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月——鸽子飞升
时间:2021-10-02 10:27:10

  “二哥,现在皇上为了那个女人甚至都不踏足后宫,我一定要知道她是谁,求你,帮帮我。”
  邵淮本该对这些无聊的琐事感到厌烦的,但是某一瞬间,邵思秋这患得患失甚至到了病态的心情,竟然让他产生了诡异的感同身受,使得他斥责的话没有说出口。
  “我会查的。不过……你也该做好准备了。”
  邵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邵思秋,邵思秋脸色变得苍白。
  邵思秋的体质极难受孕,八年前怀邵舒宁就已经是上天恩赐,大夫曾说过那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
  赵承宣离世,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从宫中挑一个来养,只是邵思秋偏不信邪,执意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她若是继续固执,邵淮想再送一个邵家的女子入宫也是易如反掌,太子这个位置,必然要是邵家的。
  他对这女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邵思秋显然也是知道邵淮容忍自己这么多年的任性和胡闹也是到了极限,咬唇半天才出声:“二哥,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邵淮未再多言。
  唐文望听到邵淮的话时,眼神微变,但他也听出来邵淮语气里的不耐,应该是没放在心上。
  比起追查皇上这些风流韵事,大人现在更在意的大概是太子位置的归属。本来最好的局势该是赵承宣还在,有什么万一便扶幼主登基。只可惜……他看了一眼邵淮,现在在邵淮面前,是没人敢提太子殿下的。
  他收起心思低头回应:“下官会留意的。”
  “嗯,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退下吧。”
  “是。”唐文望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邵淮抬头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又淡淡收回视线。方才唐文望对他的汇报里,应该是隐瞒了什么。邵淮虽然察觉到了,却也并未追问。
  他相信唐文望不会背叛自己,只希望他隐瞒的事情也能自己解决好。
  邵淮将手里的玉簪收了起来,这是要送给许烟月礼物,只是他还没寻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想到这里,他唤了一声:“来人。”
  钱平推门而入:“大人。”
  “夫人还未回来吗?”
  钱平想说您一盏茶的功夫前刚问过,但他也只敢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
  邵淮不说话了,钱平又小心地问:“那需要小的去催促一下吗?”
  “不用了,你下去吧。”
  见他退出去了,邵淮背靠上了椅背,不过是去同杨夫人喝茶去了,他若还要派人去催,倒显得小家子气了,跟疑神疑鬼的邵思秋又有什么区别?抓得太紧,会惹人生烦,这是他近来才学到的。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着,若是许烟月也能如自己这般牵肠挂肚就好了。
  许烟月此刻真正见的,却是邵淮口中翻不了大浪的赵熠。
  他们是在杨府别院的茶室里,赵熠坐在那里煮茶,那动作甚是娴熟,又被他做得优雅而潇洒,看起来赏心悦目得很,整个茶室里很快就弥漫着茶香。
  他将泡好的茶递给了对面的许烟月。
  “夫人请尝一尝,别的不论,这泡茶的手艺我可是一绝。”
  许烟月看了他一眼,才端着轻抿了一口。本只是象征性地给个面子而已,却意外地觉着这茶闻起来清新淡雅,喝着唇齿留香,又接着小尝了一口。
  这小小的动作令对面的男人笑意更甚。
  “我还煮了其他品种的,夫人可以都尝尝。”
  许烟月却已经放下了杯子:“不敢劳烦公子。我这次来,是想跟公子讨个人。”
  如同往常一般,还是得她来开口提起正事,不然她不怀疑这人今天真的会在这喝上一天的茶。
  “嗯?”赵熠抬眸,“谁?”
  “林奕安。”
  赵熠但笑不语。
  林奕安是林家的次子,林衡的弟弟。林家世代忠良,家风古朴而正直,自然是视邵淮这般把持朝政的人为奸佞,林老爷子是被气得早就告病在家,林衡更是三天两头地在朝堂上弹劾邵淮两本。
  大概是考虑到他们家这时代忠良的名号,邵淮倒也没真的计较过。
  “公子意下如何?”
  “你是为你妹妹求?”赵熠问她。
  “你我既是结盟,有这么一个联姻在,不是更稳当?”许烟月也默认了。
  赵熠轻叹:“夫人的眼光可真是独到。”
  林家忠于皇上,不同于邵淮的追随者,他们只是出于传统的家风和内心的正直,让许若涵嫁进这样的人家,倒不用担心这些朝堂斗争会让她在夫家受了委屈。
  毕竟以林家人的风骨,还不至于让一个女人来承担这些。
  他想了想才又开口:“夫人应该知道,林家对邵大人……”他顿了顿,“当然你若是想让我来当这个中间人,我自然也是愿意成人之美,只是夫人也需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许烟月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知道这是基本达成共识的意思,她又端起了茶杯显得不慌不忙了:“公子想要什么?”
