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菊不依不饶,继续拿脚踹他,“不睡了我!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你也不能睡!我年纪轻轻就跟了你,那时候多少人上我家提亲我都没答应,我最后跟了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孙晓菊边说,边想起了嫁给姜国平这么多年自己受的苦。
她做饭洗碗伺候家里十来年,没得这男人半点安慰,反倒嫌弃她吃得多?
孙晓菊委屈的不得了,又抬脚踹过去,这一下没看清,踹到了姜国平的腰上。
她嫁进姜家这么些年,要说受多少苦那肯定是有的,是个女人都比男人苦,要生孩子要洗衣做饭还要起早贪黑去厂里上班。但孙晓菊比一般女人要清闲,生了三个娃全是婆婆养大的,她做饭也不大好吃,也就洗洗碗。
不过姜家有一点儿比别的要好,因为家里有人在国营饭店当大厨,所以家里的伙食比一般人家好上太多,孙晓菊手里有啥闲钱也一气买了吃的,这天长日久下去,体型就跟吹了气球似的鼓起来。
若是不知道的外人看了,还以为孙晓菊和婆婆黄玉霞是亲生的。
所以她这一脚过去,心里又憋着气,脚上自然没收劲,可把姜国平疼得脑仁嗡——的一下,身子顿时蜷缩起来,额头直冒冷汗。
姜国平的反应落在孙晓菊眼里,弄得她心里直打鼓,脑子也冷静下来,“国平,国平,你没事吧?”孙晓菊赶紧爬过去查看姜国平的情况。
姜国平缓过劲儿来,一把搡开孙晓菊,脸色黑沉嘴唇苍白,两眼直冒火星,咬牙切齿吼道:“我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你这么这个泼妇!”
孙晓菊虽然平常总是跟刘三巧不对付,说话也呛声呛气的,嘴上总是不饶人,但孙晓菊真比不过刘三巧在自家男人心里的地位。
刘三巧跟姜国胜那是啥事都商量着来,夫妻协力;但姜国平和孙晓菊这一房,那就完全是姜国平的一言堂,不管大事小事孙晓菊都没资格发表言论。
这会儿被姜国平这么一吼,孙晓菊涨红了脸,嗫嚅着嘴角,缩着身子成一团,“国平,我……我……”
“你就是个泼妇!”姜国平捂着腰,不管不顾伸腿踹向孙晓菊,也不知道踢到哪里,孙晓菊闷哼一声,脸色登时变得煞白,说话都嗓子一时没有声音发出来。
“我真是……真是瞎了眼了!”姜国平捂着腰,唾沫横飞地直骂孙晓菊是泼妇,边穿衣服下床,踢上鞋子就朝外边去,还撂下话来,“这日子老子不过了!”
孙晓菊心里一急,也顾不得身上被踹的地方疼痛难忍,伸着胳膊挽留,“国平!国平!我知道错了!你别走国平!”
院子里,发疯的姜建民被黄玉霞劝回了屋。
姜国平出了屋子到院门口,正好碰到下班回来的姜国胜,大房屋里还响着孙晓菊杀猪一般的哀嚎,“国平,我错了!你回来!”
姜国平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对孙晓菊,还是在对眼前的姜国胜。
“老二,你可真牛逼,一句话舍出了那老些钱,真有志气!”姜国平说着继续出门,路过姜国胜胖乎乎的身子时,还故意往他肩膀上冲撞过去,“别不是你跟那丫头片子私底下商量好了咋分钱,这才阻止爹娘把钱要回来,你可真行姜国胜!”
姜国胜没刻意躲过去,他知道自家大哥就是看着瘦小,但内里的底子可比他要好太多,他是虚胖,大哥就是看着不起眼实际上他才是最壮实的。
毕竟从小到大家里但凡有了好东西,爹娘都是先紧着大哥吃用,后来有了小的就紧着小的,他这个最中间的老二根本不起眼。要不是后来在爷奶那里跟着糖糖补身体,他现在连大勺都颠不起来。
身体被撞得晃了晃,姜国胜抿着嘴角,不发一声言语。他知道自己跟爹娘和大哥的想法从根子上就不一样,说再多也无用。
姜国平走下台阶,理了理衣领,咬着一边牙扯着一边的嘴角,“姜国胜,我看你眼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兄弟。正好,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姜国胜背对他的面色复杂,语气莫测,“大哥,这话多少过了。”他虽然看不上家里人做派,但没真想过弄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嗤,你要是真这么想,也做不出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来了。”姜国平瞥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不屑,背着手晃悠步子离开姜家。
姜国胜停在大门口,眼神闪了闪,好半晌才迈脚进院子。
刘三巧透过窗户缝看到姜国胜回来,立马抱着孩子踉跄着跑出来,扑在姜国胜身上掉眼泪,“国胜,咱家没法过了!国胜!”
