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雨下的太大了,信号受阻,所以根本没发过来?
一桌子的女生,都在低着头默默玩手机。
也是啊,过去十年多了,除非十年间一直亲密联系,否则曾经再熟悉,过了十年,也都会有了一堆隔阂。
“哎!”
突然有人,打破沉默,开始笼络这个桌子的气氛,
“你们有没有谁联系到眠神?”
眠神。
当年徐听眠被大家尊崇地冠名的称号。
“眠神?”旁边的黑裙子女生瞬间抬头,眼睛中泛着光,
“他说要来吗?”
“景唐你跟眠神没联系?”有人惊讶道,朝黑裙子的女生问,“要是你都不知道,我们肯定更不知道眠神的情况……”
景唐?
纪柠瞳孔一震。
转头看向旁边的这个刚刚还拿着包占两个椅子的女人。
女人注意到纪柠的转头与目光,稍稍侧过脸,对着纪柠笑了笑,
“好久不见啊,纪柠。”
说罢,又转过头去,突然声音变柔软,温和地说道,
“我也好些年没见过眠神啦!”
“就有一年,我回来调档案去L市兰山区,在教育局见到过徐听眠一次。”
“哇!景唐,你调档案是指……”
“哦!我现在在L市市直一中当老师,16年毕业就进了编制的。”
“厉害啊!”
一桌子的人,话题一转,都开始围绕着景唐在市直一中教书开始讨论。
市直一中啊……
16年毕业……
纪柠听着,瞬间挫败感就涌上心头。
16年还没有人才引进政策,L市市直进去,绝逼是凭借实打实的本领考进去的!
纪柠一想到自己考了这么多年,考了那么多地方,L市是考编大市,年年光一个兰山区的生物老师编制就能放到四五十。
她也考过进去过市直的笔试,
然后面试被刷了。
……
没想到,对于人家而言,第一年考进去不费吹灰之力。
纪柠忍不住打量旁边的女生,景唐是谁呢?景唐就是当年特别特别喜欢徐听眠、结果徐听眠为了纪柠出国,恨死纪柠的那个女生。
没想到十年不见,人家长得也更好看了,混的也更优越了!
不跟她,五年没考上个编,滚回去读书,还读的那么垃废。
景唐跟大家侃侃而谈,在大葱省,编制永远的神,永远都能引起一波人的羡慕。
“对了,我记得纪柠不是也读的师范来着?”
景唐介绍完自己的经验,
突然话锋一转,
转向身边的纪柠。
纪柠心里一颤。
“啊……对。”纪柠不太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其实纪柠高一高二前半年时的成绩相当优秀的,都是能压徐听眠一头的那种厉害。
只不过后来因为暴食节食,在高二下学期开学不到三个月,生生从年级第一滑落到了三百名开外。
一年半,相当于高中生涯的一半,所以在更多人的印象里,纪柠学习自己作死、作走了男神、作垮了成绩的笑话。
“那你现在也是在当老师?”
“……”
“去年暑假,审核面试时我去帮忙,我当时在二中那个大教室里,好像看到有份材料上,写着你的名字。”景唐手指一比划,跟纪柠说道。
声音不大,但是整张桌子都能听得到。
是个人,最喜欢听别人过的不如意的八卦。
“我还在想,我是不是认错了……”
“你去年,也去兰山区市直考的?”
“……”
“嗯。”
纪柠只能点点头。
没错,去年她也考了,
倒数第一进去的,
面试肯定过不了。
“二中挺好的。”景唐压着下巴,点点头,“那你现在是在二中……”
为什么一定要问下去啊!
纪柠忽然很烦躁,
她这么问,
自己怎么答?
无论怎么答,都会沦为笑柄!
烦躁的纪柠,伸手用勺子挖了一大块四喜丸子,
放在小碟子中,护着。
“没,”
纪柠说道,
“我现在在读研。”
“?”
“不想当老师了。”她低着头,将丸子翻了个滚,
“前年年底走了狗运,考上S大的研究生,就、去读研了。”
“……”
“呵呵,那祝贺了。”
纪柠嗯嗯着。
就听到有人在小声哼哼,
“27读研,”
“真老。”
……
……
……
操/你大爷啊!
忍住忍住!
纪柠让自己不要冲动,低着头,服务员上来鲍鱼海鲜粥,一人一碗,纪柠用勺子搅弄着那粥,想了想,慢慢悠悠开口,
“主要是,其实当老师也挺好的。”
“但,还是想提升一下自己的学历。”
“好歹S大的生物,也是全国前top5。”
“将来要是再回来当老师,不仅不需要笔试、可以走人才引进,”
“评职称,也比本科毕业要快。”
“……”
没人想到纪柠会反击。纪柠说完后,也觉得很痛畅。
她舀了一勺粥,塞入嘴里,细细品尝了品尝。
好好次!
=w=!
旁边被学历戳中的景唐,尴尬笑了笑。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侧过头来,捋了捋长发,
温和地一笑,
对着纪柠,再次开口,
“纪柠你在S大啊?”
“……嗯!”纪柠鼓着腮帮子,点头。
“我怎么记得,徐听眠现在,就是在S大教书呢?”
“……”
景唐的嘴角弧度加深,毫不掩饰,一字一句,直接将一切都拉回到更早以前,
“没想到十年过去,纪柠你还是、对徐听眠念念不忘。”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追人,都追到人家工作单位里去了呢!”
