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文彦博和富弼懵,不知道年幼的太子为什么出声打断他们。
“孤的父皇还病着,无数的灾民也等着朝廷给他们一条生路,相公们在这里万般争执,是觉得能够通过这样的争执把问题解决吗?”
“百姓所要求的也不过是能够有一口饭吃,一片瓦遮身,只要不将他们逼上绝路,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民变。国朝的一次次叛乱,不都是官逼民反吗?”
“殿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年幼的太子这番话给震住了。
“孤不想听这些无谓的争执,孤这里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道相公们愿不愿意听孤说一说。”
富弼和文彦博对视一眼:“殿下请讲。”
“孤知道如今国库空虚,想要拿出多少银钱救济灾民那是难为大家了。所以孤想着就‘公私结合,以工代赈’吧。”
“请殿下明示。”
“相公们应该都知道孤想要为父皇修一座行苑,如今正好开始,能够吸引一部分灾民来做工,怎么样也能够让一部分灾民有口饭吃,加上他们的家人,都能活下去。大水过去,不管是官家衙门还是汴京的普通百姓,都会需要整理一番房舍,这样也能为灾民提供一些工作的地方。还有你们这边有没有想要执行的什么工程,吸纳灾民,以工代赈。”
包拯眼前一亮:“启禀殿下,微臣早些时候就想要疏通惠民河。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实行。如今倒是可以组织灾民疏通。”
“包相公和其他相公商量一番就好。”
富弼和文彦博对于赵晟说的以工代赈的办法都十分的感兴趣。比起直接给钱,自然是这样的办法好很多。
一来都是给钱,以工代赈能够组织人手做一些事情。对朝廷有好处。要知道平常时候对于大型工程他们都是能避则避。因为组织人手十分的麻烦,老百姓也不喜欢。
二来有了事情干,灾民闹事的几率就少了。他们也不用担心京城的治安了。
“多谢殿下提点。”文彦博看赵晟的眼神都在发光,这样明达的储君绝对是国朝大幸。
“文相公严重了。”赵晟虽然不喜文彦博和张贵妃的纠葛,不过现在人都死了,他也没有抓住不放的意思。
“只是孤这里还有两件事情想要提醒诸位相公。”
“殿下请讲。”
“如今的灾民经历过大灾,家破人亡者众多,他们如今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不知前路如何。若是有人雇佣他们却又苛待他们,那很容易激起他们的反抗。一方面孤希望朝廷能够派人安抚他们的情绪,另一方面如果有人要在这个时候发国难财……”
赵晟太知道有些‘上层人士’的无耻了,他怕到时候灾民事情是做了,但是却得不到该有的报酬。
赵晟勾起一个微笑:“孤可以告诉你们,孤是很记仇的。”
就算这个时候他无法处罚他们,等他登基为帝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众位相公面面向觎,太子这样众目之下威胁他们,他们有点不知所措。
“臣必定会严查此等情况,绝不姑息。”司马光却眼神炯炯,他觉得这样的太子很合他的胃口,他们台谏必然会盯紧那些官员和他们的家属下人。一个都不放过。
赵晟对于宋朝的台谏也是久仰大名,只要不是喷他,那他无所谓。
“孤自然是相信台谏诸位相公的。”台谏的杀伤力他爹最清楚了,据说他爹被这些言官骂哭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第二点,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里是孤能够想到的预防疫情的几个办法,你们拿去和太医局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用。”
富弼接过赵晟手中的纸张,看了一眼,没看明白,不过他不明白不要紧有太医局呢。
倒是对太子口中的那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十分的感兴趣,他决定之后去看看历年灾后的记载,是否真的会出现灾后疫情。若是真的有这个情况,那么以后国朝的赈灾就需要多考虑一步了。
赵晟看他们都不吵了,他想要交代的事情也都交代了,于是从凳子上起身。
“孤要去福宁殿给爹爹侍疾了,前朝的事情就都麻烦诸位相公了。”赵晟作揖。
其他人赶忙回礼:“臣等恭送殿下。”
看着赵晟走远,富弼不禁发出感叹:“有此储君,国之大幸!”
