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自己做的好烂,因为长时间不接触人, 大家都不太喜欢你。
但,
新的老师,她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某一天,新老师站在讲台上,
对着全班同学的面,
笑的温柔和煦,
“纪柠,你做的很棒哦!”
她甚至把那朵你麻木自己很久,很久都让自己觉得自己不喜欢的小红花,
贴在了你的胸前。
小红花灿烂鲜艳。
就是那一瞬间,
你突然,世界照进来一束光。
……
眨眼四五六月过去。
下学期本来就短。
S大每年放暑假都很早,堪称学校界的模范。虽然研究生是没有寒暑假的,但基本上实验做的差不多,若不是特别必须要留下,一般导师是不会强求留下来的。
往年徐听眠也没有寒暑假的概念,他一直在用工作来麻木自己。但今年已经不同了,拖家带口,得回去养老婆。
院长大人看着徐教授呈递上来的计划书,居然七八月份都不开展新课题,他连连摇头,捂着胸口痛惜道,
“小徐啊!小徐啊!”
“好好的八月,你看人家老秦老费,都留学校做课题!”
“他们都一把老骨头了!你看你!你看你!年纪轻轻正处于意气奋发的年纪!唉……不学好!”
徐听眠很欣然地接受了来自院长的咆哮,并且毫不知悔。
纪柠的课题做了三分之一,这个课题本来就是徐教授给她准备的毕业论文课题,三个月完成三分之一,已经很超出最初的预计。老罗也严,但他在帮着徐听眠带纪柠时,却在纪柠这里,发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就比如,虽然纪柠还是不肯好好搞研究,每天依旧来了实验室能祸害一大批他的学生,
但每一次组会,其他课题组的项目让纪柠去旁听,
只要那个组会的文献,纪柠前一天晚上被逼着认认真真去看了,
组会当天,现场,
纪柠总能提出来一些很离谱、仔细一听却又能合乎情理的点子。
搞科研,最不拒的便是多元思维。
特别是他们搞生物学的,人类对自然认知,数千年来却只探寻到了其冰山一角,很多时候都会因为技术有限,止步于探索边缘。这个时候就需要有脑袋瓜灵活一点儿、更大胆一些的开拓者,去找到那濒于临界点上的突破口。
不只是老罗,就连其他组里的老师,听过纪柠的那些古怪的思路后,乍一看很没道理,但经过仔细研究,却发现原来这个问题还可以这么考虑?
很多人在开始慢慢对纪柠有所改观。
纪柠仿佛找回了五年前,大四毕业,跟着郝老师做毕业论文的时光。
毕业论文那三个月,一直是纪柠认为大概是自己人生最后的高光时刻。
每次深夜里一个人想着人生怎么就这么操蛋时,总会拉出来做毕业论文的日子,安慰安慰自己,
还是有那么点点快乐的。
六月底七月初,考完最后两门理论课课程。纪柠被老罗赶鸭子上架逼着写了下学期计划,老罗批准后,她欢乐地回去收拾了行李,徐听眠买了高铁票,两人开开心心地坐高铁回了A市。
她还是保持着老样子,每天都要去吐。有时候会当着徐听眠的面,但绝大多数都还是躲着。有些事情你虽然已经让他人知道,他人也说会去接受你,并且让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可是,
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是啊,什么都知道其他人也不介意看透你全身,
自在吗?
这层隔阂就是横在她和徐听眠之间的一堵墙。没人不介意自己的女朋友这个模样,徐听眠越是对她温柔,她就越不想当着他的面。
如果说非要……非要说一个感觉。
她也,
好想……
变成一个正常人。
。
回到A市,在得到纪父纪母的默许后,徐听眠把纪柠成功地拐到了他自己的三层楼里去住着。两人住在一起,难免要过上没有节/操无休无止的生活。
纪柠体力不行,肺活量也差,这得益于她小时候八百米跑永远都是走下来的。徐听眠跟她正好相反,样样都一等一。纪柠每天早上都要瘫到中午十二点才能起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不然等会儿指不定在三层楼的哪一层哪一个旮旯里,又要瘫倒一次!
呜呜呜,果然穿着西装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听眠的家里对他和纪柠谈恋爱这事儿一直保持着偶尔问一问的态度,大概十年前的那场戏真的是把徐大少爷给伤到了,做父母的也会成长,四十出头的心态和年过五十后的想法终究是不一样。
有时候,徐太太也会来徐听眠的家,敲敲门,开门的是纪柠。
纪柠现如今看到徐夫人,仍然心里有疙瘩。徐太太自打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和小女朋友住在一起,每次来,都会带上很多好吃的好喝的。
“小纪啊……”徐夫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穿的板板正正的纪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后……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纪柠:“……”
不是阿姨你别这样!
纪柠被她这么一问,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红着脸揉揉头发,
“过、过、过……过阵子?”
