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文的话又在他脑中响起——
寻找刺激,麻痹自己。
她待在这里,她就回不去她曾经的巅峰了。
杨姝没想着陈劲能给回话,她就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其实差点儿就决定不来云南了。人生好多事情很神奇,一个小的决定能改变挺多东西。”
“陈队长,你有没有过一种感受,就是想逃避一切。”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杨姝说了许多她平时不会对人说的话。
直觉告诉她,陈劲一定懂她的感受。
杨姝又轻轻哼笑一声:“我这话听上去真像个胆小鬼。”
女人微醺的眼神配合着昏暗的灯光,陈劲又想起了周乾发来的那张照片,照片里她就是这样的眼神,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
“杨姝。”他叫了她的名字。
杨姝还从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叫她,于是放下酒杯,看着陈劲的眼睛,不躲不闪。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勇气,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陈劲难得地说出了安慰的话,杨姝先是一愣,随即笑了。
想不到这男人还会说这种心灵鸡汤。
但话却是大实话。
杨姝本是右腿搭在左腿上,她稍稍调整了坐姿,换成了左腿在上。
换的过程中,她的脚尖无意间擦到了陈劲的小腿,裸露的皮肤感受到了男人裤子布料的质感,沙沙的。
而陈劲也因为这个动作,身子僵了僵,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后来二人时不时聊上几句,杨姝点的酒很快就下了一半,她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有些晕了,于是决定不喝了。
结束时陈劲买了单,杨姝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不怎么稳了,陈劲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才找到平衡。
“我去趟洗手间。”杨姝站稳之后对陈劲说。
“我在门口等你。”
“好。”
陈劲站在门口等着杨姝,酒馆接近关门的时间,服务生出来擦拭门窗,于是陈劲只能到街边的位置等。
杨姝已经很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
酒精让她的意识飘在半空,任何感觉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站在镜子前,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跟父亲一起出去逛商场的时候。
那时候父亲工作很忙,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家陪她一天。
父亲蹲在她身前问她要去哪儿时,杨姝总是说去逛商场。
而每次母亲都是以浪费时间为由拒绝她和父亲,父亲从来不恼,只说母亲忙,让她理解母亲。
当时杨姝点头听话,真的以为母亲只是忙而已,后来她才知道只是因为父母之间没了感情而已,就这么简单。
有一次去商场,杨姝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父亲不见了,她到处找都找不到。直到半小时后,母亲才到商场里接上她,嘴里埋怨着父亲的工作,每次都是这样,说走就走,什么都指望不上。
于是杨姝那天找不到父亲的失望感一直也无法纾解,后来就被她遗忘了。
再到后来,每次和父亲逛商场,她想去洗手间的时候都一直憋着,因为她不想让上次那样的情况再出现。
想到这儿,杨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小孩子的想法真是奇特又可笑,仿佛她不去洗手间,父亲就会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一样。
片刻,杨姝收拾好心绪,走了出去。
酒馆里已经没了客人,只有到处整理的服务生,杨姝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卡座和吧台。
她突然想到陈劲的那句“我在门口等你”,是他一贯的语气,低沉平淡,却让杨姝十分心安。
带给人们安全感的不是金钱,不是权力,而是不管什么时候你都知道,有另一个人在等你。
怀着这样的心情,杨姝脚步快了,她想快点看到陈劲。
可是,当她从酒馆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人。
他去哪儿了?
走了吗?
