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能这么说,免得到时候过了他给的期限, 病人还没有站起来, 家属肯定会失望的。
“那……”有什么问题吗?
姜糖想, 这不是挺好吗?为什么杨大夫还一副那样的表情。
可能是看出了对面三人的疑惑, 杨大夫咳嗽一声, “我就是好奇,也困惑,连珹在家里面可有另看过什么大夫?或是吃了什么别的药?”
顾连珹摇头,“并没有看过其他大夫。就是最开始大队卫生室的刘大夫过去看过我的伤口, 但没有开过药。”
“这几个月我只按时吃过杨大夫你开的药片。”
杨大夫倒不是介意病人不信任他的医术所以转而去看了别的医生,在他看来,能把病治好的大夫就是好大夫。
他不能,所以合该由更有能耐的人来出手。
杨大夫以为顾连珹是找了医术更高明的大夫,那么他可以过去请教一番,现在看来倒不是。
“可是吃过什么东西?”杨大夫换了个角度。
杨大夫可以肯定,顾连珹最初由军区医院转过来的时候,自己对他腿伤的诊治结果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而且军区医院那边的大夫同他的判断一样。
顾连珹的腿伤是伤到了根本。
用西医的话来说,是动了神经。
基本只能靠人体自身的修复能力来一点一点的修复。
可顾连珹年纪都这么大了,修复能力是指定跟不上的,十年八年能恢复成现在这样感受到痛觉的程度都难。
可现在一看,嚯,这再有个一年半年的都快好了!
杨大夫可以确定顾连珹的腿伤能恢复成这样,跟自己开的药没多大关系。他开的那些药片主要是治外伤的,后边修改过也是主治缓慢修复,完全没有这么大的作用。
所以杨大夫怀疑,可能顾连珹无意间吃了什么东西才成了这样。
顾连珹摇头,“没有吃过,除了大夫开的药片,日常就是吃饭。”他回想了一下这段日子吃的东西,迟疑了几秒,又道:“最近吃鱼和肉比较多。”
怕杨大夫误会,顾连容在一旁解释,“杨爷爷,那鱼是在乡下河沟里捞的,肉是大队在山上的打的野猪分给队员的。”
说到这儿,顾连容把自己带过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我大哥的伤劳爷爷一直挂心,这些是都是自留地里种的干萝卜,还有去山上采的蘑菇挖的竹笋晒干了,不值什么钱,就是一点点儿心意,爷爷你就收下吧。”
杨大夫摆摆手,直说不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你们破费。”他有医院发的工资,病人看病也是付了钱的,谁也不欠谁的。
顾连容又劝了两句,“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乡下常见的,算是给爷爷你换换口味。这东西不少,虽然不重但也占地方,一来一回的我们拿着不方便,不如爷爷你替我们分担分担。”
看着顾连容跟杨大夫一个劝一个推,姜糖倒是觉得挺新鲜的。
这个年代吧,跟她生活的后世不大一样。
医生教师这些职业是不能随便收病人和学生送的东西的。
但这个年代没有这种规定,病人为了感谢大夫,经常就是送些自家种养的农副产品,不值钱东西也不多,完全送的就是个心意。
医院见了也不会说什么。
但如果直接送钱送大件,那是一定得有人盯着举报的。
杨大夫给顾连珹看病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一直是开着的,顾连容给的理直气壮,直言明了是自家晒的干货,杨大夫推辞不过,还是叫人给放到了一旁。
接着说顾连珹的腿伤,杨大夫听顾连珹这么说,思考了半刻,下了个不是那么确定的结论,“也许是吃得好,营养跟上来了。”
话是这么说,杨大夫却总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但他又想不出别的来。
只能将顾连珹的伤势恢复的如此之快归结于伙食问题上。
“你的身体底子之前有亏空,这次把脉的时候发现好了不少,家里要是有条件,还是得吃好一点儿。”杨大夫嘱咐道。
顾连珹的底子之前是大亏着的,他年纪不大的时候就进了部队,白天黑夜的训练,又受了那许多的伤。这次脉象摸着更强劲了些,倒是真的跟伙食变好扯上了关系。
“既你这伤正在变好,我得改改我的药方了。”杨大夫摸出纸笔,边说道:“你这伤口愈合得不错,那些药片再吃上一周左右就行,我再给你开个中药方子,后续就专喝这个。”
“那个药片吃完后,过上几天再喝我开的这个中药方子。”免得到时候再冲突了。
杨大夫打开钢笔吸了吸墨水,“论修复治本,还得看咱们中医,一天两顿,早晚各一碗。”
“这药都比较常见,曲江县的药房里也该有,你们拿药就不用再过来省城了。”
“另外,连珹啊,你在家里可以准备复健了。每天扶着墙在地上试着走上一刻钟,之后再逐渐加长时间。”
“这回要是没什么大问题,就年前再过来一次。”
这药方是他早就针对顾连珹的伤势琢磨出来的,就是等着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再给用。里面有几味药,他顾忌着顾连珹底子不好不敢下重药,换成了几味效果更舒缓的。
这回一摸脉象,他决定还是改回去了两味,先看看效果。
能早点治好就早点治好,这一大家子都等着吃饭呢。
唰唰唰把药方写下来,杨大夫交给顾连容,“连容,你去外头叫护士领着你去抓药,先抓三天的。”
顾连容的社交能力不是夸出来的,他在这医院里头各个部门都混了个脸熟,一出门就抓了个小姐姐领着他去抓药,那抓药的小工也是他熟人,动作又快又利索。
杨大夫写完了方子,又对顾连珹道:“还有着煎药的法子,我给你写下来,回去以后按照这个方法煎药。”
等顾连容拎着两串药包回来,顾连珹拿到煎药方子,跟姜糖告辞离开医院回了招待所。
这一通忙活倒是不麻烦,连一个钟头都没有。
顾连容灌了一搪瓷缸子的水,“咱们今天就把药给拿了,那咱是明天,还是后天走啊?”