文彦博点头:“彦国兄,我们还是快研究一下太子所说的以工代赈之法吧。”
赵晟回到福宁殿,看到的就是他姐姐依旧守在他爹的床前。
“大姐姐,那你已经守了爹爹一夜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四哥,你年纪小,今天又一大早就去了台阁处理政事,还是你回去休息吧。”熙宁看着自己的幼弟,心里也是心疼的。
“你们两个都想回去休息,你们爹爹这里有嬢嬢守着。”
“嬢嬢。”
“嬢嬢。”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你们爹爹一定会好起来的,只是你们同样是爹爹的宝贝,要是他醒了看见你们因为他病了,会心疼的。”曹皇后温和的对两个孩子说话。
之前儿子在台阁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心里很是欣慰。
熙宁和赵晟最终还是被曹皇后给劝回去了。
“大姐姐,你不必担忧爹爹,他会没事的。”他爹的寿命还有好几年。宋仁宗在位四十一年。是宋朝在位最长的皇帝。
“只要爹爹能好,爹爹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熙宁擦擦眼泪。她觉得她自己真的是不孝,因为婚事经常和爹爹赌气,也许爹爹会生病就是因为被她气的。
“大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大姐姐所嫁非人,到最后恐怕最伤心的就是爹爹了。”赵祯晚年看着自己疼爱有加的长女婚姻生活不幸福,他心里能好受。
而且福康公主的结局悲惨,赵晟怎么也不能将她推进火坑。
“大姐姐,你回去好好休息。也陪陪苗娘子。”赵晟知道苗娘子对赵祯绝对是后宫最真心的妃嫔之一。就是曹皇后也是完全不能和她比较的。
和熙宁分开,赵晟回到了抱本宫。
曹华一直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如今整个东宫都知道曹副都知是太子信任看重之人,日后必然前途无量。
“曹华。”
“奴在。”
“可以开始计划了。”
“诺。”
开封府,包拯因为自己想做很久的事情可以开始做了,心情很是不错。他早就想要疏通惠民河了,这一次能够用最小的代价办成这件事情。怎么能不让他高兴。
只是还没有等他高兴完,就听到下面的推官来报,说是有人在开封府报案,说是准驸马李玮是他的儿子,他和李玮的生母杨氏有过一段私情。
包拯:…………
若是这样的案子不涉及到准驸马,那么也不需要包拯来亲自过问。但是这件事情说小还真的不小。
李玮那可是官家如今唯一一个女儿的准驸马。要是血统有疑,那和公主的婚事怎么办,李玮能够尚公主,那还是因为官家想要弥补母家。
李玮要是不是李国舅的亲子,那这门婚事就没有意义了。官家把女儿嫁给一个冒牌货,他自己能同意,大臣们也不会同意。
福康公主是照顾太子长大的,姐弟感情极好,要是李玮真的是个冒牌货太子那一关就不好过。
包拯升堂的时候开封府外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都是得到消息说开封府这边有活干,成群结队的过来看看的灾民和本地居民。
开封府是否有活干他们还不知道,不过这不妨碍他们稍微花点时间做一回吃瓜群众。
包拯也没有阻拦百姓们看热闹,只要不影响他们办公就好。
第145章
“堂下所跪何人?为何击鼓鸣冤?”包拯一拍惊堂木,屋里屋外都安静了。
“小人姓李名训,原本就是京城人士,只是早年被人威胁不得不离开京城到外地定居。因为之前的天灾,小人和家人一起回到京城找活干……”
原来这李训和国舅李用和还真的有点关系,不过也就是远房亲戚。李家因为一个皇帝外孙发达之后,一些拐了十八道弯的亲戚都来投奔李家。这李训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和那些只为了求财的穷亲戚相比,李训就求的多了一些。
准驸马李玮的亲娘不是李用和的原配嫡妻,而是后来由妾室扶正。
“杨氏说族兄身子无用,无法让她有孕,她想要母凭子贵坐上正头娘子的位置,所以要借腹生子。她看草民与族兄有几分相似,于是就选了草民……”
李训将自己怎么和杨氏私通,杨氏身上有什么印记,杨氏怀孕后怎么过河拆桥,其中有哪些人知道等等,都说的一清二楚。
“草民原本并不想这件事情再次被翻出,可草民多年无子,李玮是草民唯一的儿子,草民不能不让他认祖归宗……”
包拯原本就铁面无私的脸上更是严肃到了极点。
起先他还以为是有人想要冒认皇亲国戚。但是这李训说的严丝合缝,听着顺理成章。难道李玮真的是他的儿子。
“你所说的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官人在上,草民愿意滴血验亲。”
哄!
