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斩钉截铁的拒绝,听得二人皆愁叹,难再劝。
怀苍离开蕴华宫之后,赤元瑆忽想到什么,快步追上。
他阻在怀苍面前,恭敬行礼,道:“大帝不妨问问帝后的意思?兴许帝后喜欢留在伏魔宫?亦或她希望能再度领略大帝身披战袍的丰姿?”
好歹与大帝共事这么些年,赤元瑆将他的软肋拿捏得十分准确。
见他并未直接拒绝,赤元瑆再劝:“昔日大帝每回率兵离开伏魔宫,帝后都会悄悄躲在宫里的榆树后,依依不舍的目送大帝离开。口中还念着:大帝披挂战袍、身穿金甲时最为威风霸气。”
“爱慕之情溢于言表。”这话是赤元瑆私自加了火候。
“哦?”怀苍面无情绪,反问:“你怎知?你是她腹中虫?”
赤元瑆煞有其事:“大帝若不信,可问雪狼,这话就是从他那里传来的,大家都知道。”
怀苍一声浅浅的:“呵!”,再没接话,侧身飞离。
赤将军窃笑,转身回蕴华宫。
心力疲乏的天帝正揉着眉心,见赤将军复返而来,尤其眉眼舒展,不禁好奇:“将军方才还一派肃容,听到什么喜事,转眼风光满面?”
赤元瑆洒笑道:“大帝不日便会改口。”
他如此笃定。
***
怀苍的软肋,的确是姽宁。
他耿耿于怀那句‘大帝披挂战袍、身穿金甲时最为威风霸气。’,心想,大家都知道此事,为何雪狼从不与他说?
他遂将雪狼叫到一旁,将这事问清。
雪狼听言,却是懵了少刻。
原来赤元瑆所言,半句真半句假。姽宁悄悄躲在榆树后目送怀苍离开,此不假,而后说的那些话,却不真。雪狼从未在那时近帝后身旁,又岂知她念叨了什么。
雪狼实在佩服赤元瑆竟敢趁帝后尚未恢复记忆,当着大帝的面胡诌八扯。
“可是有这回事?”怀苍追问道。
听这略显着急的语气,大帝必定是急于听到某个确切的答案。雪狼只好‘同流合污’,点头:“确有这事。”
“为何不曾与我说及?”怀苍质问。
雪狼只能佯装认错,编话圆谎:“帝后害羞,叮嘱这些话不可与大帝谈起,我也只与赤将军随口说及,哪晓得他嘴巴快,一传传遍天兵天将。”
它几句话就将责任抛给了赤元瑆,将他拖下水,一来一往,心里才平衡。
怀苍信了它的话,点点头,叮嘱道:“往后帝后谈及我的话,需如实禀告。”
雪狼惶恐应诺,见他大步离开,终于松口气。若再被追问下去,指不定要露馅。
而刚刚离开雪狼的视线,怀苍面上早已乐不可支。
一想到姽宁曾对自己那番赞美,就似吮了花蜜,嚼了甜果,美滋滋心欢喜。
行至庭院,南辛正在教姽宁做木玩。
见到自家夫人,怀苍心情极好,几个大步,无意识带起一阵风,将二人面前的图纸吹翻。
“哎呀!”姽宁连忙抓住被刮跑的图纸,不经意看见往这儿走来的人,嘀咕道:“走个路都不晓得收敛力量。”
怀苍笑道:“夫人所言极是,为夫往后多加注意。”
趁她低头将图纸铺好的空档,他给南辛使了个眼色。
南辛心领神会,抿着笑,与姽宁道:“娘亲今日先自己雕琢,我去琉璃塔看看希希。”说罢,也不等她应答,起身就走。
姽宁往他离开的方向瞄一眼:“这小子,最近总爱往希希那里跑呢?”复低头雕木头。
“希希救了南辛,他记挂她修炼的情况,也属情理之中。”怀苍走在她身旁,正弯身瞧她手里的活儿。
姽宁蓦地举起手里的小刀,在掌心转了两圈,眉眼一扬,威胁道:“你若再抱,小心刀刃无眼。”
怀苍好笑的看着那一掰就断的小刀,这么不愿被他抱吗?
他将衣摆一顺,在她对面坐下。
闲聊几句后,怀苍佯装随口提及今日与天帝和赤元瑆转交伏魔宫的事宜,声称自己不再掌管天兵。
姽宁一边埋头做木艺,顺口问道:“为何不继续掌管?”
“怎么?”怀苍反问:“你希望我继续管着伏魔宫?”
“这是你的事,我希不希望...”姽宁声音戛然而止,手中活儿顿住。
她原本想说:我希不希望你继续管着,也不能左右你的决定。
转念一想,他这么问,莫非是在考虑她的意见?