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那一刻,时空错乱似的,杨姝的心一下就慌了。
夜风吹来,她顾不上拢身上的衣服,喝了酒的夜,人尤其脆弱,她的情绪瞬间失控。
小时候的记忆再次涌来,失望、焦虑、无助。
只是小孩子可以喊可以闹,杨姝此刻外表却看不出任何不对,只是心跳迅速起来,舌根泛起苦涩,眼底也开始有些模糊了。
这时,就听到几米外男人的声音响起,伴着夜风,沉沉的:“这儿。”
杨姝突然转身,循着声音望去。
陈劲站在路灯下,夜风鼓起他的衬衫,他手里正夹着一支烟,眼睛因为烟雾微微眯起来。
那一刻,杨姝再也没忍住,一滴液体从眼角滑落,她转头迅速抹去,然后朝陈劲走了过去。
她的发丝扬在空中,天鹅颈干净白皙,而最让陈劲深陷的无非是那双带着湿意的眼睛,像是过滤了世间所有的尘世烦扰,只剩下欣喜和期盼。
陈劲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杨姝此刻的情绪这么浓烈,只是定定看着她,眸色浓黑。
街上静静的,酒馆里的音乐声传出来。
“若不是你渴望眼睛,
若不是我救赎心情,
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
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眼前的画面一帧一帧地过,陈劲看着杨姝向自己跑来,似乎整个世界都黯淡了,只剩下她带着哭的笑。
陈劲觉得自己仿佛在阳光照耀的山顶,山风吹拂间,时光静谧美好。
“我以为你走了。”杨姝跑到他跟前,没停稳差点儿撞进男人的胸膛里。
陈劲双手托住她,垂眸解释:“服务生擦门窗,所以换了一个地方等。”
她的皮肤太滑了,陈劲有些想收回手,却又担心她的状态:“能站稳吗?”
“能。”杨姝抽出手臂,穿上了他的外套,虽然身子来回晃了几下,但还真的没倒。
“陈队长,你果真没骗我,这酒后劲儿挺大。”
陈劲敛眸看她,眼窝深邃:“我骗你这个干什么?”
杨姝突然有了兴趣:“那你骗过我吗?”
她是醉酒的状态,整个人说话带着种慵懒,在这微凉的夏夜里尤其暧昧。
陈劲摇头:“没有,我不说假话。”
男人回答得很干脆,杨姝此刻还留有一丝清醒,问了句:“为什么?”
“太累。”陈劲回了两个字,很简洁,他没再给杨姝问问题的机会,又开口,“回去吧,能走吗?”
“开玩笑,我当然能走。”杨姝挺了挺胸,觉得陈劲真是小瞧她了。
也不知为什么,只要在陈劲面前,她总是会像现在这样,释放出一些小孩子的天性。
可能是因为这男人总是一副家长作风吧,她想。
“那走吧。”
陈劲没坚持要扶她,但是手一直护在她身后,和她的身体隔着一段距离。
果然,杨姝走出去的第三步,高跟鞋陷进了两块砖中间的夹缝里,她整个人瞬间朝前栽去。
虽然醉了,但她的本能反应还在,双手伸向前方。
陈劲反应极快,迅速跨步到杨姝身前,事情发生太快,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伸手接住了她。
杨姝双手按在陈劲的胸前,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的结实手感,滚烫硬挺,她瞬间噤了声。
鼻腔里是男人热汗蒸发出来的体味。
里面混杂着干干净净的肥皂香,还有烟的味道,闻上去是劲儿很大的那种。
他的体温太高了,像个火炉一样,杨姝感觉浑身每寸肌肤的温度都在飙升。
陈劲在那一刻自然也感受到了怀里两团柔软,瀑布般的黑发扑向他的下巴,扫过他的嘴唇,细细麻麻地痒。
他垂眸看到了她纤细的后颈,路灯下,软细绒毛都能看清,皮肤白得耀眼。
男人身体僵住。
“陈队长,”杨姝抬头看他,语气里带着些柔弱,“我好像…崴脚了。”
陈劲低头看了眼,这才发现她的鞋跟被卡住了,于是慢慢蹲下身子,想帮她把鞋弄出来。
杨姝被卡的那只脚用不上力,周围也没有树干和别的建筑物,她只能扶着陈劲。
于是,随着男人慢慢下蹲,她的手从陈劲的胸移到了肩膀。
总之哪里的肌肉都是紧绷结实的,杨姝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耳朵里只有心跳声。
陈劲发现鞋跟卡得很紧,拔不出来,于是抬头对她说:“脱了吧。”
“啊?”杨姝此时正处在另外一个状态,听到那个“脱”字,还诧异了一瞬,随后才意识到陈劲说的是鞋。
“你说鞋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流氓呢。”
“……”陈劲看她喝醉了,不打算跟她计较。
下一秒,陈劲伸手去脱杨姝的鞋。
女人的脚踝纤细修长,跟腱的位置尤其性感,陈劲屏住呼吸,闭了闭眼,一手扶着高跟鞋,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脚拔了出来。
男人的手掌太厚实了,而且因为常年办案和体训的原因,掌心里不少厚茧,摩擦在杨姝皮肤上,杨姝体内瞬间升腾起一股十分异样的感觉,从脚踝直冲脑顶,比酒精来得还猛烈。
“陈劲,”杨姝看着男人的头顶,声音低低的,“你真是有毒,你知道吗?”