“阿姨没别的意思。”徐太太笑道,皱起的眼角下,其实也能看得出来一些很细微的皱纹,
毕竟岁月,从来不会饶人。
“阿姨呢,就是想着,”
“你俩今年也都二十八,虽说现在都遵循你们年轻人的思想,就这么在一起两个人过二人世界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啊,”
徐太太语气一顿,眼睛里还是闪过一点期待,
“我和听眠他爸爸年纪也已经大了,要是将来你俩要孩子要的太晚,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帮着你俩带带孩子。”
“……”
造小人这种事,
TvT,阿姨,您能别说的就跟它的过程一样,那么简单么……
纪柠还挺喜欢小孩子的。
因为以前啊,
不会欺负她、骂她胖胖的,
就小孩子最多。
徐阿姨每次来的态度,都真的很好,仿佛让纪柠看到了,以后真的结婚,徐家那边不会为难她,
她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去试着从过去的漩涡中,学会去淡忘。
那些伤害,她的确没办法释怀、也没办法放得下去。
但,
时间久了,她可以学着去、淡忘吧。
捏小人这事儿,过程纪柠还是很感兴趣的。
夏天沿海潮湿,徐听眠的房子对面不到五十步就是大海,这一带不是旅游开发区,常年来赶海的,都是本地人或者外地比较懂行情的人。
绿树葱葱,夜晚的海风吹动着更远洋深海中游荡来的腥咸味,味道像是小时候,妈妈在阳台上晒臭了的小鱼干。
纪柠趴在露台的栏杆上,脚下是皱皱巴巴的睡衣,被抱着撞开露台的玻璃门时,海上还是晴朗一片,都能看到远方正在作业的渔船点亮的灯。
等到什么力气都没有、只剩下趴在栏杆上嘤嘤哭的时候,渔船却已经看不见了,
海雾降临,天都是白茫茫一片。
露台角落里生起一晚上的炉火,只剩下冒着猩红色的炭灰。
徐听眠拿了一支膏药给她揉,冰冰凉凉的感觉,让纪柠的难受消散了不少。
“还疼?”
“……”
“你好变态啊啊啊啊!”纪柠哭丧着脸,想踹又没力气。
只能任他揉捏。
“那我明天一定会注意。”徐听眠亲了亲她的后脑勺。
纪柠快要炸了,每次每次,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不在床上的话也都不能信了惹!
“我妈今天来,跟你说了什么?”徐听眠合上挤了半管的药膏,随手扔到身后的筐子里,抱着纪柠,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
对于他父母这件事,徐听眠一直火气很大,在纪柠不知道的背后里,什么薄凉的话都说出口过。
“生小孩。”纪柠也不遮掩,很直白地说道。
徐教授:“……”
纪柠揉了揉眼睛,吸着空气里小咸鱼的气息,
“让我三年生俩。”
“……”
“还要龙凤胎!”
“……”
“别听她的。”徐教授摸着纪柠的脑袋,“都是些什么胡话!”
纪柠:“……”
“哎呀……”她扒拉着徐听眠的手指,
突然小声道,
“骗你的啦。”
“……”
“你妈妈让我们自由决定。”
“她没为难我。”
“没为难就好。”徐听眠点点头。
“但我……”纪柠用手捂住双眼,
“还是没办法,”
“原谅她。”
……
…….
……
“我知道。”
“不原谅就不原谅吧。”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徐听眠低头说道,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需要说对不起。”
“……”
可纪柠内心里,
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对不起,
我只能去学着、淡忘那些事,
却做不到,
彻底原谅。
……
“哦对了。”
过了好半天,
纪柠突然想起一件事。
咬了一口徐听眠的胳膊,
吞吞吐吐道。
“你收没收到,”
“咱班……”
徐听眠微微皱了皱眉。
“就是高二那个班。”纪柠给他比划了一下,
“盛路班主任的那个……”
“我昨天看他们,在群里,”
“说想聚一聚。”
徐听眠没加那些群,
所以肯定不会收到。
高中同学对他来说,感情很淡很淡。
毕竟天之骄子,除了极个别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其余的人,对他永远都是敬而远之。
然后高二下学期开学,他就出国了。
感情甚至还没有那些高一末尾转文的同学跟班里好。
徐听眠沉思了片刻,
问,
“你想去吗?”
纪柠犹犹豫豫,
“我不知道啊……”
其实她高中生活,
开始那一年半,按照同学关系来说,
过的并不算那么糟糕。
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瘦下来了,
初中升高中,还能考到一个学校并且分到同一个班的几率,也没有那么大。
纪柠和徐听眠所在的高中,市里第一,省里也算得上前二十,这种高中,表面上遵循绝对不办尖子班的原则,
但背地里,家长们势力大,总会暗中将某个班怂恿成“重点班”。
纪柠初中的同学家里有钱有势的多,考到市一中的,基本上都被送进了“重点班”。纪柠不想去,加上她爸又不喜欢搞送礼那一套。
所以干脆去了隔壁部的一个很普通的班。
高二分班,级部主任看她成绩太优秀,才给再次插/进徐听眠所在的班级。
高一的班,同学们待她,挺好的。
高二的班,不是那个“重点班”,知道她过去的人,仍然很少。
况且那个时候,还有徐听眠,护在她身后。
可徐听眠走后,加上学校里不断煽风点火,对她和徐听眠的事情进行恶意传言,有些爱慕徐听眠的隔壁班曾经和纪柠初中时一个班的女生,
就开始揪着纪柠的过去,再一次地大肆宣传。
后来的高三,大家虽然都忙着学习,
可……
她尤为记得当时有一个女生,追徐听眠追的很紧。
因为纪柠的原因,徐听眠出国,那个女生,难过了好久。
徐听眠出国后,直到毕业,
她见了纪柠,就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
甚至下了课间操,还让人去堵拿着书往回走的纪柠。
说她□□,不要脸的女表子。
……
“组织的挺大型的。”
“好像……盛老师也去。”
“我毕业后,因为当年高考考砸了,一直就没再见过盛老师,没脸见。”
“其实,蛮想他的。”
“……”
徐听眠:“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别怕,决定去的话,我陪你。”
纪柠:“QAQ……”
“疼……”
“还疼啊?”徐听眠有点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