既是如此,何不让他继续接管,往后他便不得不分出精力烦扰其他的事。如此一来,她也会获得少许自由,譬如,可以随意走路。
这番忖量,姽宁便重重朝他点头,道:“我当然希望你管着伏魔宫。”
“为何?”他追问。
姽宁饶有理据的说:“这里屋大院大仙气足,我在伏魔宫住得舒坦!”
怀苍却摇头:“这不是个充分的理由,你若喜欢伏魔宫,我将座宫殿保留便是,并不需要接管这个职位。”
姽宁闷头琢磨,还能有什么充分的理由说服他?
“伏魔大帝听起来威武霸气,我与儿子脸上有光?”她随口一说。
他只淡淡一笑:“前半句听起来不错?”又问:“还有呢?”
姽宁恍然,这人原来是要听她夸赞?
他一个天庭的大官,又是统领魔域的烛魔,凭实力,横行三界都没人敢吱声。此刻却在认真的期待她的回答,仿佛唯有她的赞美能令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这日,姽宁绞尽脑汁,把符合他的赞美之词,表达个遍,喜得某人整宿都睡不着。
次日,果如赤元瑆所料,雪狼替怀苍传话于天帝,答应继续接管伏魔宫。
此事皆大欢喜。
*
六个月后,姽宁大概是喜过头了,以至于‘乐极生悲’...
这日,姽宁与已出关的希希正在院子里闲聊,恰好问及希希肉身复原的情况。
姽宁轻捏她手臂,只见白皙的肌肤上果然立马显出红印。“还未融合完整吗?”
希希道:“新修复的肉身难免脆弱敏感。”
“这样吗?”姽宁顺势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竟也立刻出现红印,但不疼,过会儿便消失。
她新奇的左捏右掐,玩的不亦乐乎。
希希见她似才发现这个症状,不由暧昧的眨眨眼:“夫妻之事时,大帝这么温柔吗?竟不曾将你碰红?”
姽宁一听,脸骤羞:“我们还没呢!”
“啊?”希希吃了一惊。
若非考虑帝后身子无法承受,大帝应该不会忍耐许久,她又问:“帝后如今的身骨还不够硬朗?”
姽宁扬起眉:“硬朗啊!比石头还硬!但我断然是要骗他的。”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尤其那些被他粗鲁折腾的记忆恢复后,越发觉得有匹凶猛的狼时刻睡在身边,万不敢将这匹狼的野性唤醒。
希希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掩唇哎呀呀的笑起来。
忽接过一声爽朗的笑音:“不知夫人骗我什么呢?”刹那惊住两人。
率兵下界的大帝回来了...
大风呼的刮来,希希眯起眼,就听姽宁一阵惊呼,没了动静。
风停,希希睁眼,庭院哪里还有姽宁的身影。
***
屋内,怀苍将人放在榻上,姽宁见他身上战袍未褪,便要起身叫他去换衣裳。
他倾身将她压回去:“此事不急,几日未见,夫人却不知我相思疾苦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她脸上,惹她双颊覆霞。尚未回话,他再低头,热唇掠过她秀气的鼻头,一路往下,迫不及待吃住她的唇。
怀苍在她唇间逗留了许久,直把她亲得一阵好喘,才松口。
他目光幽深,将她嫣红的脸蛋睇着。大掌沿着她下颌滑至颈边,拇指摩挲着,问道:“你如今身骨还软?”
姽宁思绪回笼几分,便知他要做什么,攥住他宽大的袖口,忙不迭点头:“软得不行,走会儿路就得坐下来。”
怀苍勾唇浅淡一笑,两手顺着她优美的肩颈,剥褪那不经拉扯的领口。
宽厚粗粝的掌心摁在她细嫩的肩头上,新生的肌肤着实敏感,稍稍施力,便红了。
停顿稍刻,再沿着玉藕纤臂,缓缓抚下。所到之处,就似被热棉熨过,泛出浅浅的红。
姽宁双臂微微发颤,仿佛他手指化作的羽毛扫在肌肤上,痒痒的,不堪折磨。
“既然如此乏力,为夫就多费些力,夫人只需好好享受便是。”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撩拨,她浑不清醒的只听见一半,另一半被他的吻给夺去。
诚然如她所说,骨头尽酥,软得像一滩水,动也动不了,挪也挪不开,只想醉在他灼热的亲吻中。
鸾颠凤倒,香汗淋漓。
姽宁恍惚在他眼中看见自己后背撑开一对金色翅膀的虚影,正如往日每每颤栗不止的那一刻。
记忆顿如潮浪,朝她接二连三的拍来。
记得在凡间的初次相遇,那个落在雪地里的少年。
记得在伏魔宫的上空,第一次见他身披金甲红袍的丰姿,只一眼,便攫获她的目光,久久难忘。
记得他们大婚之夜,他穿着一身喜庆的红,将他高大的身躯衬得越发挺拔修长,惊艳她的目光。
那夜,一句缱绻温柔的:“夫人。”便将她的心锁了六百多年。
不止六百年,还有往后的长久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