第55章
景唐的声音不大。
但是,
却能让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得到。
本来每个桌子上的同学,说话声音也不是很明显, 毕竟都是在社会上经历过风吹雨打,谁都知道公共场合下,私自交流的声音不应该过高。
景唐的目的, 就是让所有人都听到,
满满的嘲讽寓意。
她们那一桌,今晚上第三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景唐温和一笑, 纪柠感觉自己都快炸了, 浑身的血液都倒流往头上涌。
追你妈了个鸡儿啊!
老子!老子!
!!!
她下意识就想到,老子不仅把人给追了,我特么还把人给睡了!她是真的很想这么道她, 但嘴巴在那一瞬间, 仿佛突然张不开了似的。
景唐以为她这么一问,把纪柠彻底惹毛了、羞恼成怒,心情瞬间通畅,她就是不喜欢纪柠, 高二那年要不是纪柠缠着徐听眠,徐听眠能出国吗?
她喜欢了徐听眠喜欢了那么久,都是把人当作白月光一仰捧着,暗恋的小心翼翼,人家男神稍微靠近她一点点、从她座位边经过, 她都会觉得是上天在眷顾她。
纪柠算个什么垃废!凭什么那么大胆地去追她们的男神?
还把人给逼走了!
景唐一开口,被勾起回忆的很多女同学们瞬间都开始聊了起来,是的当年在高中时代,班里很多女生都对徐听眠倾心过, 就算没喜欢过的,也都把他当神供着。
那可是她们班的荣耀,到头来却因为一个不知廉耻的女生而转学,风一扇,没人不憎恨这个罪魁祸首。
“纪柠……你真追徐听眠追到人家单位去啦?”
坐在主桌的曾经的语文课代表,开了口问。
“她说她现在在S大读研。”景唐抢先替纪柠回答了。
语文课代表咋舌,
脸色露出熟悉的、瞧不起的笑容,
“哈哈,所以说人家纪柠当年能把男神给拿下,景唐你就没那个本事。”
“你学学人家纪柠,厚着脸皮,硬上!”
“别。”景唐嫌弃地翘起腿,跟纪柠拉开一点距离,仿佛旁边的纪柠是什么很恶心的传染源,
“我可没那么死皮赖脸。”
“现在考研黑幕那么多,编制都过不了,谁知道研究生又是怎么考进去的!”
十年后,大家都不是当年十七八岁时那单纯如白纸的孩子。
许多事情,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后,也都明白了不少。
景唐指的是什么,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
有人跟随着、应和道,
“是啊,S大的研究生,我那年也报来,我考的还不是王牌生物专业,复试都被刷了……”
“纪柠,你好厉害!”
“……”
“哎行了行了!一个人一个生活方式!”听到越来越多的人在议论纷纷,什么爬人床得到研究生的名额,还有前几年送礼陪/睡得到公务员的内定……乱七八糟的话题风生水起,景唐跟大家招了招手,让别讨论这么晦气的事情。
她一招手,一大声制止,所有人反而议论的更加热烈。
甚至还有人凑过来,问纪柠在S大读研这一年多,有没有把徐听眠追到手。
纪柠低着头。
时光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十年前,徐听眠刚出国,学校里什么流言都有,传得纷纷扬扬,打头的那个版本传的最热烈,加上徐听眠妈妈的煽风点火、不断去学校找学校领导。
那几个月,纪柠走到哪儿,身后都会有人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
——“看!那就是倒追徐神把人给吓跑到国外去的女生。”
——“真不要脸,人家徐神的妈妈都告到学校里来了……”
——“我怎么听说,这个纪柠,以前初中的时候,是她们班的瘟神?”
——“对对对!我跟她以前一个学校,她就是是他们班最恶心的女生,她以前超胖,她同桌跟她坐了一个学期,两人都没说过话……”
……
都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凭什么,
还要受到你们的指指点点!
……
这些日子,徐听眠老是告诉她,
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
不要都憋在心里。
那些委屈啊,
憋着憋着,
就容易,把人给憋坏了。
我已经坏掉了,坏掉很多很多年。
我都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躺在那暗无天日的深渊之底,被那些深痛残酷的谩骂纠缠,
出不来了。
可徐听眠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啊……
好到,
初见那年,是她灰暗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束光;
再遇那时,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他是所有事情里、最无辜的受害者,
明明,该憎恨着她。
他却还是忍着痛,
将她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
护着。
当一个人,得到的爱,快要溢出来。
再沉底的灵魂,都会被迫推拉着,
被迫去、向上浮。
……
纪柠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去改变过去,就连用现在去打脸一切的优秀都没有。
混了这么多年。
可,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做缩头乌龟!
脸皮啊形象啊这些东西,
当不了饭吃,
只能让她更无尽的痛苦。
啪——!
纪柠突然摔了筷子,
站起身来,拽着景唐的头发。
哐当!
将她整个脸,
摁进了面前粘稠的鲍鱼海鲜粥中。
……
……
……
“十年前,我就想这么做了。”
纪柠觉得不过瘾,
又把自己那碗还没喝完的粥,以及碟子里剩下的四喜丸子的肉汤,
一并,
摁在了刚刚上前来问她“有没有追到听眠男神”、还没离开的那个女生头上。
那个女生,可能只是好奇。
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是问问。
但,
凭什么要拿她来开刀?
施暴者的一句话,一句只是无心的、跟风的闲话。
知不知道,会给受害者,
带来多么大的伤!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施暴者,
嘲讽她羞辱她、编排她、给她扣各种屈辱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