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巴,你不小了,也该懂事了。”她抬起头,舔了舔辛巴的额头和耳朵,语气也柔软下去,“你是狮子,不是花豹,有很多东西我都没法亲自教给你,结盟对你的未来有好处。你总不能永远跟着我生活……”
听到这里,一直垂着脑袋虚心受教的辛巴倏地抬起了头,动作之猛,差点让乔安娜咬到舌头。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叫道:“为什么不能?!妈咪你要把我丢掉吗?”
惊恐与畏惧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攥住了辛巴的心神。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却又似曾相识,上一次感受到,是几天前发现母亲失踪、丹又被野犬群带走的时候。
潜意识里,他非常排斥独自待着,孤独总能让他感到头晕反胃、身边有无数危险环伺,仿佛他曾被遗弃在空荡荡的荒野里似的。
当时他会答应跟莱恩走,有相当一部分因素是因为不想再忍受孤独的折磨。与这些比起来,跟讨厌的冤家待在一块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而现在,他好不容易回到失而复得的母亲身边的现在,母亲居然又说要丢掉他?
辛巴一时热血上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猛扑,牢牢按住了乔安娜:“不要!妈咪不要丢掉我!”
乔安娜被撞得摔了个跟斗,又被紧接而来的一脚踩得差点当场晕厥,艰难地扭过身子,用前爪拍打横在身上的重物:“你走开!快走开!”
辛巴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惨兮兮地哭嚎:“呜呜呜呜我不走!”
胸腔遭到挤压,乔安娜几乎喘不上气,她艰难地吸着气,拼尽最后的力气吼出声:“你再不走开!我就要被你压死了!!”
辛巴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双方体型和体重的巨大差距,忙不迭从地上弹起来,饶了乔安娜一命。
乔安娜喘过了气,第一时间跳起来,在不知轻重的熊崽子头上敲了两巴掌。
辛巴自知理亏,又怕母亲真的把自己丢掉,不还手也不还嘴,乖乖低头认错。
乔安娜知道他脑子一热啥都不顾的坏毛病,也不至于死着不放,打完就很快重新恢复了冷静。
她叹了口气,把话摊开说明白,解释清了前因后果。
得知母亲只是在说独立后,辛巴放心了,不过,死皮赖脸胡搅蛮缠还没结束。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一边是温柔细心有求必应的母亲,一边是说一套做一套的讨厌的宿敌,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什么?信守诺言?信守诺言也要看情况。
如果乔安娜没回来,辛巴也许会为了填饱肚子勉强忍受莱恩的‘压迫’和‘折磨’,继续跟莱恩待在一块;但乔安娜回来了,在母亲身边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就成了首要选择。
至于母亲之前说的那一串,出尔反尔不对、结盟有利未来什么的,道理他都懂,他也自认说不过母亲,所以他用了从小到大屡试不爽的杀手锏——装可怜!
鉴于乔安娜完全可以无视他直接走掉,他还额外加上了强制措施——抱腿装可怜!
很难说究竟是哪一样最终说服了乔安娜。
总之,被纠缠了半天之后,乔安娜最终还是妥协了:“行行行,你松开,跟我走,我们还得去找丹呢。”
辛巴得偿夙愿,一声欢呼,兴高采烈地爬起来,甩着尾巴,迫不及待地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莱恩这时也憋不住了,他知道跟辛巴说没有用,于是越过辛巴,直接问乔安娜:“他都这么大了,是时候独立了,你为什么还愿意养着他?”
要知道在狮群,到了独立年纪的小雄狮被父亲赶走时,母狮们不仅不会依依不舍,还会表现出‘终于走了’的如释重负来——小雄狮的叛逆程度和年龄成比增长,成天混吃混喝还爱惹事,妈妈和阿姨们早被他们的熊耗光了母爱和耐心。尤其是育有较小的幼崽的母狮们,简直恨不得大孩早日离家外出谋生活,省得祸害脆弱的弟弟妹妹。
莱恩当初是由于意外变故而非父亲有意驱逐离开狮群的,不过在他很小的时候,也曾是遭受长大了的兄长们毒爪蹂|躏的一员,亲眼目睹过表兄们被赶出狮群的场面,因此多少有所了解。
所以他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这只母花豹还会心甘情愿承受着捕猎的压力和被一不小心压死的风险,继续养着明明已经可以独立的狮子养子。
莱恩的问题,乔安娜毫无意外地没听懂。
她询问性地看向辛巴,等着辛巴翻译。
辛巴的脸拉了下去。
他一点都不怀疑,要是母亲听懂了这个问题,等待着他的又会是一轮纠缠。
这实在太消耗体力了,刚吃下去的斑马肉都快消化光了,再多来几次,吃了相当于没吃。
他瞪着成功路上煞风景的程咬金,心头警铃大作,本能促使下,甚至无师自通了睁眼扯瞎话的能力:“他说,祝我们路上顺利。”
莱恩:“……?!”
