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辛巴贴着乔安娜的前爪打了个滚,搂住乔安娜的脖子,软绵绵地撒娇,“我肚子饿啦!”
这一招果然成功拯救了濒临崩溃的花豹妈妈。日子没法过只是说说气话,她是一家之主,幼崽们唯一的依靠,没到绝境中的最后一刻,都还是得努力维持生活。
她打起精神,开始四下张望,寻找起下一顿饭的食材。
她原本还在担心没了树叶的荫蔽,无法躲在树上伏击,会不会影响捕猎效率,但不知道是不是霉运走到头总有转机,现实情况远比她想象得要好。
接下来的半个月,有各种食草动物一批接一批穿越乔安娜的领地,乔安娜、当地鬣狗群、野犬群、雅典娜领导的狮群,河里的鳄鱼,还有夹缝中求生的胡狼,都过上了不愁吃喝的好日子。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风中就会传来猎物临死前的哀鸣,而兽群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依然在接连不断地蜂拥涌入。
猎物充足,这片地区迎来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和平时期,不共戴天的狮群和鬣狗群隔着不到千米的距离各自捕猎,互不干扰,引得才旁观过它们打群架的乔安娜啧啧称奇。
这并不代表物种间的血海深仇就此随风而去,只是它们暂且顾不上私人恩怨罢了。
每个掠食者都在放开肚子大吃特吃,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旱季来临前的最后一场狂欢。
两周后,饕餮盛宴随着最后一波兽群的北上彻底谢幕,平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苍凉下去。
乔安娜最初还没意识到问题,她以为草地的干枯是由大规模的踩踏和啃食造成的,只要有一场暴雨的滋润……
咦?说起来,是不是很久没下过雨了?
这个疑惑只冒出了一瞬,便被她自我感觉良好地否决了,早先时候,也不是没出现过长时间不下雨的情况,谁都说不准下一秒会不会迎来接连好几天的大暴雨。
乔安娜是在准备去河里洗澡时发现不对的。
曾经把她冲走的滚滚水流,怎么变成一条连她的爪子都打不湿的小溪了?
象群走到上游水源了?
不能怪乔安娜第一时间怀疑大象,那群巨兽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差。
大象饮水量大得令人发指,还喜欢洗澡,把好好的清水搅浑,再用打湿的泥巴涂抹身体,防止寄生虫和蚊蝇的叮咬。她领地北边的水塘就被大象路过时顺嘴抽干了,她前两天去看,那里只剩下一大滩稀泥。
乔安娜在心里再度鄙视了毁掉她家的强盗一番,平静下来细想,也知道自己的猜测纯属偏见。
一河之源岂是那么容易干涸的?要是一群大象能霸道到让河水断流,早就被草原上的动物们唾弃至死了。
她转念一想,记起了前阵子路过领地的大规模兽群。
食草动物们步履匆匆,即使一路有同伴不断死去也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一心向前,就像在寻找追逐什么。
动物能追寻什么?
配偶?……食物和水?
乔安娜恍然大悟。
一个词跃入她的脑海,蠢蠢欲动,呼之即出。
——迁徙。
第27章 、二十七只毛绒绒【加更】
迁徙,顾名思义,是动物为了寻找更适宜生存的环境,随着气候变化改变栖息地区的一种有规律的群体行为。
概括来说,搬家路线短期内不可逆,迁徙的动物只要离开,没个小半年不会回来。
乔安娜又一次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了。
前段时间猎物太充足,她不知道食草动物在迁徙,还以为是自己眼光毒辣挑了个集天地精华的风水宝地。
捕猎技巧再高超也不如领地选址好,躺着就能等食物送上门。她都在喜滋滋畅想未来餐餐不重样的快乐生活了,结果晴天霹雳,血淋淋的真相表示,她还是图样图森破。
乔安娜非常后悔,她巴不得时光能倒流半个月,好去扇醒那个看着平原上熙熙攘攘的兽群乐不思蜀的自己:光乐呵有什么用啊!人家又不是没长腿不会走,还不快多抓几只囤起来当储备粮?
千金难买早知道,她白白浪费了最后的机会,即使再难受,存粮也只有两天前抓的一只不大的羚羊。
……好吧,往积极的方向想,至少还有一只羚羊呢。
乔安娜这么自我安慰着,带上两只幼崽,前往早先藏食的树。
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她傻眼了。
树木刚长出的嫩叶寥落,枝干空空荡荡,哪还有羚羊的影子?
乔安娜怀疑自己记错了地址,不敢置信地飞快爬上树,在树枝上闻了一圈。
树皮上还留有她的爪痕,缝隙里夹着未散的血肉气味,记忆没有出错,这就是她两天前藏匿没吃完的羚羊肉的地方。
被掏空内脏剥掉皮的羚羊不可能再站起来跑掉,那难不成是尸体成精,变成蝴蝶飞走了?
