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绕着鳄鱼转了半圈,从尾巴的方向偷偷靠过去。
五米,三米,一米……就在泰迪探头准备咬鳄鱼尾巴的同一刻,那条鳄鱼以与平时的懒散截然不动的速度闪电般扭过身子,张大嘴回咬。
猫科动物强悍的反射神经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泰迪向后一蹦,堪堪避开了长满尖牙的大嘴。
鳄鱼一咬没中,又张开了嘴,两只眼睛密切留意着跟前那只花豹的动向。它有限的鳄生中从未受到过其他掠食者的袭击,这只花豹算是刷新了它的认知。
身体构造注定鳄鱼不能像陆地上的食肉动物一样快速奔跑扑咬,它无法主动发动攻击,但只要这只不识好歹的花豹再敢靠近,它势必会让它好好吃点苦头!
泰迪左右踱着步子,找到鳄鱼的防御空隙,闪电般扑上前,在鳄鱼脑袋上拍了一爪子。
爪子的拍击是猫科动物常用的攻击方式,即使不伸出指甲,瞬间产生的冲力也足够让猎物脑震荡,体型小点的甚至会颈椎断裂当场瘫痪,加上锋利尖爪的辅助,杀伤力只会更强。
但拍在小型羚羊身上能让猎物晕得半天找不着北的一击对鳄鱼并未生效,在尖爪穿透坚硬的鳄鱼皮留下伤口之前,鳄鱼就扭过头,张嘴咬向泰迪的前爪。
泰迪敏捷地收爪跳开了。
挨的这下让鳄鱼气得够呛,它怒气冲冲地冲泰迪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咆哮。
是的,鳄鱼当然不是哑巴,它们能够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声,不仅会叫,还会骂人。
花豹听不懂鳄鱼语,但是粗口表达的情绪是不受语言的隔阂的,泰迪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被这条鳄鱼从头到尾辱骂了个遍。
他发动的两次攻击都属于试探,收到的回馈告诉他,这是个硬钉子,不是能在完全不受伤的情况下拿下的猎物。
他现在虽然饿,但远还没到为捕猎铤而走险的地步,摸清情况后,果断选择了放弃。
他回到乔安娜母子所在的树荫下,抬起前爪舔了舔,颇有几分沮丧:“妈,鳄鱼不好抓。”
乔安娜转向辛巴,泰迪都以为她是打算另找其他猎物了,哪料到对方张嘴就是一句:“看到了吗,辛巴,这是错误示范。”
泰迪:“……”
被嫌弃的干儿子表示很受伤,不过与此同时,又升起了新的期待。
生命不息,学习不止,花豹幼崽们最多在母亲身边待到一岁半,在这有限的时间内,能学到的经验其实很少,更多的捕猎技术需要在独立生活的过程中自行领悟。由有经验的前辈教导,掌握新的狩猎方法、抓到更多可以吃的猎物,何乐而不为?
他的眼中再一次闪出了小迷弟的崇拜光芒,迫切希望乔安娜能亲身上阵实践一番。
乔安娜看了看天色,坐到地上,给了泰迪一个高深莫测的侧影:“时候未到,等等吧。”
太阳很快落山了,没了热源的炙烤,地面的气温稍微降了下去,即使只是三四度,也能让许多动物好受不少。
夜色中隐约传来了狮子和鬣狗此起彼伏的叫声,火|药味浓重,听上去一场恶战一触即发。但乔安娜无暇顾及——她等待的狩猎时间到了。
之前从鳄鱼口中抢河马尸体的经验告诉她,能让哺乳动物喘口气的凉爽夜晚,在冷血动物眼中可能不亚于寒冷的严冬。血液温度的下降会影响鳄鱼的活动,白天对泰迪的迅猛反击将不复存在,机会来了。
她在泰迪的目瞪口呆中大大咧咧从一堆鳄鱼背上踩过去,挑了一条比自己身长短些的小鳄鱼,低下头,咬住了小鳄鱼的脖子。
说来好笑,体表没有皮毛的鳄鱼,也存在命运的后脖颈。小鳄鱼在乔安娜嘴里迟缓地扭动着身体,试图别过脑袋给叼着自己的花豹来上一口,却除了让自己更像一条毫无抵抗能力的鲶鱼外毫无作用。
爬行动物的脊椎跟哺乳动物的脊椎构造不同,哺乳动物的脊椎能够前后弯曲,但爬行动物只能左右弯曲,所以无论鳄鱼怎么挣扎,也不能仰头咬到背后的敌人。
乔安娜顺利把猎物拖上了岸。鳄鱼皮再厚,可也不是无孔不入,经过一阵搏斗和尝试,她成功扯开了小鳄鱼的腹部,杀死了它。
她率先咬了一口,有些硬,但味道不错,跟鲶鱼肉一样鲜美,又没有鲶鱼身上的土腥味。
嗯,这波不亏!