乔安娜看看莫名激动起来、奋力争辩着什么的莱恩,又看看负责翻译的辛巴,有些怀疑:“真的?”
辛巴睁着纯洁无瑕的大眼睛,肯定地应:“真的,他还希望我们找到丹之后,我们一家能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翻译得这么到位,乔安娜当然是……不信了。
可惜语言不通的鸿沟摆在那,她除了能从莱恩的眼神和肢体语言里大致辨别出他的情绪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他具体在说些什么。
唯一的翻译官拒不配合,乔安娜纠结了好一会无果,只好选择放弃。
多耽误几分钟,野犬们和丹就可能多偏离原本的路线一公里,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出发去找它们。
她把莱恩究竟在说什么的疑问暂且抛到脑后,依照辛巴‘翻译’的内容回复:“谢谢,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辛巴第一次如此愉悦地将话转述给莱恩。
相较于他的快乐,莱恩就显得更憋屈且抑郁了。
直到乔安娜带着辛巴走出几百米,还忍不住在想这事,想着想着,又回过头去看被撇下的莱恩。
莱恩没有离开,仍站在原地目送她们,他的身后是西沉的太阳,身影在橘黄的夕阳中融成小小的一个亮点。
乔安娜与他遥遥对视了两秒,重新扭头看向前方。
算了,先把丹的事忙完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其实是昨天的更新,晚点还会有一或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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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一百一十三只毛绒绒【二更】
经过一片树林时, 乔安娜听到了一阵犬吠般的“汪汪”叫声。
突兀的动静把辛巴吓了一跳,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的耳朵竖了起来,眼睛也瞬间瞪大了, 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探究,扭动脖子四下寻找声源。
乔安娜仅在最初掀了掀眼皮, 没看见期待的三色身影,便没了兴趣, 继续低着头在地上搜寻目标踪迹。
她见多识广见怪不怪, 辛巴可没有她的见识。虽说长大了, 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但偶尔碰上感兴趣的事物,辛巴又会变回那个精力充沛的好奇宝宝。
乔安娜听见辛巴从身后跑开的动静, 没过一会, 又传来诧异的惊呼:“妈咪!妈咪你快来看!”
儿子盛情难却,而且确实需要点东西调剂心情振奋精神,她顺着辛巴的招呼走过去:“怎么了?”
辛巴站在树林前,仰着头, 看着在树枝间灵活腾跃的灰影。
那是一群长尾黑颚猴。
长尾黑颚猴是一种体型不大的猴子,尾巴很长,皮毛呈灰色, 手足和脸都是黑色的,耳朵和脸上长着一些白毛。
从各方面而言, 它们就是普通的猴子,除了——雄性长尾黑颚猴有着亮蓝色的蛋蛋。
除了近视,猫科动物多少还有点色弱,世界就像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膜,原本鲜艳的色彩都黯然失色。猫科动物们看不到最鲜艳的大红色, 但红色的对立面,蓝色与绿色,对猫科动物而言尤为显眼。
因此在乔安娜的视觉里,树上的雄性长尾黑颚猴尾下的那抹蓝色就像会动的两个霓虹灯泡,即使她不刻意留意,也会不自觉受到吸引,条件反射性地一直盯着看。
辛巴也一样。
母子俩站在树下,不顾当事猴的惊慌失措——近距离遇上两只食肉动物,被会威胁生命安全的天敌直勾勾看着,换了谁都得慌——盯着公猴们闪亮惹眼的屁|股看个没完。
长尾黑颚猴们吵吵嚷嚷,用特定的代表花豹和狮子的警报声互相提醒警示,在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乔安娜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了。
反应过来后,那抹亮蓝色也不再只是单纯的颜色了,它们小巧圆润,迎风招展,随着主人的移动晃动着……
……辣眼睛!!
乔安娜别开视线,向辛巴介绍了一下这一特别的物种。
辛巴一如既往只关心一点:“好吃吗?”
乔安娜无言地瞥了满脑子只有吃的儿子一眼:“刚刚才吃过饭,你又饿了?”
“那倒没有。”辛巴傻乎乎一乐,“但是吃的永远不嫌多嘛!”
