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空间屏障撤掉吧。”
……
虽然我很想嘴贱一句“老家伙”是不是包括森鸥外,但理智告诉我,这时候就不要破坏气氛了。
**
空间屏障撤去。
中也的手下们紧张兮兮地在外面等了很久。我猜可能是怕我把他们上司拐走翘班他们就没法交差了。
我们一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一个精瘦的小弟就大大松了一口气想开口说些什么。
旁边一个秃头小弟眼尖地瞥见了满地的鲜花蜡烛和中也大人怀里那么大的一捧玫瑰,立刻抓住了重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这个没眼色的同僚的嘴巴。
……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
我后知后觉地开始脸上发烧,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
……
中也没去看四周的黑西装,将玫瑰花束轻轻搁在了一旁点缀着小花和蜡烛的小台子上。
他伸出右手摘下了头顶的帽子扣在胸前,露出了明亮如火的赭色。
被黑衣包裹着的青年好像立时由沉闷变得明亮张扬,我们之间的空气似乎也快速涌动了起来。
他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拨开了戒指盒,又短暂地看了一眼后,将戒指朝向我的方向。
中也钴蓝的双眼专注地盯着我,轻轻地弯下身躯,单膝下跪。
黑大衣也低伏在地。
“我端起酒杯仰面朝天,无意中望见了明月。从众多无忧无虑的脸中,我轻易就发现了你。而人世的温情,我只在你身上看到了蜜柑的颜色。自你回首予我拥抱,从此我不必再忍受孤寂与懊恼。”
“编制谎言的阴谋愈是机微精巧,暴露之时便愈显荒诞可笑。我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只给出我的誓言——”
“——你大可倏然伏于我身,从而致我于死。”
“诚谢青木昭小姐光顾我的人生。请问中原中也是否有此荣幸邀你共行下半程。”
正午的骄阳晒在他赭红的发丝上,反射出耀眼的焰色。中也钴蓝的双眼此时此刻只装着我,其间流淌的水光和温情比天空更坦坦荡荡,比深海更庄严沉着。
……
我的眼泪不值钱。
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
这人去了哪个恋爱进修班啊?能不能给我也报个名插班借读哇……我输得也太惨烈了叭……
雅雀无声的周遭,只有我的眼泪哗哗地砸向大地。
如果可以,我真想溯流了中也的大脑,球球他忘了我十分钟前的求婚吧!!!这是什么当面处刑啊!!!
中也笑了笑:“你别哭啊,先答应我啊。”
我伸出手指恨不得自己怼进戒指孔:“结!结!结!呜哇——快、快给我戴上嘛……”
我抽噎得语无伦次。
虽然我早就发现中也偶尔说话还挺诗意,喝酒或者听唱片时情绪上来了还会想吟上几句诗。我倒也会相当配合地用汉诗相和,不让他唱独角戏。省得这个偶尔比我还容易尴尬的家伙害羞到不肯再在我面前说这些。
——说不定我家中也是个被混黑耽误了的诗人苗子呢!
但我真的没敢指望这么一个惯用拳头解决问题的直觉派能给出多浪漫的爱语。
——可中也总是在超越我的期待。
他一次次地打破我封顶的预期,让我的所得永远比期盼更好。也让我心底蛰伏的妖怪每每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妄想着要挣脱束缚兴风作浪。
——而他还要摆出一副坦荡的样子,像是自己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一般,全然不知我的烦恼,又让我难以嗔怪。
……
或许我可以再稍微贪心一点吧。
…………
中也听着我语无伦次的回答,泄出一声心满意足的轻笑,把帽子搭在了直起的那个膝盖上,腾出手来给我戴上了戒指。
我盯着手上戴好的戒指愣愣的,眼泪又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
中也站起身戴上帽子,看着我这“不经事”的样子叹了口气。
而我甚至不等他戴好帽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得丑兮兮的脸直往他脖子上扣。试图把眼泪都抹他黑大衣上。
……
“冷静了吗?”中也看我已经努力调整好了呼吸,伸出双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给我擦了擦眼泪。
我严肃:“仪式感要有。还差个环节!”
中也:……?