两个孩子很快也围了过来,辛巴走到乔安娜的对面,丹则跟以往一样留在乔安娜身边,等待乔安娜的加工投喂。
乔安娜用臼齿切下一块鳄鱼肉,正准备喂给丹,转念一想:照理说,水生动物体内会有更多的寄生虫?这么生吃没问题吗?
她还在犹豫,丹等不及了,伸手抓起一块肉。
乔安娜一动,他就像一只机灵的小兽一样溜了出去,一边快速往嘴里塞一边警惕地看着乔安娜,生怕乔安娜会抢走他的食物似的。
乔安娜的顾虑在鳄鱼肉进到丹的嘴里的那刻就彻底烟消云散了,管他什么寄生虫,这么些日子,丹吃下去的寄生虫估计都能出一本百科全书了。
生活不易,缺衣少粮的情况下,将就着过吧。
一家三口埋头大吃,途中乔安娜想起好像忘了什么,抬头一看,泰迪趴在二十米开外的一棵树上,身前的树枝上垂下一条有棱有角的尾巴,根据尾巴大小推断,泰迪抓到的鳄鱼不会比她这条小。
……好吧,她就不该担心这家伙会饿着自己。
一条小鳄鱼不够乔安娜和辛巴都吃到饱,不过在旱季,这样的摄入量已经足够了。
乔安娜带着孩子们到河边,在湿润的河床上挖出一个小坑,等坑中慢慢填满水,再静置一阵,等水中悬浮的杂物大致沉淀下去,才让丹和辛巴喝。
这么一趟折腾花费了不少时间,乔安娜刚回过头,就看见夜色中晃动着由远及近的几个小绿点。
那是倒映在掠视猛兽眼中的寒光,带着终于找到食物的欣喜,带着饥饿和渴望。
果然,白食党可能迟到,但从不缺席。
作者有话要说: 22号答辩一直到下午六点多才结束,晚上还要修改论文,所以没有及时回归,抱歉各位。
写论文写到毫无手感,边写边改,折腾到现在也就这个成果了_(:з」∠)_
最近还要忙论文修改定稿和查重,日更应该没问题,但可能不能每天三千。先给所有愿意等我回来的小天使比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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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六十九只毛绒绒
最先到来的是两只鬣狗, 不过相比起乔安娜熟悉的当地鬣狗群的鬣狗们,这两只鬣狗的长相显然有些与众不同。
这两只鬣狗的皮毛呈更浅的米黄色,从颈后到尾巴都长着长长的鬃毛, 身上散布的不是黑色的斑点,而是纵向的条纹。它们是鬣狗家族的另一种成员——条纹鬣狗。
跟近亲斑鬣狗不同, 条纹鬣狗习惯离群索居,一般单独或成对行动, 这样的生活方式注定它们无法与成群结队的斑鬣狗或狮子竞争。
所幸群体规模小, 行踪也更隐蔽, 条纹鬣狗因此得以在群雄争霸的草原上夹缝求生。
乔安娜的领地一半与当地斑鬣狗群的地盘重合,一半与雅典娜狮群领地接壤,在这样的天险要塞, 条纹鬣狗实属稀客。
但它们现在还是出现了。
乔安娜对此不是很意外, 动物们的思维很简单,所有行为基本都只有一个目的——生存。
求生欲是刻在基因里的原始本能,维持生命需要食物和水源,食草动物会跟随雨水和草场进行迁徙, 食肉动物自然也会为了食水改变原本的活动范围。
她猜得没错,条纹鬣狗们冒险进入这块地域,确实是为了寻找食物。
最近这片地区的狮群和斑鬣狗之间气氛相当紧张, 虽然顾及着旱季资源匮乏,双方按捺着没有正式开战, 但互相戒备、偶尔隔空骂上一两架是少不了的。
这天傍晚时,狮群抓获了一头非洲野水牛,随风飘散的血腥味吸引了鬣狗们的注意。鬣狗们不知道一个只有三只母狮和一只雄狮的小狮群是怎么捕到这么大的猎物的,但这不妨碍它们打现成的食物的主意。
狮群新生的幼狮已长到了能吃肉的年纪,正是需要营养补充的时候, 狮群不可能把猎物拱爪让出去。
于是食物成了最后的导|火|索,战斗一触即发。同样被血腥味吸引的两只条纹鬣狗远远观望了一阵,自觉无法从混乱中讨到便宜,便溜过了战场,朝河边行进,直到走到了乔安娜一家的附近。
条纹鬣狗食性很复杂,因为觅食不易,它们会吃掉一切能找到的食物,其中包括植物的果实和根茎、草叶、昆虫、鱼类和啮齿动物等等等等。当然,其他掠食者吃剩的猎物残渣,它们也不介意分一杯羹。
从不挑食这点上看来,倒是颇有花豹的风范。
然而这点共通之处并不能让乔安娜对它们生出哪怕一丝的亲近感。再怎么说,鬣狗也是具备攻击性的危险食肉动物,它们会对她和两个孩子——尤其是丹——构成威胁。
攻击看起来更弱小的个体是掠食者的本能,而丹身上没有皮毛的保护,无法快速奔跑,也没有能够自卫的爪牙,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盘能够轻易得手的美味佳肴。
自从捡到了丹,她愈发谨小慎微,竭尽所能躲着其他食肉动物走,这两只条纹鬣狗,极可能让她这段时间的努力功亏一篑。
乔安娜紧张得脖子后的毛都竖起来了,辛巴也警惕地抬高了头。
人类不像野兽一样可以在夜间清晰视物,借着月光,丹可以隐约看见五米之内的东西的轮廓,再远点就差不多是睁眼瞎。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察觉到了身周氛围的变化,不安地抓住乔安娜背上的毛,低声呼唤:“妈咪?”