  赵熠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异样但又很快如常。
  “废后。”
  许烟月借着喝茶的动作掩去了眼里的深思,沉吟片刻才抬首:“公子有自己的计划,我本也不应该插嘴。只是依我拙见,邵思秋对于邵淮来说,并不是棋子这么简单,正因为是她,所以才可以自作主张,还能逼得邵淮退让。若是真的废后,难不保他会扶持一个更听话的,公子岂不是更难做?”
  赵熠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又恢复了笑容,只是这次笑得更真了些。
  “夫人的考虑自是有道理的。可是你知道吗?”他抬手往煮沸的茶器里添了些水,使得跳动的沸水安静了些,“邵思秋嫁与我八年,不管我如何对她,她都……啊,这个,你应该清楚。”
  许烟月知道他是想说邵思秋的痴情一片,她也确实清楚。只是赵熠说这个的时候,语气间完全听不出半分感情在里,似乎那个女人的感情对他而言不值一提般。
  “可即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生过为了我背叛邵淮的想法,她聪明,知道离了邵家她连皇后这个位置都保不住。所以只有她被废,现如今这局面才能被打破。我虽是傀儡,但想操控傀儡的可不是他一个人。”
  他说着傀儡时语气云淡风轻,许烟月却发觉了他眼里的一丝不甘:“不破不立,公子高瞻远瞩,是我多言了。”
  “不,”赵熠摇头,语气间能听出心情的愉快,“我以为夫人听到废后该迫不及待,却不想夫人还这么替我着想。”
  “那公子想怎么做?”
  “我需要一个,让邵淮彻底放弃皇后的理由。”赵熠目光如炬,“至于这个理由是什么,就需要夫人来安排了。”
  许烟月没有理由拒绝,就像赵熠说得那样,废后于她而言自然是乐见其成,这么想的话,确实是个不亏的交易。不亏,坐在马车里时,她默念这两个字,有了失神。
  等到了地方,车帘被掀起,看到邵淮就站在旁边,她才发觉外边已经下起了小雨,只她思考得入神没有察觉。
  “大人怎么出来了?”
  “自然是来接你。”邵淮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他想起自己若是出了远门回来,最期待的便是看到等在这里满心喜悦的许烟月,仿佛在回应他的思念。
  许烟月将手递了过去,邵淮稳稳地接她下来,他借着撑伞的动作靠近了些,女人身上还残留着茶香,他轻轻嗅了嗅。
  “是好茶。”他轻笑。
  许烟月自己也闻了闻:“大人能闻出来?”
  “好茶才会留香持久。”邵淮握住了她的手一起往里走,“玩得开心吗?”
  “嗯。”许烟月只简单应了一声,她似乎近来都是如此,回答他的问题都带着两分敷衍,沉默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他们之间,原本邵淮才是话少的那个。
  “孩子今日闹腾你了吗?”
  听他这么问话,本没什么表情的许烟月笑了出来:“大人怎么说起糊话了?这才多大的孩子,哪里会闹腾人?”
  她的笑容让邵淮心情也好了些:“都说母子连心,兴许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在母亲肚子里了。”
  “哪有这道理?”许烟月笑着,尽管她的心里根本笑不出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孩子若真的与自己连心了,那知不知道他的母亲已经要放弃他了呢?
  赵熠虽说让他们兄妹决裂的机会要许烟月自己来把握,却也承诺会出手相助。
  许烟月不知他用了什么法,没过几日,邵家便接到了邵思秋要省家的懿旨。
  老夫人从听到这消息开始便铁青着脸:“她想见邵淮召她二哥进宫便是。省家?看谁?看我这个糟老婆子吗?”