姜国胜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屋前头变成碎木头的门子,下意识拍了拍刘三巧和孩子做安慰。
刘三巧大声嚎哭,“国胜,公爹砍了咱屋的门子,还口口声声说不配做咱家的媳妇儿,要我跟你离婚国胜!”
姜国胜动作顿了顿,眉头皱起来,“不会的三巧,我不会跟你离婚!”
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三巧更是没有。下午那桩子事,明明就是爹娘自作自受。到头来爹娘竟然还不知悔改,反倒把错误怪到了三巧头上?
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姜国胜把手里的鱼汤递给刘三巧,“三巧,收拾收拾东西,带上金生宝生,你先回娘家。”
“这里头是糖糖带来的鱼烧成的鱼汤,你跟孩子记得喝。”
“我明天再过去找你们。”姜国胜弯腰,一手一个孩子抱起来到屋里,“把咱屋的私房全带上。”他对刘三巧说。
刘三巧收拾的动作顿了顿,一瞬间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落下来,她看向姜国胜摇头,“国胜,我顶多就是受爹娘的两句闲话,他们不敢对我动手。再说,咱们好好的,他们做爹娘的凭什么就得逼着离婚呢?不行我就找厂里的领导评评理,你可千万别逞强国胜!”
分家是这么好分呢吗?
下头弟妹都没着落呢,大房不提却是他们二房提,到时候就算分出去也得被人戳脊梁骨,说不定还会影响她俩的工作。
而且公爹和婆婆现在正在气头上呢,刚从手里溜走了那么些钱,现在国胜去提分家,不正好是顶枪口上呢吗?
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分家,棍棒子是指定不会少的。
姜国胜摇头,“不会。我现在不提,我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他跟三巧好好的,因为你们做爹娘的不顺心,就逼着我俩离婚,是见不得他好是吧?
他还真就得好好闹腾一回,叫他们知道惹了自己的后果才行。
听见这话,刘三巧心顿时放回肚子里,加快收拾衣服,把家里的票子全塞进衣服的夹层里,抱上俩孩子就离开了姜家。
第82章 高热【一更】
这一晚上, 顾家人也都睡得不踏实。
徐静芳起夜很多次,过去敲姜糖屋的窗户,“连珹, 睡了没?起来去看看糖糖的情况?”
顾连珹一直没合眼,时不时就开台灯查看姜糖的情况, “娘,姜糖发烧了!”
怕台灯的人光扰了姜糖睡觉,顾连珹差不多是一小时一看,距离上次还没多久, 再看姜糖的脸颊通红, 嘴唇干裂,不停的呓语, 显然这情况不太正常。
“发烧了?!”徐静芳打开窗户缝,脑袋从里面钻出去, “烧多久了?烫不烫,我去喊刘大夫过来!”
顾连珹抬手试了试姜糖额头的温度, 烫得他忍不住把手缩回来, “娘,你进来照顾姜糖, 我去厨房烧热水。”
徐静芳一听情况不大好, 连忙进去, “连珹, 去叫醒老三, 喊刘大夫来咱家。”
顾连珹三两步到老三那屋喊人,“老三,你大嫂发烧了,你去刘大夫家去一趟把人带过来!”
顾连容立马穿衣出来, “马上!”
见人应答,顾连珹又赶忙钻进厨房烧热水。
用蜂蜜兑上温水,顾连珹把瓷缸端进屋里,“娘,外头起风了,说不定要下雨。”
徐静芳把炕上的厚被子扯开,给姜糖盖上,拿过蜂蜜水,用勺子一点点喂进姜糖嘴里。
晚上的风突然就起来一阵,黑漆漆的乡间小路上,一道手电筒的光晃过,顾连容缩着脖子,小跑着去村北面刘大夫家。
啪嗒啪嗒——
徐静芳把厚被子给姜糖裹得严严实实,往窗户边瞅了瞅,“这是下雨了。”
顾连珹又去一趟厨房,端了盆热水过来,暖水壶灌满了两个一起拎过来。
那头顾连容和刘大夫走到一半路上,这雨哗啦一下就浇在头上,两人用手挡着快跑到顾家。
顾连珹见状,去厨房切姜熬汤。
屋里,刘大夫探了探温度,边摸过脉象边听徐静芳简单说了一下姜糖的病情,下了个决定:“应该是身体的自我修复反应,发烧是正常的。”
“这几天勤盯着点儿,尽量别让温度太高,尽快把温度降下去。”
“用烈酒擦一擦四肢,屋子里头也别着凉风,这被子太厚也不行……”刘大夫把该注意的事项都絮叨了一遍,“这些你该比我还明白的。”末了,他说道。
徐静芳养了六个孩子,如今又照顾着两个孙子孙女,应对这种发烧高热咳嗽感冒之类的小病症,比一般的大夫也差不了多少。
徐静芳摇摇头,“这不一样。”糖糖的情况还要严重些,不过她不愿对外人多说,转移了话题,“连珹熬了姜汤,你喝了再走,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都是收了钱的。”刘大夫起身去了外头。
顾连容请人的时候就事先给过钱了。
外面大雨如注,刘大夫喝完一碗姜汤,借了顾家的麻袋,顶着大雨离开。
喝完姜汤,顾连容去东屋隔着门问了问大嫂姜糖的情况,然后被徐静芳赶回屋里去休息。
顾连珹进屋,把噼里啪啦的雨滴声关在门外,“娘,你也回去休息吧,我看着姜糖就行。”
徐静芳神情疲惫,“那行,我年纪大了实在熬不住。”她撒开箍着姜糖身体不让她踢被子的胳膊,叮嘱道:“你过来抱着糖糖先,我去正屋拿烈酒。”
顾连珹脱鞋上炕,起先他以为自己只需要像徐静芳那样半坐着,把两只胳膊放在被子上就行。但实际在他娘的指导下,顾连珹的操作下,他就得躺在姜糖身边,一手环着姜糖的上半身,腿还得迈过去固定住姜糖的小腿。
顾连珹:“……”他娘真的不是有意的吗?