“嘘,别出声。”乔安娜用尾巴勾了勾丹的腿,示意他跟上。
她是可以背着丹逃跑,但如果她没记错,鬣狗的耐力极强,要论负重长跑,她绝对跑不过它们。更何况夜间各种掠食者出没,很可能刚逃离鬣狗又跟狮子撞个满怀,比起摸黑瞎跑,不如留在这里。
她把两个孩子藏进最近的灌木丛,吩咐辛巴看住丹,独自离开,迎战敌人。
两只条纹鬣狗先是在泰迪趴着的树下徘徊了两圈,明白花豹只要不下树,它们就拿他毫无办法,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转向被乔安娜一家丢弃的小鳄鱼的残骸。
鬣狗的胃酸强劲,甚至能够消化掉骨骼和角质,其他掠食者无法下咽的骨头、毛皮和蹄角,对鬣狗而言也是一顿可以果腹的简餐。
它们走到一半,闻到了风中新鲜血肉里夹杂的鲜明的花豹的气息,一抬头,看到了正气势汹汹朝它们冲来的母花豹。
鬣狗有两只,乔安娜没有把握能打赢,但幼崽就在她的身后,为了他们,她在所不辞。
泰迪趴在树上看着这一切,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乔安娜也不打算向他寻求帮助。这场冲突跟她早先为了威慑斑鬣狗群玩的小把戏性质不一样,泰迪跟她非亲非故,没有义务冒着危险掺和进来。
这,是她的战争!
乔安娜在距离两只鬣狗还有十多米的位置急刹,压低重心,尾巴紧绷,目光直直逼视着两只鬣狗。
两只条纹鬣狗显然没想到一只母花豹也胆敢单枪匹马向它们发起挑衅,它们愣了愣,很快皱起鼻子,低头耸肩,摆出威胁的姿势。
这姿态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劝告:时值旱季,每一点能量都可能是维生的关键,大家都不想在打架上白白浪费体力,对吧?
乔安娜无视了避战的信号,龇出獠牙,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咆哮:“吼!”
她都做好了应对即将到来的进攻的准备,哪料得到两只条纹鬣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神色中明显出现了迟疑。
再回过头仔细打量了她一圈后,鬣狗们的尾巴渐渐垂了下去,背上的鬃毛竖起,眼里的迟疑变成了惊惧。
乔安娜还以为是挑衅力度不够到位,抬起爪子,还没来得及敲下去,两只条纹鬣狗就像是遭遇了莫大的惊吓,连蹦带跳地退出好几步,接着掉头就跑。
乔安娜看了看它们仓惶远去的背影,又把抬起的爪子翻过来,看了看爪垫。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掌握了什么隔空攻击的超能力。
要是她能听懂两只鬣狗的交流,她就不会这么奇怪了。
条纹鬣狗们选择逃跑的原因很简单,它们认出了乔安娜的身份——那只在五分钟内杀了二十只斑鬣狗的母花豹!
乔安娜之前在当地鬣狗群跟前演的那出戏很成功,斑鬣狗们对她短时间杀死了好几只鬣狗的事实深信不疑。那次袭击给斑鬣狗们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加上旱季到来,鬣狗按照习性拆群分居,这一新闻随着离开的几群斑鬣狗传遍了大半个草原。
条纹鬣狗和斑鬣狗同属鬣狗家族成员,语言有些微差异,不过区别不太大,在斑鬣狗之间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条纹鬣狗自然也有所耳闻。
至于五只斑鬣狗为什么会变成二十只……想想看,是“从杀了五只同伴的花豹跟前逃跑”还是“在杀了二十只同伴的花豹爪下死里逃生”听上去更惊险一些?
人类喜欢利用夸张手法吹嘘自己,动物当然也有虚荣心,况且斑鬣狗们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说服自己:发现的同伴尸体是五具,说不定在它们不知道的角落、亦或是母花豹的肚子里,还有它们不知道的尸体呢!
可惜乔安娜对这一切都不知情,条纹鬣狗的逃跑大概会跟她吃狮子的传闻一样变成她心目中的难解之谜之一。
乔安娜对着爪子研究了一阵,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管他什么为什么呢,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就行。
条纹鬣狗离开后不久,黑暗中又来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