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听到‘曲宁巷’心里便有了打算。这曲宁巷的地段可不便宜,以前客栈生意好的时候,他听人说过曲宁巷的宅子最少也得万两银子。想到这,他心里有了成算。
“曲宁巷的地段好,前靠近金鳞街,旁边挨着集市,出行也都方便。”王二应承几句,接着语气一转,十分低落的说,“不像我们客栈,在最末尾人-流少,生意不景气。这几天我爹我娘都在打算着把客栈卖了,回老家那边开家小饭馆。”
时衣一顿微微吃惊,“不是吧?你家客栈要卖?”
王二点点头,“客栈这几年入不敷出,再加上年久失修过于破落,选择入住的客人就越来越少。”
说着他顿了顿,余光瞥了瞥驻听的时衣,接着说:“其实我们客栈以前生意可好了,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破落,客人也多,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挣几百两银子呢。”
听到这时衣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想盘下这家客栈。
思考片刻后,她看向王二问道:“你爹你爹打算把客栈卖多少银子?”
王二心中一喜,暗道:成了!
“四百两银子。”他说。
时衣暗中划算了一下,觉得这价钱还算实诚,心中想要盘下这家客栈的想法便越来越重。只是想到下午还有一大堆事,而且王掌柜又不在客栈,便对王二说道:“四百两要卖的话,我倒是想买下来。这样吧,你今天问问王掌柜的意思,要是卖的话明天就到曲宁巷里找我。”
王二欣喜的点点头:“好!”
第8章 欧气东来的第五天
“他爹,你骂娃干甚?二娃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着想,我觉得二娃没错!”
王大娘坐在炕上缝补着马褂,见王掌柜狠狠地骂着王二,忍不住出声帮儿子说话。
王掌柜吸了口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见他沉默了许久,才出声说:“你个婆子懂啥?”
听到他这么说,王大娘顿时不高兴了,她扔下手中的马褂,大声嚷嚷道:“我怎么不懂了?不就是我们要卖客栈,时姑娘从二娃那知道了想买吗?既然人家想买,我们也想卖,卖给她不就成了?”
王掌柜把烟杆往桌角狠狠敲了敲,不去搭理自家婆娘的话,而是看向坐在门口的缩着脖子的王二。
“你说!二娃你说说你是怎个想的?”自从王二说出这事,王掌柜就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注意。
王二被王掌柜严厉的斥喝吓的打了个哆嗦,更是被他话里的意思吓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他抬起头去看王掌柜的脸色,看到他怒目圆瞪的样子,便知道这一茬是糊弄不过去了,便吞吞吐吐的说:“爹,我都懂您的意思。这事是我做的有些不对,但我都是为了您跟我娘。”
听到他这么说王掌柜更是怒火中烧,他猛地从长凳上站起来,因为起的急了些带动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他在不大的屋里来回踱步,越走越急越想越气,最后大步走到王二跟前,用烟杆狠敲了他的头。
“你还敢说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所以就去蒙骗人家时姑娘?你不晓得现在客栈的情况?还敢跟人要四百两银子!”
见他开始动起手来,王大娘彻底坐不住了,连忙从炕上下来汲上布鞋大步上前一把拦住王掌柜。
王大娘嚎啕:“他爹你干甚!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说着她去看王二,见他没什么大碍,便示意他:“二娃你快说啊!快说你到底是怎个想的!”
王二抱头的手臂借势放了下来,趁着他娘抱住了他爹,一溜小跑的跑到另一边,“渔水村是个什么情况,不用回去我都知道!当初爹从渔水村出来为的不就是活出了样来让他们瞧瞧?现在我们要卖掉客栈回去,那村里那帮人还不得笑话死爹?反正我是打死都不会回去!”
“把客栈卖给时姑娘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王二扯着嗓子说,“我都观察过了,时姑娘现在手里该是不差钱的,我再稍微这么一提卖客栈的事,人家就意动了还跟我问价钱。”
“再说了,四百两怎么就坑人了?当初爹买下这地的时候就花了两百多两银子,这还不包括后来建客栈的钱。而且现在这地段价钱都上涨了,四百两已经很好了。”
“当时是报价的时候,人时姑娘可是没半点犹豫有也没跟我还价。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家完全接受这个价,觉得合理划算!”