乔安娜懒得说他什么了。
长尾黑颚猴个头很小,动作灵活,而且几十只住在一起,发现不对就通过特殊的警报声相互报信,特意去抓得不偿失。所以虽然乔安娜也有点想尝鲜,可掂量过后,还是决定不多费不必要的劲。
“算了吧,不好抓,走了。”她催促着辛巴,继续踏上遥遥无期的寻找之路。
草原上没有现在社会那么快捷便利的交通网,要到哪去全得靠四条腿走,之前乔安娜花了十多天的时间走到还在据点时记下的野犬群的坐标位置。可惜数据过期太久,别说野犬们和丹的踪影了,连它们留下的陈旧气味都没嗅到半点。
不得已,她带着辛巴,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搜索寻找。
迄今为止,又是近十天。
乔安娜边走边想,自从被放归,据点那边的动态她一无所知,也许志愿者们抓着丹了呢?
不过,就算没抓着,他们也不可能轻易放弃对野犬们和丹的监控,也许她可以借用一下他们做标记的地图?
对啊!她怎么没早点想到这点?
俗话说越忙越乱,太着急的情况下,人和动物都可能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乔安娜悔不当初,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唯一的补救措施,只有在发现问题后及时改正。
她改变计划,原路折返。
这种情况下,乔安娜总是格外怀念人类发明的各种地域标注和先进导航工具。
好在大自然是万能的,没有指南针的帮助,她也能通过日月星辰和树木进行定位,朝着目标方向进发。
走了几天,目所能及处还是一片苍茫的平原,哪怕旁边一直有条河充当地标,在环境的衬托下,也显得千篇一律。
辛巴起初还会抱怨这趟仿佛永无尽头的漫长旅途,乔安娜从耐心安慰到后来权当没听到,渐渐的,他也懒得多花力气抱怨了,每天除了苦行军和吃饭就是抓紧时间补觉,一刻都不闲着。
日子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一天天溜走,就在乔安娜的心情被疲惫和焦虑双重折磨得崩溃到美食也难以治愈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希望的曙光。
——一片一米多高的栅栏立在平原上,向左右两端横桓铺展开去,将两端的世界牢牢隔开。
乔安娜并不知道据点周边有没有栅栏,不过她记得地图上显示,距据点几公里外有个当地的村落,方圆十几公里内的所有据点的日常食物补给都来源于那。村民会放牧,所以村子周边肯定会有栅栏圈起来的草场。
周边没有独特的地标作参考,她其实不确定眼前的栅栏就是那个村子的栅栏,但反正一路都是两眼一抹黑全靠直觉和瞎猜到处走,也不差这一次了。
她没有考虑很久,便径直朝栅栏走过去。
辛巴还记得之前靠近栅栏被牧民开枪恐吓的那一次,熟悉的场景再现,他不敢再往前走了,顺带还拦住了乔安娜,不让她去‘送死’。
如果说辛巴还是小小的幼崽时,乔安娜的身体在他眼中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那么现在,母子角色算是完全反了过来。乔安娜试了几次都没能突破辛巴的阻拦,只好停下来,耐心跟辛巴解释。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帮助过我的那帮人类吧?”她说,“我是要去找他们。”
辛巴难得谨慎了一回:“可是……万一好的人类没找到,先碰到坏人怎么办?”
乔安娜一想也对,她在动保组织志愿者和护林员的小圈子里出名了,不代表普通的当地人也听说过她的事迹,在那些人眼里,她依然是一只危险的野兽。
她脖子上戴着追踪项圈,只要她不威胁到人和家畜的安全,牧民应该不会随意对她开枪。但这也不是绝对,更何况,她还带着辛巴。
乔安娜思索了一阵,决定避开常有人活动的主路的方向,从另一侧绕路过去。
她的判断很正确,与主路相对的后山人迹罕至,草木丛生,与未开发的野外差不多,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野生动物留下的气味。连栅栏都显得很陈旧了,木头栏杆发霉腐坏,铁丝上满是红褐色的铁锈,几乎能完美与环境融为一体。
乔安娜走了小半天,就发现了一处栅栏倒塌的断点。
她朝那个位置走过去,想看看具体情况,判断该不该从这个地方进入。
离缺口只有三十多米的时候,缺口处的那蓬安静的乱草蓦然骚动起来,枯黄的草茎抖动着,“沙沙”作响,似乎有什么动物正在草里打滚。
乔安娜和跟在她后面的辛巴都是一惊,警觉地停住脚步,立起脖子,向躁动的草丛投去探究的视线。
枯草长且杂密,将外面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风向也不对,闻不到那里面究竟是什么动物。
乔安娜习惯性地侧过身,将辛巴拦到身后,以免草里突然钻出来一只狮子或是鬣狗,对她们发起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