这猜测过于扯淡,乔安娜用尾巴想都明白不可能。她下了树,又在树下仔细找了一圈。
她弓着背,鼻尖几乎是贴着地面一寸寸扫过去,比警犬还认真专注,誓不放过枯草石块下的哪怕一丝细节。
两只幼崽觉得有趣,也凑过来,学着她的样子,撅着小屁股四处嗅闻。
乔安娜担心小崽子没个轻重破坏了案发现场,刚要挥爪子把他们赶到旁边去玩,艾玛突然打了个喷嚏,几簇绒毛飞起来,晃晃悠悠飘落到乔安娜跟前。
是鸟类的绒羽,呈米白色,带着的气味乔安娜十分熟悉——她曾抓住过一只鸟,拔掉毛吃了两口,那弥漫在牙间经久不散的酸臭,绝对是让人……和豹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体验。
秃鹫!跟鬣狗并排占据最糟糕食物榜首的存在。
乔安娜用力呼出一口气,吹走绒羽,走到艾玛旁边。
艾玛好像呛到了,正难受地不住摇头晃脑,抬起一只前爪抓挠面部。乔安娜打量她两眼,找到了原因,伸舌舔掉她湿漉漉的鼻尖上沾着的两三根毛,她才稍微缓过来,泪汪汪地眨巴眨巴眼睛。
乔安娜又安慰性地舔了舔小猎豹的额头,低下头去闻对方脚前的地面。
那地方原本应该是一丛长草,被过路的食草动物啃食掉了,只剩下一点枯萎的草茎,里面散落着一些碎骨,还夹着秃鹫米白的绒羽和胡狼的黄毛。
破案了。
遭大象薅秃了的树冠藏不住羚羊的尸体,虽然不会爬树的掠食者够不到树上的白食,但长翅膀的无赖可不受这种限制,八成乔安娜前脚刚走,秃鹫就飞过来偷吃了她的存粮。
乔安娜剥皮时习惯顺便抽掉大块的长骨,妥善处理后的食物秃鹫吃得不能更开心,吃剩的碎肉和小骨头掉到树下,又给捡漏的胡狼提供了一顿美餐。
肇事者逃逸,可当作重要证据的气味随风散去,这起偷窃本来应该变成无法破获的悬案,可惜天气炎热,大家都在脱毛,小偷们千算万算,依然给失主留下了罪行的蛛丝马迹。
除去其他的因素,剩下的必定是事实!①
乔安娜·福尔摩斯觉得自己的推理过程简直能拍一部精彩绝伦的悬疑电影,洋洋自得了没两秒,便又泄了气。
有什么用吗?那群无赖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了,她又不能追上去掐着它们的脖子逼它们吐出来。
没办法,吃老本是行不通了,现抓吧。
旱季大部分兽群向北方迁徙,寻找水源和草场,但并不意味着一只猎物都不会剩下。
流经乔安娜领地的河的水位下降,多数河段只剩下河床中央一两条涓涓细流,另一些河段则因为深度和宽度足够,蓄积了不少河水,形成了尚有生机的水塘,为留下的食草动物提供一两分生命之源。
这些留下的食草动物,有还没来得及搬走的小群斑马和羚羊,还有常驻民如长颈鹿、非洲野水牛和河马。
乔安娜还挺担心艾玛一时兴起又提出想吃河马或者长颈鹿什么的,所幸上次被大象驱逐的经历让小猎豹对猎物的体型和与体型成正比的实力有了一个直观的认知,在路过这些庞然大物时紧紧贴着她的后腿,乖巧地一语不发。
降雨稀少让草地失去生机,枯黄的长草与花豹毛色相近,有天然保护色的加成,乔安娜的捕猎没受到什么过大的阻碍。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河道里剩下的水塘也逐渐干涸,鳄鱼灰黑的脊背密密匝匝挤在一起,与同样需要长时间待在水里的河马互相争抢着最好的位置。
鳄鱼吃肉,河马虽然吃素,但脾气暴躁,还有着一个能将鳄鱼拦腰咬断的大嘴巴,在这两群大佬眼皮底下喝水,已经成了一项需要冒生命风险的高难度挑战。
食草动物大多数去追赶大部队的脚步了,长留的种群中不够机敏或强壮的个体也被掠食者捕杀淘汰,剩下的都是些饱受考验能力出色的老油条,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毫不犹豫绝尘而去,捕猎一天比一天困难。
乔安娜领地内的那群野犬已经搬走了,野犬本来就不会长时间呆在同一片区域,它们习惯跟着猎物的移动频繁搬家,只有在繁育后代时,才会稍作停留,等幼犬成长到可以随群外出的年纪,再继续游牧生活。
当地鬣狗群也追着最后一批离开的食草动物向北移动,它们的首领刚刚怀上了新一胎幼崽,正是需要营养滋补的时候,它们必须跟上兽群,保证猎物充足。
留下来的大型掠食者只有乔安娜,和以雅典娜为首的三只母狮。
要问乔安娜怎么对狮群动向了解得这么清楚?那当然是因为——那三只母狮成天抢她吃的!