王二说到最后头头是道,越讲越自信,嗓门也不自觉的变大。直接把还抱在一起的二老给震得发蒙圈了。
从听见王二提起渔水村,王掌柜便动作一僵,没再挣扎。
当初渔水村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于是,他哑火了。沉默地站在原地,听完王二说的话,最后推开王大娘的手,闷声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好了!好了!二娃你别说了。”王大娘看到王掌柜闷声出去,生怕他再刺激他,连忙打断王二还想继续说的话。
王大娘默了默,突然吭声说:“当年的事一直都是你爹心里的一根刺,这么多年了我们一次没回去过,也就你大舅来投奔我们的时候,听他提了几句村里的事。”
当年离村,王二还小,记不到很多事情也记不太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只记得,他们在年三十前一天大包小包的从村里离开,往后十来年再也没回去过。
王二顿了顿,看向王大娘问道:“那卖客栈的事?时姑娘可是说好了让我们明天去曲宁巷找她。”
王大娘坐在炕上也拿不定主意。
半响,王大娘刚想开口,一道干哑的烟嗓从门口传进来。
“明天我去!”
王二惊喜地看过去,“爹?!”
王掌柜啪嗒啪嗒抽着旱烟,沉默地从外头进来,“明天我去曲宁巷找时姑娘商量卖客栈的事。”
说完,见王二还想开口询问,他直接截断他的话,催促他:“还不快去睡?明天你一个人负责客栈,要早起!”
王二:“……欸。”
*
竖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明媚的阳光撒落在屋檐上,穿过纸糊的窗户照进屋内。
这栋坐落在曲宁巷靠后位置,紧挨着一段护城河的二进四合院宅子,此时正透出一股静谧的安静。
正房东侧耳室内的拔步床上,时衣正睡得香甜。
昨天下午忙里忙外把她累的不行,好在宅子里大样的家具都有,小的暂时也能置备好。只有她自己要用的东西宅子里没有,只能临时去集市里买。
回来后都已经下午两点多,她忙着整理在集市上买回来的东西,接着收拾出睡觉的房间,忙到天黑才堪堪全部弄完。
中午因为赶着去府衙在街上随意糊弄了几口,忙到晚上她饿的不行,大方一回去前边金鳞街上的酒楼里奢侈一把,吃了桌好菜,最后硬是把她撑着了,回来时顺着曲宁巷慢悠悠的走了一圈权当消食。
日头渐渐高升,原本投照进房间内浅薄明媚的阳光开始变得更亮,映着屋内大亮,连着拔步床内都透出几分光亮。
睡得十分满足,精神头也十分饱满,时衣想到现在睡在属于自己的房子里,她就有些不想起床。
她趴在床边,掀开素色帐子往房间里仔细的打量。昨天进来的匆忙,又忙着其他事,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
现在趁着光线好,眼珠子不停的转悠,打量起这宅子来。
最后看完,时衣只能说不亏是从官家哪儿抄来的宅子,处处都透着那种大户人家的韵味。
复又趴了一会儿,最后在五脏六腑的催促下,时衣终于起了身。
简单洗漱好,顺着抄手游廊朝厨房走去。昨天在酒楼里点的那桌子菜没吃完的,她都打包回来放厨房了,现在正好把菜什么的热热。
吃完一顿颇丰盛的早中饭,时衣来到院子里,望着两侧栽种的石榴树出神,这石榴也不知道会不会结果,长得倒是茂盛喜人。
站了一会儿,时衣来到游廊坐下,开始琢磨往后的日子。
本来计划可能要很久才能完成的买房,此时已经完成了,那么接下来怎么过,倒是让她有些迷茫。
没等她想出一个一二三来,外头大门被敲响了。
时衣:“来了!来了!谁啊?”
她顺着抄手游廊小跑着往外头走,出了二门,拐出倒座房后,来到屏门外的大门前。
松下门板打开门后,时衣瞧见了外头敲门的人,——是王掌柜。
看到王掌柜,她就猛地想起昨天退房前王二说的客栈要卖的事来,于是眼睛一亮,侧身让出门来。
“王掌柜?快,快进来。”
面对时衣的热情招待,王掌柜脸上有些愁颜赧色,老实巴交的男人嗫嚅片刻,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时姑娘我听王二说,你想买我那客栈是不是?”
见王掌柜没有进来,显然是想在这里谈的意思,时衣没有再客套,直接点点头,“嗯,对。我是想买。”
王掌柜:“那买了之后,时姑娘有什么打算?是另请班底经营,还是自己当掌柜?”
时衣眨眨眼有些不明白王掌柜的意思,现在卖客栈服务都这么好了吗?卖家还帮打听清楚下任经营范围?
