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碰上这等事,且听鬼蜘蛛话中有话的意思, 在场诸多江湖人已经生有退意。
只是目光瞥向鬼蜘蛛身后的那些黑衣人,心生忌惮不敢擅自行动。
僵持间, 天问派长老站起身来。
他算是正堂中年龄辈分较高的一位前辈,此次祝贺生辰也带着门内三名优秀弟子。其中有掌门亲传弟子、他的关门弟子及门派内掌刑长老的女儿, 这三人具是天问派这一代新秀。
“今日之事不知城主是否提前有安排?”天问派长老直白问道。
他目光如炬直直的看向元祈,言下之意便是询问他是否同魔教妖女有所勾结。
在天问派长老问出这话后,其余众人皆看向元祈, 等待他的一个回答。
鬼蜘蛛娇笑的站在一旁,并不掺和进这场她还是主角之一的戏里。
虽然她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但行事方面还是有几分顾忌, 毕竟……
她美目划过正中央一身白衣身姿挺拔俊秀,腰间系着一块表示身份玉佩的青年,视线在那块并不精致甚至只能说是粗糙的玉佩上顿了顿,她细眉微蹙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不过很快就把视线挪开, 快的让人来不及深究。
面对天问派长老的逼问,元祈默了默,他垂在身侧修长白皙的手习惯的抓起系在腰间的那块朴拙玉佩, 细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玉配表面,沉思半响才朗声道。
“今日之事某的确先有布置。”
话音一落,顿时引起动乱, 纷纷拿起武器对着元祈同鬼蜘蛛们。
对此元祈并没有任何表示,他继续说道:“元某并未同魔教勾结。”
听到这话有人嗤笑。
“你没同魔教勾结,那这魔教妖女今日来干甚?!”
元祈沉默以对,片刻他拱手抱拳:“想必在场同我父亲交好的诸位叔伯都知晓我父亲五年前暴毙而亡。”
“家父膝下只有我一子,可惜我自出生后便一直体弱,幼时神医谷谷主言元某难以练武且寿命有碍。家父身亡后,某在几位供奉扶持下得以坐稳城主之位。”
“成为城主的第一年中,某战战兢兢于徽城大小事务中不敢松懈。也就是在那一年中,元某忽然发现几位供奉扶持我的用心不似真诚。”
说着元祈侧身目光如凛的看向席上坐着的几位供奉,其中在黎供奉身上停留最久。
“想必诸位都知晓,徽城之所以能在岭南站稳脚跟,在江湖上出名靠的便是历代城主掌握在手中的一条矿脉!可惜父亲突然身亡,关于这条矿脉的消息元某并不是很清楚,但几位从家父在位便一直跟在身侧的供奉却是知晓一二的。”
“他们扶持元某上位,暗中却谋以矿脉利益!”
元祈掷地有声指着以黎供奉为首的几位供奉,声音略微有些梗咽。
“元某势力单薄在城主府内并无根基,只好蛰伏下来暗中搜索证据。只是谁料他们几人暗中察觉,买通我身边心腹高师爷于半年前开始给我平日中服用的汤药中下毒。”
“今日元某本是想借着诸位叔伯前辈的面,在生辰宴上揭露他们几人的面目!”说罢,元祈扭头看向不请自来的鬼蜘蛛,“这几位前来是为何,元某并未提前知晓。至于她口中说的要求元某也一并不知!”
这番话说的深情并茂,更是从错愕、不疑、坚定、哀伤、悲愤表达的淋漓尽致。
看的围观吃瓜的时衣楞的手中瓜子都吓掉了。
这剧本不对啊!刚才他俩在树底下谈好的剧本跟现在这出完全不一样!这要让她等会怎么发挥?!
无声质问过后,时衣便对这位城主升起莫大的佩服。
这演技!这深情并茂的表演!好家伙!奥斯卡应该欠他一座小金人!
只是她有点猜不透,元祈刚才怎么没把高师爷是孙主簿的人说出来,而是把这个锅甩到几位供奉头上。
而在场的几波人中,恐怕也就只有受害者本人[元祈]、指使幕后人同伙[鬼蜘蛛]以及受害人合作者[时衣]知晓高师爷这枚棋子到底是谁的了。
鬼蜘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给弄懵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直接接下元祈的话。
“妾身不是说了,妾身是来给城主送生辰礼的。”她指着地上那只红木箱子说道。
众人这才回想起来,鬼蜘蛛一开始说的话。
而后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初老城主之死其中有隐情,乃是这几名供奉联手下毒,导致老城主走火入魔暴毙。
但问题是……
他们下的毒来自鬼蜘蛛啊!
于是,众人手中的刀剑便转向鬼蜘蛛。
“妖女还不赶快把解药交出来!”