真的是成天!每次她在太阳底下暴晒半天,千辛万苦抓到一只猎物,十分钟内,狮群必定会出现,比掐着秒表等她宣布开饭还准时!
她被逼得完全没了曾经的用餐讲究,不说去内脏刮油了,皮都懒得剥,猎物抓到手第一步先就近拖上树再说。
可这也不是万全之策,她抓到猎物的位置附近不一定有树,来不及抢在母狮赶到之前上树。
她慢慢领悟到,泰哥究竟为什么会把‘树多’当做优秀领地的标准了。
树就是花豹的根据地,这种除了自己之外没多少竞争者上得去的安全小基地当然不嫌多,多到随处可见就再完美不过。
她的领地多半是宽敞的平原,只有间或几片灌木和四五棵金合欢树,无怪乎泰哥会说她的领地选址不好。
还是那句话,世上没有后悔药,亲自选的领地,饿着也要住下去。
又一次由于猎物太重拖不动而遭狮群打劫后,乔安娜气得牙根发痒,却别无他法,只能灰溜溜带上两只幼崽开溜。
连着几顿没吃饱,辛巴和艾玛都没了以往嬉笑打闹的劲头,安静地跟着母亲的脚步。一家三口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身周笼罩着低迷的气压。
乔安娜看看身旁的两个孩子,之前被她吐槽成亚健康表现的胖嘟嘟的小身躯不知何时瘦了下去,尤其艾玛,那小腿小腰细得不堪一握,非常惹人心疼。
相比起来,她倒更宁愿孩子们还是那副圆滚滚的绒球状呢。
她对着空中炽烈的太阳叹了口气,当妈当成这个样子,她好失败啊。
刺眼的太阳在视网膜上留下明亮的白斑,乔安娜目眩了几分钟,再举目四望时,跃入眼帘的一道身影让她一愣。
——落单的猎豹幼崽?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定睛细看,发现那其实是小猎豹的拟态对象,蜜獾。
那只蜜獾刚掏了一个蜂巢,正趴在树下抱着金黄的蜂巢大口咀嚼,坚硬的皮肤和粗糙的毛如同天然的盔甲,有效防御着身周丢了家和幼崽的蜜蜂的群攻。
标准的蜜獾长相让辛巴记起了幼时被这种生物追咬的经历,即使长到了比蜜獾大上不止一圈的个头,他还是往乔安娜身边靠了靠,硬是把自己的半边身子挤到了乔安娜肚子底下。
喝奶是幼崽们缓解不安和焦虑的有效办法,自从彻底断了奶,辛巴和艾玛就很少再往乔安娜肚皮下钻了,辛巴做出这种条件反射式的举动,内心的惶恐溢于言表。
乔安娜也对这种黑乎乎小无赖的歇斯底里印象深刻,她不太想自惹麻烦,调整前进方向,准备绕道走。
艾玛则停了下来。
“不能吃,走吧。”乔安娜用尾巴卷了卷又犯老毛病的女儿。
艾玛目前已明知大个子不好惹,但蜜獾个头比她还小些,她便理所当然地觉得能吃。面对母亲的催促,她岿然不动,以注视表达坚持。
乔安娜无奈,折返回来:“乖,真的不能——”
她下意识顺着艾玛的视线望过去,注意到蜜獾粗短的爪子和肥厚的胸脯,空荡荡的肠胃有所察觉般一阵抗议。
……啊,肉好像很多的样子呢。
吃得正香的蜜獾蓦地觉得背后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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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名言之一。
第28章 、二十八只毛绒绒(内含入v公告)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母子,乔安娜尾巴一动,辛巴就察觉了她忽然冒出的狩猎意图。
他始终谨记着母亲对他耳提面命的“有些动物不能惹”,一时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扑上去抱住了乔安娜的后腿:“妈咪!”
乔安娜被从身后急冲过来的重量撞得一个趔趄,差点脸朝地摔个跟斗。
这小崽子难道还以为自己是轻飘飘跟小猫没两样的宝宝吗?随便蹦她都能接得住?
她嗔怪地瞥了从来不知道轻重的儿子一眼,蹬了蹬腿,居然没能挣脱开。
辛巴死死搂着乔安娜的一条后腿,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害怕自己一松爪就会失去母亲。
在他尚未成熟的世界观里,‘不能惹’的生物意味着危险,而危险等同于受伤、疼痛和流血,以及死亡。
曾亲历过的不愉快一起涌进脑海,他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妈咪你不能死啊呜呜呜呜呜!”
乔安娜:“……”
她这还啥都没干呢,怎么又要死了?
有个戏精崽子就是这点不太好,不领便当也得时不时‘被’领便当。乔安娜哭笑不得,转过身,在辛巴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臭小子,能不能盼妈妈点好?别动不动死不死的,我没那么容易死。”
小狮子抬眼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情真意切的泪水:“可是,妈咪不是说过,蜜獾不能惹吗?”
“不惹蜜獾是因为麻烦,麻烦不等同于危险。”花豹妈妈语重心长地教给孩子们新的一课,“能不惹麻烦就少惹,不过特殊情况,可以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