这回看病是真快。
当天去当天拿药,都不需要杨大夫再琢磨琢磨方子,看来他大哥的伤是真的快要好了。
姜糖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她也看向顾连珹,提醒道:“陈队长不是说明天回来,请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吗?”就算为了一顿饭,也得留下来啊!
更何况,她还打算去一趟这里的黑市,作为掩护从空间里拿出东西来带回去。
还有省城的供销社,她也没去过呢。
顾连容倒是没那么多想法,他这一年多来来回回到省城七八次了,该转的不该转的地方都认了个遍,也没什么新鲜感。
顾连珹对上姜糖暗含着期待的眼神,点点头算是应下,“那就再待一天,还是按照原计划,后天再买回去的车票。”
姜糖弯起眼睛笑了笑。
太好了!
从医院回来时间还早,出去转的话天气又热,因此打算的是明天上午外出。
顾连容回了自己房间休息,姜糖捧了本书靠在床头打发时间,顾连珹也在一旁,正专心致志的数钱。
他还是不大相信晌午那几个肉菜只花了七毛钱,致力于找出姜糖动了自己私房钱的证据。
姜糖斜着眼睛瞥了一下,没太在意结果。
反正数来数去都一个结果。
不过她倒是从今天晌午这一出找到了新的方法从空间里拿东西,或者是动用异能。
那就是光明正大的做手脚。
她反正就大大方方添东西,但是钱还是那点儿钱,没有多花甚至还少花了。
这么一来,证据就摆在那里。
你就数吧,可劲数。
数到最后,反正是你一头雾水,也不得不信她确实是以超低价拿到了那些东西。
不然你怎么解释东西的价值和花出去的钱对不上呢?
难道是她有复制异能?
怎么可能?
姜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顾连珹丁零当啷数钢镚的声音中,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页书。
兴许是晌午那顿太过丰盛,三人都吃得有点儿撑,晚饭就相对比较简单。
顾连容去国营饭店带回了一小碟靠着他过人的话术忽悠来的小咸菜,还有几张葱油饼和一瓷缸绿豆小米粥。
姜糖爱吃那个葱油饼,特别香特别脆,单吃有点腻,但是配上酸辣爽口的小咸菜特别可口,再喝一口解暑的绿豆小米粥,她吃得相当满足。
**
杨大夫下了班,拎着顾连容给的大包裹回了家。
杨大夫的老伴比他退休早,把工作给了小女儿,现在就在家里的小院子养养花浇浇水,见他拎着那么大一兜东西回来,连忙上去接。
“这里头是个啥啊?”老伴咂舌,“不会又是连容那小子给的吧?”
要不怎么说是顾连容呢,来回省城这几趟,不仅跟杨大夫拉上了关系,还曾经来过杨家吃饭,十分受杨大夫老伴的喜爱。
如果不是看顾连容年纪不大,杨大夫的老伴还想把认识的小姑娘们介绍给顾连容相看呢!
