟从他脸上看到自己,只不过他对谢家,对谢正德、谢意谦,甚至对谢飞松的情感,远比谢意学对谢秋盈的这份羡慕来得复杂阴暗。
  他用冷漠包裹憎恨,憎恨掩饰羡慕,羡慕下边藏着最初的向往与期待。
  这份期待从一开始就不被满足,如今甚至慢慢不被他自己所承认。
  直到谢意学不经意间露出这种让他隐约有所共鸣的表情。
  在这一刻,他确确实实感到谢意学有些亲近。可很快,谢意学又继续说起谢秋盈年少时的趣事。
  聂时秋其实不那么想听,但因为刚刚生出的那点正向情感,到底还是坐在了这里,好似听着,又好似走神。
  那一天,他翻开谢秋盈的日记本,看到了她的童年。她的童年不像他想的那样充满快乐,没有忧愁。她也时常烦恼,烦恼父亲过于□□,保护欲旺盛,烦恼两个哥哥不带她玩,烦恼喜欢的歌星没来这个城市开演唱会……
  她的烦恼都是聂时秋不曾拥有,也不能理解的烦恼。
  他在这种难以共情中生出难堪。
  他不需要这样轻松的生活,可他希望,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他至少能有她的音讯。
  聂时秋没有看完那本日记,因为他发现,看到她童年所拥有的快乐,他连微笑都难以做到,这让他觉得自己卑劣。
  聂时秋神游天外许久,只隐约从谢意学口中那些往事听出,他同谢秋盈的关系似乎很好,这也是他今时今日愿对聂时秋另眼相待的原因。
  在最后,谢意学突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阿谦对你不好。”
  聂时秋抬眼看他。
  谢意学接下来的话也超乎他的意料:“毕竟从父亲对秋盈和你的态度来看,你很有可能是在他的继承人名单里的,这意味着你会分到一部分不少的财产,那么能到阿谦手里的东西,就会比现在更少。”
  天方夜谭也不过如是,聂时秋忍住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谢意学。
  谢意学笑:“你不信?以父亲的性格,没在阿谦把你带回家的那天把你们俩一起扫地出门,便说明他动摇了。”
  聂时秋还是觉得他所说的一切很荒谬,可他忍不住开始回想,在他来到谢家以后,谢正德到底用怎样的眼神看他。
  答案是没有答案,因为谢正德的眼神根本不落在他身上。
  和嫌恶相比,无视是更好的么?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为此心潮起伏,只道:“如果是这样,谢意谦为什么要让我来谢家,让我继续自生自灭不是很好吗?”
  谢意学道:“……也许是弥补吧,毕竟当年,就是他极力反对将你带回谢家或是秋盈身边。如今这样做,既能在父亲跟前帮助秋盈,也算对你的一份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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