“对!交出来!”
混乱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后众人纷纷附和,用手中刀剑指着被包围的魔教众人嚷嚷道。
这时,时衣瞧见一名灰衣奴仆从外头快步走到元祈身侧,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使得他态度转变跟着一起围剿起来。
时衣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猜到鬼蜘蛛带来的人许就院里这几个黑衣人,外头并没有埋伏接头的后手,所以元祈这才敢把矛头对准她。
鬼蜘蛛显然也是个十分识好歹的人,眼下江湖人众多,虽然大部分都是打不过他的跳梁小丑,但俗话说得好蚁多咬死象,更何况她并不想贸然同元祈交恶。
至于那毒……
不过是从她手中流出的其中一种毒药而已,又不是她吩咐指使人下的,这干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想到某人,鬼蜘蛛还是心中十分牙痒痒的骂了几句。
而后便带着一干下属看似潇洒实则有些狼狈的离开。
“莫追!小心使诈!”
眼看几个年轻小伙心有不甘想要追上去,元祈连忙出声拦下。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而后放下脚步回到人群中。
元祈朝众人拱手:“今日之事还要多谢诸位!”
“不不不,还是城主大义!舍自身而保我等。”
“对对对!城主大义!”
……
一场商业互捧下来,双方心情便十分美好,魔教突袭的阴影此刻也散去,众人坐回席上,一边吃喝一边讨论后续。
“这几人作恶多端,就由城主自行处置!”一人指着被捆绑住的几名供奉和高师爷道。
“不知城主身中何毒?另一人问道。
元祈挥手让人把那些人带下去,省的眼见心烦,听到问话顿了顿,而后一脸苦笑道。
“这毒名为海棠醉,是一种慢性毒药。中毒之人身体会日渐消瘦直至元气消耗殆尽灯油枯竭,死前面容却会犹如海棠一般娇艳红润。这毒不易差距,如果不是某因从小体弱的缘故,恐怕至今都还未曾察觉。”
元祈:“某打算去神医谷找谷主前辈。”
“是极。这毒闻所未闻,更是恶毒至极,恐怕也就只有神医谷有办法。”
……
这场生辰宴最终草草收场。
席罢,捡回一条命的世家子弟们留也不敢留,扔下生辰礼便匆匆离开,那逃离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什么仇人追着。
离了席,最后时衣也没能跟元祈接触上,她换回男装悄悄回到后厨,竟然也没人发觉她消失过一段时间。
第49章 暴富的第六天
生辰宴结束, 后厨他们这些被邀来的名厨便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前头席开了之后,忙活半天的厨师傅们这才有空喘口气,停下歇歇。
临了中午时分, 几个打下手的婆子丫鬟在后厨空地上支起一张桌子, 那些个装在大缸里的菜但凡还有剩余的便用铁勺舀起,捡几个干净的盘子盛上端到桌上。
等弄好便喊这些厨师傅们吃饭。
数十个人围在一起, 厨房里没有椅子只有长凳和竹矮凳,也没人嫌弃, 有坐的便随意挑个地方。先把海大的碗里先盛好米饭,再到桌前夹好菜, 而后在挑好的地方坐下,也不拘着什么规矩,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这次是因为城主生辰要宴请宾客, 府内做厨的师傅人手不够,便邀请城内几家有名酒楼的厨师傅前来帮忙。
“欸?蔡师傅跟在你旁边给你打下手的那小子怎么没瞧见?”
说话的是府内一位主厨的厨师傅, 人十分圆润此时正腆着肚子岔开腿坐在竹矮凳上。
被点到名的蔡师傅心尖一颤差点脸上露出点苗头来, 好在这几年面上功夫有所锻炼,也就那么一刹那的不对劲,但也没人看出来。
他跟带出来的胡师傅一起坐在一条长木凳上,听到问话, 脸上露出憨厚的憨笑来, 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下巴,滴水不露的说道:“嗐!那就是个皮猴子!一时半会儿都挨不住,刚借口说是去如厕了。”
“嗐!刚开始干这行都这样, 就说以前我吧,师傅让着切墩那也是屁股坐不住,再磨一磨就好了!”