尽管不明所以,她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停顿一会才给出答复:“我没打算亲自当掌柜。而且你们卖了客栈要回老家,那肯定是要另请班底。”
王掌柜一听先是露出几分喜色,而后又有些为难,吞吞吐吐的说:“是、是这样啊。时姑娘,我、我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就是、就是客栈经营跟班底,你……能不能不换!”
时衣:“啊?”
王掌柜急得满头大汗,连比带划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把客栈卖给你,你当少东家。既然要另请班底,那能不能还由我们一家子经营?”
听清楚王掌柜的意思后,时衣想了想,问他:“你们不是打算卖了客栈回老家开小饭馆吗?”
王掌柜讪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客栈现在入不敷出,没钱给客栈翻新,不翻新就没客人,没客人就没钱……”
“客栈我也开了十多年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想要卖掉。”男人说着不安的搓搓手,“时姑娘,你看行吗?”
一时间时衣脑海中掠过这些日子来,在客栈住的那些经历来,想起初来乍到时被主城昂贵的消费吓坏,找到街末尾的五福客栈入住,每天早上王二的招呼跟崔师傅做的早点……
“行。”时衣看着他说,“那就这样吧,四百两买下客栈,我请你们经营客栈,班底就不换了。”
王掌柜面露喜色:“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而后忙道:“先谢过少东家了,客栈保证给您经验好。”
就在刚刚,时衣对未来的日子有了重新的规划。
既然在这里落根,那么除了房子,日子也得过红火、过舒心!既然日子得过好、过舒心,那么钱就不能少。
她不能坐吃山空,在还没找到合适的目标前,那么就先投资一家客栈开始。
第9章 欧气东来的第六天
既解决了客栈问题又在新东家的同意下能继续经验客栈,这让王掌柜十分欣喜高兴。
唯一有一点让他良心不安的便是怀里揣着的,在他好说歹说一直劝言下,五福客栈的归属最终还是以四百两价钱定下的四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于是就这样,王掌柜怀揣着不安和压抑不住的欣喜,大步离开。
*
时衣站在宅子门口,看着王掌柜离开。等人走远后,便转身回到门内,关上门转回身望着石屏上寓意吉祥的雕刻,心情异常满足。
现在她正处于一种看那儿都觉得好的诡异心态中。
一路折返顺着抄手游廊回到正房东侧,目前属于她的卧室的耳室内。时衣靠着圆桌坐在圆凳上,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昨夜的冷茶,她毫不在意的抿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嘴唇。
脑子被冰冷苦涩的茶水这么一激彻底冷静下来,她开始思索起买了宅子后的一堆琐事来。
房子有了,那么按照她以往经历中的记忆,是要办个宴席的。请一些亲朋好友来暖宅,顺便让他们认认地方。但是代入她现在的情况,亲朋是没办法,但那好友她是有的。
接着又细细思索了一遍对外的说法,时衣才给好友列表上唯三的“好友”发消息邀请他们。
至于邀请的原因,时衣半真半假的说了一下关于买房的事情。
处理好这些后,时衣放下茶杯,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自己一个人住还是有些不太方便。
“算了,去府衙问问孙主簿,看看有没有可以招人的渠道。”
时衣嘟囔一句,推开门大步走向大门,而后锁上门便直接朝着府衙的方向去。
她到的时候正值府衙吃过中饭后的休息时间,时衣一如既然的在后面的小房间里,找到正懒散歪坐在塌上的孙主簿。
孙主簿穿着深色长袍,面容白净,模样称得上儒雅。几十年的阅历带给他的不仅是气势上的变化,眼角上细细看也生有皱纹。
一开始时衣被他通身的气势给唬住了,见到孙主簿就让她不由想起学生年代的年级主任来。
但在见到孙主簿为人不知的另一面后,时衣彻底跌破眼镜,对他的观感大打折扣。
——这就是一个老顽童。
不仅上班时间喜欢摸鱼,还总是喜欢打趣嬉闹别人。
“今天看的是什么?”时衣悄悄走上前一把抽出他手中津津有味正看着书,“怎么总是看些游记?”她翻开看了看,对上面著的,在她看来就类似于现在旅游攻略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
孙主簿抬起头来看了眼来人,对时衣的举措完全没有不高兴,只是坐起身理了理衣袍,而后装模作样的捻了捻下巴上续起的胡子,说:“你怎么每回来都不敲门?我见过的姑娘里就没你这样的。”
时衣哼哼几声,表示不乐意,她绕到书桌后头坐在那张椅子上,“我敲了门也要你能注意到啊!我都还没说我每次来你都偷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