在她看来,这小伙子能说会道,模样又好,跟老杨说话的时候不管聊啥都能接上几句。谈吐间也大气,还特别有眼力见,会帮着她下厨做饭,做出来吧还真像模像样的。
杨大夫躲过老伴的手,自己拎着放到了屋里桌上,灌了一碗水才道:“是连容那小子。”
“都是他家晒的干萝卜干笋丝干蘑菇,东西实在有点儿多,我还没看具体都有啥。”
“老大老二他们回家来的时候,你给他们分点儿带走。”
城里不见有这些东西,反倒比一些肉啊点心啊之类的更稀罕。
尤其杨大夫和他老板年纪大了,不爱吃肉跟点心,倒是这些干货,煮个汤挺得俩人喜欢的。
杨大夫老伴上前把抱过拆开,里面是徐静芳用黄纸包好的一兜一兜的干货,一共三大兜,全部拿出来后下面还有一个包裹。
杨大夫老伴好奇拆开,却在里面发现了两样东西,她眨了眨眼睛,见自己没眼花,伸手捅了捅一旁正摇着扇子扇风的杨大夫,“你瞅瞅这啥啊?”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咋能要呢?”
杨大夫皱眉,扭头看过去,看到了一只被晒得黢黑但依旧倔强的瞪着死鱼眼长着大嘴的咸鱼,以及一块看起来少说有两斤的腊肉。
他嚯一下站起来,抖着手指着那两样东西,“这这这……这是连容给的?”
杨大夫老伴翻了个白眼,“从里头翻出来的,你说呢?”
杨大夫抹了把脸,他说怎么自己收下来的时候,顾连容捂着嘴偷偷笑了两下。
合着,这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缺这么一条鱼跟两斤肉嘛?
他一个月七八十的基本工资呢,加上出诊费挂号费之类的,百十来块总有的,至于他家这么困难的时候还记挂着给自己买肉呢吗?
他是个大夫,不是别的眼皮子浅的,就盯着病人手里头那点东西。
能收下连容家给的干货,那还是跟连容这孩子关系好,见又是他家里拾掇的才肯收下,就当走亲戚了。
这送鱼又送肉是怎么回事?
杨大夫叉着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在堂屋里走动。
他这动静看的他老伴心烦,一巴掌拍在杨大夫胳膊上,翻着白眼道:“给你你就拿着得了。你还受不住这么点儿东西?”
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这老头子为了连容他大哥的腿可是费劲琢磨了半年多的药方。药性猛了又怕那孩子受不住,药性小了又怕耽误了人家的伤,头发都掉了大半。
本来就有了秃顶的兆头,这下是彻底秃了,都得把两边的头发往中间放才能挡住。
再说,这东西是人家的心意,收下就收下了,你到时候再上心点儿不就是了?
杨大夫吃疼地捂着胳膊,听老伴这么一说,还真是!
他为了那药方真是早起晚睡,又是自学西医又是跟人商量的,费的功夫别说两斤肉了,一头猪都买不到。
杨大夫笑开了,而后挠挠头,“就是连容这孩子吧,太见外了。他都叫我爷爷叫你奶奶了,那就算是后辈,咋还给这么重的东西?”
杨大夫老伴无语地看着这老头子,他又重新坐下,开始炫耀起来,自己认了个多么孝敬的后辈云云的。
杨大夫老伴不乐意听这个,收拾收拾包裹放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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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的供销社就是地方大了点儿,东西多了点儿,另外价格也贵上不少。
能用钱买到的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稀罕东西都得用工业票才能买到。
不过姜糖是个例外。
她不用票,摸一摸就能无痛拥有。
无痛,指的是不用剁手不用花钱一般的割肉的疼。
一楼是售卖点心果脯之类的场所,二楼才出现大件,姜糖环视一周,带着两员大将直奔卖手表的柜台。
柜台前有一个女售货员。
二十多岁的年纪,脸颊上有星星点点的麻子,留着厚重的刘海,正倚在柜台上照镜子。
姜糖来的时候,那售货员只淡淡瞥了一眼,目光在三人的衣着脸蛋上过了一遍,其中视线停在他们的脸蛋上的时间倒是更长一点儿。
姜糖从左到右看了一眼玻璃柜台下面陈列着的手表款式和价格,选出了几个比较大众的款式。
价格不重要,反正她也是过来白嫖的。
倒是顾连容,见到姜糖在手表柜台这里逗留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时点下头非常满意的样子,十分担心姜糖狮子大开口想要买一块。
这手表可不便宜呢!
最便宜的也要百十来块。
这要是买下来,他们带的钱就要去一半了!
顾连容很是担心,拉着他大哥小声问道:“大哥,大嫂要是买手表怎么办?”虽然买手表还得要票,他们是肯定没有工业票的,但保不齐大嫂那里有。
顾连珹还没说话,耳朵十分灵敏的姜糖就开口回答:“我不买。”
“我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