我双手伸进中也的黑大衣里,环住中也的腰,向前朝着他的薄唇附去。
中也呼吸停滞了片刻,才回抱住了我。
我半合着的眼睛看见他的耳朵又红了。
嘻嘻,真可爱。
我们在明艳的骄阳下拥吻。
第8章 逃离港|黑
中心区的花圃看起来与之前差别不大。
只是这里的花圃是风信子的天堂,游廊周遭则攀满了铁线莲。
而以前……虽然没来过几次,但我记得这里应该是有不少向日葵的。
这是我看到的除众人的记忆以外第一处“不同”。也不知道原先那些向日葵的存在是不是和我有关。
花卉的移栽和生长是需要时间的。种种线索看来,并不是在昨天下午我睡的那一觉时我的痕迹才在这个世界上被突兀地抹去……
起码从现状来判断,这个世界很可能让我将近七年的、在横滨存在的痕迹都消失掉了,甚至还合理地填上了我消失的空白。
我心底有些发寒。不太敢去设想中间具体的过程。
……
小银估计是森鸥外直属的部下,跟中也没什么关系。想从她这里打听中也的“现状”是肯定得不到多少有用情报的了。
我倏忽惊醒——我怎么又想到了中也头上。
沉默了片刻,我甩甩这不争气的脑子,决定干点该干的。
……
我穿过港|黑的中心花圃,看向四周黑压压高耸的五栋大楼,竟觉得有些遮云蔽日的气势。
四周众多黑西装冷着脸行迹匆匆,不知道在忙着敲哪家竹杠。
只有中心的这栋楼,也就是森鸥外所在的大楼,来往人员步伐沉稳,女性面孔比例显著增加。门外时不时出入的车辆也属于商务用车。估计所谓“森会社”的明面营业大部分都在这了。
*
我正猜测着五栋大楼具体怎么分配时,就听见不远处的围栏一处出入口被“轰”得炸开了。
弹片和钢制木制的各种材料混着烟尘磅礴地铺开,我不由得捂住口鼻连连退避了好几步。
——大概黑手党家具质量再好,也不能当防爆盾吧。
身侧很快有两队训练有素的黑西装鱼贯而出。与冲进来的那拨人缠斗起来。
扛着炮打穿了围栏的几个凶狠的家伙看起来就像小说里的反派。还是炮灰那种。作战目标不明确,作战方案基本就硬莽……
再不然这种人就是诱饵……怪可怜的。声势浩大地吸引炮火,让真正的行动组后方偷袭。再或者他们且战且退,残党把敌方的人吸引走,诱敌深入做点什么……
我忽然发现其实这种硬着头皮莽的作战应对起来要比我想象的棘手些。
作为被袭击的一方,抗住这些人的攻击问题不太大。但麻烦的是,这种不着调的、一看就有诈的攻击怎么看都有问题,可对方具体想做什么却很难猜出来。明知对方大概率是幌子,而自己又不得不派出人力去应付他们。
……
耳边忽然响起了破空声。
我转身回头,恰听见短兵相接的金属撞击声。
小银拿匕首挡住了我侧后方不知从哪来的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身上穿着港|黑的统一黑西装。
……
这就开始了?
这伙人是森鸥外放的水吗?这才第二天啊……他这么急不可耐的吗?