  “母亲,”许烟月自然也是知道她为什么烦心,邵思秋的存在,便是她心头拔不掉的刺,“怎么说皇后娘娘驾临也是大事。母亲不必担心,我来安排就是。”
  “不行!”老夫人一口回绝,她只道许烟月还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提防邵思秋,“你有孕在身,这些事情就不用管了。她若是来了,我来迎便是。”
  “可是……”
  许烟月还想说什么,老夫人不给机会地打断了:“怎么说我也是她母亲,你就当给我们机会相处了。”
  她甚至连母女两个字都不愿意说。
  许烟月不说话了,她知道老夫人是在担心自己,当下心情也有些复杂,唯有对这个人,她是心有愧疚的。
  邵思秋在懿旨下达的第二天便回了邵府。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邵府门口早就跪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她身着皇后的盛装,随行的侍卫整齐地跟在后面,就扬眉吐气之感,仿若穷少年终于衣锦还乡。那些曾经欺她之人,如今都跪在了脚底。
  邵思秋只略微扫了一眼,便看到这里只有邵府的下人,几位主子倒是一个不在。
  一边的芍药不满:“皇后娘娘,您都到了,怎么能一个来迎接的主子都没有。”
  “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讲那些虚礼了。”邵思秋终于看向了跪着的下人们,“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众人们起身站到两边留了中间的道路,邵思秋淡然地从中间过了,只临上台阶时,顿足扫了一眼牌匾。
  她自入宫后,这么多年都不曾回来,如今看到那遒劲有力的“邵府”二字,眼里也没有一丝感情。
  这个家对于她而言,除了邵淮以外再无任何意义。
  许烟月是被老太太勒令待在房里不许去见邵思秋,但是她不去见人,却是挡不住人来见她。
  邵府的后花园比不得杨府的精致,但每一处都是依着许烟月的喜好来的。
  邵思秋从踏入了这园子,打量的目光便穿梭在各处花草奇石间,最后停在了正坐在水榭间的许烟月上。
  “皇后娘娘。”许烟月见了她便已经起身了。
  邵思秋没有立即应她,只是抬眼打量着这精致的水榭:“本宫记得这原先是没有的。几年没有回来,邵府变了很多,与本宫记忆相差甚远了。”
  许烟月轻笑着解释:“原先的许多东西都老化了,大人才换上了新的。”
  “二哥倒是疼爱你,老夫人也是。”邵思秋语气不明,她手扶着栏杆,长长的华丽裙摆拖在身后,往许烟月的方向靠近了几步后,又在不远处停下来坐下,视线看向旁边的盆栽,“本宫最喜爱的花便是这翡翠兰,我还记得十二岁生日那年,二哥特意为我买回来了一株,却被老夫人以骄奢为由罚跪了一整夜。”
  许烟月面上微怔:“这……”
  “本宫知道,”邵思秋没理会她,继续说了下去,“她是做给我看的。所以从那以后,我不敢再向二哥要求任何东西。只怕他会因我受罚。”
  许烟月似是不知所措,低头时眼里却闪过深思,她知道邵思秋是先去了老夫人那里。这会儿邵思秋虽然在极力隐忍,但还是能让人察觉出明显的情绪起伏。
  这于自己而言不是坏事,许烟月心里却快速地划过一丝不安,但她很快就忽略了这一丝异样。
  “月姐姐,”邵思秋蓦然又笑了出来,“你就不好奇吗?本宫与老夫人的关系,为什么这么不像是母女。”
  “我倒是也听说了一些。”许烟月语气里带着犹豫,没说出口剩下的。
  邵思秋替她说了下去:“听说了什么?老夫人不是本宫亲生母亲?那你知不知道,邵老爷,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什么?”
  邵思秋看她震惊的样子笑了出来:“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我跟这个家毫无关系,”她的笑容带着悲怆,“所以我不敢怨她,我知道,是我母亲夺走了她的宠爱,夺走了她的夫君,她讨厌我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唯一想做的,只是离开这个地方而已。”
  所以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在她偷偷流泪时,面带关切地递过一块手帕的男人。
  “姑娘,你没事吧?”
  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想拥有这抹光,毫无保留地交出了真心。
  “娘娘……”许烟月走过来,她一副心疼的模样,伸手搭在了邵思秋的肩上,“您也别太难过,至少大人是真的把您当亲妹妹一样爱护的。”
  邵思秋眼里的憎恨却因为她的话愈发浓烈:“你是在同情本宫吗?”
  她的语调突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我……”
  “本宫忍气吞声,被她作贱了那么多年,结果真相竟是什么?你知道吗?我的母亲会难产,是她动的手脚,邵老爷会死,也是她一手策划的。吃斋念佛?一心向善?真是可笑!”
  邵思秋的脸上隐隐显出几分癫狂,“她凭什么?这样的蛇蝎毒妇,有什么资格现在获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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