“你晚上就别睡觉了,一宿不睡觉也不能累死,你抱紧点儿啊,糖糖力气大万一再给挣开了着凉,我拿你是问。”见顾连珹想松开,徐静芳一巴掌狠狠拍过去,“叫你别动,这么点事都做不了,也亏得是糖糖不嫌弃你。”
顾连珹被拍了一巴掌,再也不敢动了。
徐静芳拿酒葫芦过来,给姜糖胳膊腿和耳朵根后擦了擦,把被子裹上,喊顾连珹继续。
顾连珹:“……”一回生二回熟,他只希望姜糖明天退烧之后不要打他。
至少别打脸。
山脚下的小院沉默下来,嘈杂过去后,雨势渐小,伴随着微风,槐树扑簌扑簌往下播撒着雨珠。
院里所有人都陷入睡梦中,唯有顾连珹,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他整个人僵硬着,鼻息间全是一旁人身上的幽香。
偏偏这时姜糖发着高热,被厚被子裹着汗流不止,那种香味便越发的放肆。
顾连珹大气一下不敢出,憋得心跳莫名加快,身上感觉像被火烧过一样,他似乎也开始出汗了。
顾连珹脑袋一片空白。
怔楞之际,肩膀处突然感觉到重量压来,似蚊呐一般的嘶哑声在耳边响起,“顾连珹……我想喝水……”
“嗯,我在。”顾连珹连忙起身,像从床上弹起来一般,“我去给你倒水,你别动,不许掀被子知道吗?”
姜糖虚弱的动了动眼睛。
顾连珹当她答应了,转身去拿桌上的搪瓷缸子,拧开暖壶倒了热水进去,再回身就看到,姜糖那白的跟面团似的胳膊就大喇喇在被子外面放着。
顾连珹:“……”
他动手给姜糖塞回去,“我扶着你,这水有些烫,你慢点儿喝。”
顾连珹一手托着姜糖的脖子,一手把搪瓷缸子凑近姜糖干裂的嘴唇,“慢点喝。”
姜糖脑子还是迷糊的,抱着搪瓷缸子喝了几口水,喝饱了也不知道推一下,而顾连珹还在继续抬高角度,缸子里的水倏一下就洒在了被子上。
姜糖:“……”她迟钝抬头,语速相当慢:“我不想喝了,你还喂。”听着十分委屈。
顾连珹连忙拿毛巾过来擦,把姜糖放下,专注的捏好被角,最后也十分认真的道歉,“对不起。”
姜糖醒来就睡不着了,虽然眼皮沉重,精神困顿,但她现在浑身上下都难受。
——嗓子干疼、身体无力,要命的还是俩胳膊和肩膀,也不知道咋回事,感觉像被什么东西裹住了,动作都困难,而且还又痒又疼。
身上也出了好多汗,浸湿了衣服。
姜糖现在就感觉,她出的这些汗,能让她在被窝洗个澡,还顺便把衣服也洗了。
“顾连珹,你为什么躺我旁边睡觉?”姜糖睡不着就想聊聊天,“而且你还把腿压我身上,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顾连珹松了松胳膊和腿,“娘说的,她怕你热,然后蹬被子。”
姜糖哼唧一声。
她也知道自己睡觉什么德行,蹬被子是肯定会蹬的。
现在就不想盖。
她一身汗,又热又难受,很想透透气。
她隔着被子动了动,抬脚踢了一下顾连珹压在被子上的腿,“我热。”
顾连珹:他也热!
“你忍忍,等烧退了就不用这样。”顾连珹低声哄她。
姜糖:猛女发烧.jpg+猛女流泪.jpg
姜家的人绝对想不到,她在砸桌子的时候有多狠,现在报应起来就有多难受。
姜糖用脑袋顶了顶顾连珹的下巴,“顾连珹,你知道了吧?”她声音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