“愿意滴血验亲,恐怕那准驸马还真的是这人的儿子。”
“小声点,这婚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了呢。”
“这不就是欺君之罪吗。”
“国舅爷要是知道自己给别人养了儿子,恐怕死不瞑目。”
“那杨氏我见过,泼妇一个,仗着她儿子是准驸马可没少欺负普通百姓。买东西老是少给钱。”
“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浸猪笼。”
“…………”
外面围观吃瓜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肃静!”
“李训,你可知冒认皇亲是什么罪名?”
“草民知道,只是草民若是绝嗣,对不起父母祖宗。死后无言面对列祖列宗。”李训言辞凿凿,对认亲的事情十分坚决。
包拯知道,这件事情事关国舅府,也关系到皇女的婚事,他需要往上报。
如今赵祯病重,有中风的征兆,神志都不怎么清醒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无法报告给他的。不过幸好还有太子在,太子虽然年幼,却已经完全具备了一位储君的能力。在官家无法事朝的时候和内阁几位相公配合的不错。
虽然外有天灾,但是整个朝廷还是安稳运转,这不得不说是太子的功劳。
内要为官家伺疾,外要稳定朝廷。几位宰相十分怕储君劳累过度,对内廷每天给太子送补品这一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家真的是只会添乱。”赵晟语气淡淡的,但是他身边的几个大臣还是听出了太子语气中的嫌弃。
据说公主不喜李玮甚多,太子和福康公主关系好,不喜李家倒是正常。
“包卿秉公办理就好,既然血脉有疑那就滴血验亲。孤总不能让李家白给别人养儿子。”
“臣明白。”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太子说着是要滴血验亲以辨血统。但其实话里话外都已经觉得李玮不是李家亲子。
不过包拯向来公正严明,不会因为太子的倾向就乱判。他们就等着滴血验亲的结果就好。
而消息传到李家,杨氏就开始破口大骂,话里话外都是李训冤枉她。
“那个小人,他不过就是贪图富贵,看着玮儿是准驸马,就想着来占便宜。大郎,我虽不是你的生母,但也是你的继母,难道你就要看着这些混账玩意如此污蔑我和你弟弟吗。”
李璋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看着杨氏洒泼。对于这个小妾扶正的继母,他心里万分看不上眼。要不是因为官家早年就像要嫁一个公主到李家,而李玮年纪合适。他绝对不会同意杨氏扶正。
父亲去世后,他为了避嫌很少回祖宅。
如今回来却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不管滴血认亲的结果怎么样,李家的脸面也都丢尽了。他们李家出身卑微,不过是京城卖纸钱的人家。
要不是姑姑生下了官家,他们依旧是那个平民之家。他和爹爹为了融入上层群体,处处小心如履薄冰。多次拒绝官家的厚赐,就是想要在士林中博一个好名声,日后子孙也能够彻底摆脱低贱的出身。
李玮这门婚事也是他们李家崛起的重要一环。虽然驸马不能参与政事,但是就李玮那资质也不适合在官场发展。这门婚事可以说是对他们李家百利无一害。只是如今却被杨氏闹成这样。
李玮是不是父亲的儿子,李璋不在意。反正日后家里的爵位是他的。但是要是滴血验亲结果李玮是个冒牌货。那么公主这门婚事必然是不成了,李家也会被人耻笑。
更让李璋烦闷的是,太子和公主感情极好,官家年纪大了,如今又重病。太子精明强干,日后要是因为公主的事情迁怒李家,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若是你与那李训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他又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你的私事的。如今太子殿下已经下令,让李玮和李训滴血验亲。你们好自为之吧。”李璋准备去打听一下官家的情况。
以官家对李家的优荣,相信就算是李玮不是父亲的亲子,官家也只会同情李家,安抚李家。
很快,开封府的衙役就来传讯杨氏和李玮。
杨氏拉着李玮不愿意娶开封府,只是这件事情已经是闹得满城风雨。要怎样已经不是杨氏母子能够做主的了。
“四哥,我听说李玮不是李家的儿子,这是真的吗?我是不是不用嫁给他了?”熙宁眼神闪亮亮的盯着赵晟。
“大姐姐也听说了,包相公正在查呢,不过李玮亲母私德有亏,她教养出来的儿子恐怕也是面憨内奸。就算李玮是李家子,等爹爹醒了我也会求爹爹收回这门婚事。”
“可是爹爹一意孤行怎么办?”熙宁听说还没有结果,眼神骤然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