有了个开头, 旁的也就顾不上人到底去那了。
几位厨师傅们纷纷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以前的事来。
见话题转移开来,蔡师傅由衷抹了一把汗,更是龟缩着窝在一角努力减少存在感。
好在没一会儿就瞧见一身灰衣短打脸上还有不知道从那儿蹭到锅炉灰的时衣,扒在厨房院子外头探头探脑,正好两人视线对上,便看到她眼睛一亮,飞快从外头溜进来。
几个厨师傅瞧见她,纷纷打趣了几句,便招呼着让时衣从厨房里拿个碗来吃饭。
站在蔡师傅身侧的时衣冲他们腼腆的笑了笑,十分乖巧听话的走进厨房拿了个瓷碗和一双筷子出来。
因在前头席上吃过,时衣便没盛多少。她抱着碗小跑到蔡师傅跟旁,也不拘板凳竹矮凳岔开腿蹲在地上吃起来。
蔡师傅一直高高提着心,这会儿见到时衣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拿一直高挂的心总算落回肚里。
瞥了眼好像个没事人的时衣,蔡师傅心里总有些心痒痒,想知道她事办的怎么样了。
于是,蔡师傅的胳膊肘推了推挨着时衣的胡师傅,两人悄悄换了个座。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便扭过头小声的询问起来。
“时姑娘见着城主了吗?”
进府之前,时衣只是同蔡师傅说了一些表面的计划。同他说要直接去跟城主说事,把高师爷的所作所为一并捅出去,让城主做主。
所以蔡师傅也是一直以为,时衣刚刚离开是去找城主了。
时衣把嘴里的肉咽下,点点头:“嗯,见着了。”
蔡师傅激动道:“那事都说了?”
时衣:“嗯,都说了。城主已经知道了。”
蔡师傅顿时笑的咧开嘴,这一个月来压在头上的阴霾在此刻全部散去。但他也没忘记这是时衣的功劳,于是对时衣言语间更加殷勤,心中更是下定注意要好好抱住这条大腿。
其实事发之后,在王家少爷屡次上门打砸时,蔡师傅就起过把事情都捅到城主面前的注意。
只是城主那是那么好见,三番五次告到府衙去也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再加上城主府还有个高师爷,恐怕他连城主府门都没敲开就被人给打出去了。
往坏点想,王家少爷在天香楼被厨子下毒险些丧命,人家为此上门打砸,在不伤人的份上,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往大了说,伤的也只有天香楼的名声。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蔡师傅硬是撑了半个月,直到实在没办法了心灰意冷之下,才生出想要找个东家的想法。反正王家为的就是天香楼,那么只要天香楼换了个人,想来王家也不会再纠缠。
只是这样便愧对蔡家祖辈,把经营多年的酒楼易主。
故而,蔡师傅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找个东家,但也就仅仅是酒楼换了个归属,明面上酒楼还是蔡家经营,做菜的厨子还得是原班人马,还得是他们蔡家才行。
能答应着条件的人寥寥无几,找了好几天,蔡师傅忽然想起五福客栈来。
所以蔡师傅便厚着脸找上王掌柜了。
如今事情已经解决,蔡师傅便舒心了。
“来!这鸡腿你多吃点!”蔡师傅给时衣碗里夹了个鸡腿。
既然事已经办好了,那么现在就等府里来人通知,他们就可以出府回去了。
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被挪开,蔡师傅现在一身轻松,嘴里话也多了,拉着胡师傅开始聊闲天。
时衣坐在一旁,暗自思纣着前院发生的事,想着那城主等会儿会不会派人来找她。
毕竟,他们俩也能算半个合伙人吧?
虽然这合作没谈成,但总归都交了个底。
这生辰宴后厨弄完,等前头吃席的宾客都离开,他们这些被来的厨师傅便算完成任务。现下吃好饭,几个人就这么坐在院子里,等着人来传话。
“你去问了吗?怎么样?人在哪儿呢?”
“问了。都说没见过,也不清楚那个小厮是那个院子伺候的。”
“啊?!那怎么办?”
“对啊,春杏怎么办?要不我去问问刘嬷嬷吧?她在府里还有些人脉,肯定比我们知道的多。”
“嗯嗯,那你快去!我这镯子你拿上。”
两个丫鬟挤在一块小声说着话。
习武之人耳目大都清明,她们小声说的话都被时衣听了去。本来她并没有在意,直到提到春杏的名字,时衣顿时一个激灵,想到心中那股违和感总觉得有什么事忘记的事是什么了。
春杏不见了!
想到那个上午还温温柔柔跟她说话的姑娘,时衣便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正想着自己在这府里摸一圈,忽然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嘈杂的声音。
“城主请您过去一趟。”
只见城主身边的一名大丫鬟带着几个小丫鬟来到厨房,而后那大丫鬟直接走到时衣面前,声音温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第50章 暴富的第七天
没有过多思考, 在其余人惊诧的目光中,时衣跟随着大丫鬟离开。
等人走远后,厨房院子里顿时炸开锅, 几个婆子丫鬟纷纷围在蔡师傅旁边, 打听时衣的事情。就连其他几个厨师傅也好奇的紧,搬着板凳往这边靠。
“蔡师傅, 你这打下手的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