中心休息区这个时间点其实根本没有闲人在晃悠,我穿着一身港|黑准备的休闲装在这儿神色倦怠地发呆散步,其实跟周围人比蛮格格不入的。
况且陪在我身后的小银气势冷漠,看起来也不像基层小弟。
所以我就是个全身写满了“高层家属”的靶子吧。属于出门捡个意外收获那一挂的。
打定主意,我漠然地退后了两步,离打斗中的小银远了一些。
门口的战斗力度忽然猛增,爆炸震得我有些站不稳。我趔趄中扶住了地面,没有彻底摔倒。
被枪击倒的港|黑人员血迹弥漫在背后的防弹玻璃上,倒在地上的伤员能迅速爬起身来的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无力挣扎的就只能忍受着伤处的不自然抽搐,等待被补一枪的结局。
浓烈刺鼻的血腥气和硝烟的热度像是对我直扑而来。我条件反射地感到一阵恶心。
……
像是过往的那些冰冷刺骨的银灰色仪器的轰鸣声和刺目的干涸暗红血迹一起重现在了我眼前。
瑟瑟发抖地捂住眼睛后退时,总会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戴着塑胶手套的手,紧紧扼住我满是针孔的稚嫩臂膀。
……
惨烈的画面和嘶吼嚎叫的声音远远近近。我打了个冷颤,回神时发现小银身边缠斗的人数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三人。她看起来有点吃力,胳膊和手指都已经淌着血液了。
粘腻的血液甚至让她难以攥紧匕首,一时打了个滑。肩膀就立时皮开肉绽。
“……”
看来森鸥外来真的。
我转身避过人群,往最近的大楼跑去。
与一个前来增援的黑西装擦身而过时,他突然翻脸,未持枪的右手一把攥住了我的左胳膊,将我往我的目标大楼后面扯。
我一惊,抬头看见了他直直凝视着我的脸上嘲讽的笑意和眼睛里癫狂的痛恨。
惶恐地将右手放在他箍得紧紧的铁掌上,我努力推拒着却全然无用。
感受到我无力的挣扎,他的得意和嘲讽几乎化作风雪,抽得我脸生疼。我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
周身的几个原本看似是去增援的黑西装默不作声地聚拢,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界的视线。
他加快了步伐往大楼后面跑去,几乎把我拖拽在地上。
我在高高的人墙前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继而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可以求救一样,开始大声呼喊。
刚刚还置我于不顾的壮汉反应极快,一把将我夹到右胳膊下,持枪的左手捂紧了我的嘴。
血腥味直直盖在我的嘴巴和鼻子上,恶心得我脸色苍白。甚至无力挣扎。
直到他把我放下来塞进一辆看起来颇为高级的加长款不知道什么车里面时,我才发觉整个大楼背面都是他们的人……
?
森鸥外,你TM放的海啊!!!你这都快被抄家了吧?!
被粗暴扔进车里的我还沉溺在血腥味和天旋地转的晕眩里恶心得直想吐,努力又忍了回去。
壮汉上车关门的同时,这辆车像离弦之箭一样蹿了出去,朝港|黑区域外驶出。
……
刚被这个家伙胯侧位置的不知道是弹夹还是枪|支之类的鼓鼓囊囊的东西给顶得肚子痛到不行,我忍不住蜷缩在车尾的角落,捂着肚子调整呼吸。
“你怀孕了?”壮汉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啊?
借、借你吉言?
我:懵逼ing
壮汉癫狂地笑了起来,怎么看都是个刚从疯人院翻出来的。
或许把我懵掉的表情当成了惊恐,壮汉内心已经自圆其说了。
“难怪!难怪!”
“之前完全没听过中原中也有女人的情报。”
“原来一直藏在外面,现在要出长差了就把女人放港|黑了。”
“还怀孕了啊……怪不得……”
我:靓仔语塞.jpg
想吐就是怀孕吗……你肯定是个单身狗。
脑补能力这么强,怎——
中也?
他说……中原中也和我……
我的眼神失焦,呼吸变得有些颤抖。
***
原来如此。
是这样啊……
的确。我刚才还在疑惑,为什么他们一看就不是因为偶然发现了我才顺带劫走我的,严密的配合怎么看都是直接冲我来的。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可能呢……
之前因为中也的缘故,我根本不认为港|黑会把我的身份故意透露出去。
——但这是我的思维误区。
港|黑出于对中也的顾忌,可能会退让,但……也可以选择欺瞒。
森鸥外只要把我的消息散播出去,就能坐收渔利。
怕中也反对,那就借别人的口宣扬就是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最优解啊。
……
思索了片刻,我彻底理清了他的计划。
森鸥外需要制造一场“意外事件”来试探我的底牌是什么能力,以及检测我这把刀是否锋利。最后再确保如果我有用那么就得攥进港|黑手里。
所以他会让我置身危险,逼我绝地反击。
而我打算利用他的“检测过程”顺水推舟离开港|黑,同时瞒下我的异能。所以我会顺从地被掳走或者趁乱装作被掳走,离开港|黑大楼后再寻机会脱身。
——这是我们各自所求的、具有强对抗性的最终目标。
……
倘若森鸥外安排测试我的“意外事件”只是港|黑的一场戏,万一被“有记忆”的我认出来了某个人,这戏不就崩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