陈劲没听清她说什么,手里还握着她的脚踝,杨姝整个人重心更不稳了,干脆半弯下腰,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了陈劲肩膀。
男人的头发近在咫尺,又黑又硬,根根分明,杨姝用脸轻轻地蹭了蹭,发现触感一点儿也不硬,还挺柔软。
陈劲此时也是浑身焦灼,全部心思都在怎么把那只高跟鞋□□上。
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就算多紧张的案件,他都能集中精力,可现在却总是被分心。
须臾,陈劲终于把高跟鞋拔了出来,然后又替杨姝穿好鞋,才慢慢站起身,这才发现杨姝正闭着眼休息,一脸享受的表情。
“陈队长,我好像真的醉了,走不动了……”
第17章 宠妻队长
“陈队长,我好像真的醉了,走不动了……”
杨姝说完这句话真的就醉过去了。
陈劲最开始是架着她走,后来杨姝的鞋又被卡了一次,陈劲忍无可忍,直接把她横抱回了宾馆。
经过宾馆大厅的时候,正赶上宴会结束,不少人进进出出。
虽然杨姝头靠在陈劲脖颈处,头发遮挡了脸,但是她的裙子太过惊艳,不少人仍旧认出了她。
这么暧昧的动作,让人无法不猜测,甚至还有人举起了手机拍照,但被陈劲的眼神吓退了。
不过对于此时的陈劲来说,最大的困扰并不是旁人的议论,而是怀里的女人。
杨姝的头埋在他的锁骨处,呼吸全部喷在他皮肤上,对他来说简直是煎熬。
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就那么信任他,喝成这样。
到了房间里,他把杨姝放在床上,才松口气。
但杨姝却怎么都不肯松手,始终环着他的脖子。
刚才进来的时候陈劲没开灯,屋里唯一的光亮就是窗外的城市霓虹,透过窗帘照在屋里,耳边静得只剩呼吸。
杨姝平躺在床上,陈劲半弓着身子,她双手紧扣陈劲的脖子。
二人的呼吸交缠,陈劲让杨姝放开,她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哼哼地回,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陈劲觉得自己真是有耐心,居然在这里跟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
最后,他双手握住杨姝的手腕,稍用力才掰开她的禁锢,直起了身。
杨姝眉头皱了一下,转身抱住了被子,满意地笑了笑,不动了。
因为裙子是开叉的,杨姝的大腿全部露在外面,在没有灯的房间里,尤其显眼。
陈劲嘴唇抿平了些,伸手拉过被子,拧着眉心粗暴地盖住了那双细长腿。
他没再停留,转身出了房间。
在夜风里吸了几支烟,他的心才平息下来。
杨姝醒来的时候,头沉得像坠了石头,用了很久才能把眼睛睁开,连四肢都是僵硬的。
记忆回笼,她发誓,再也不喝这么多自酿的酒了。
她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裙子和陈劲的外套,努力回忆了一下,还是想不起来她是怎么回来的。
杨姝洗了澡,又喝了瓶矿泉水,坐在床边查看手机消息。
最近的一条是来自陈劲:【醒了到停车场来。】
杨姝勾唇,双指敲击:【嗷^_^】
关于昨晚的记忆都是片段的,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早已经不见了夜晚的旖旎与暧昧。
杨姝突然想起了酒馆里,陈劲对她说的那句话。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勇气,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突然手机响起,是贺钟明。
“喂,贺教授。”
“杨姝啊,你发给我的卧底穿山甲交易的报道我看了,做得非常好,参加江城新闻奖绰绰有余,你想怎么样了?”
杨姝起身走到窗边,楼下正好是停车场,她一眼就看到了倚在车边吸烟的陈劲。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陈劲也正巧抬头望过来。
这么远,杨姝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她,却仍是莞尔一笑,如这清晨的阳光般耀眼。
杨姝轻声地自言自语:“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没想到这男人外表冷,安慰人还挺有一套。
贺钟明没听清她说什么:“你说什么?”
杨姝恢复了正常音量:“贺教授,您看着整理材料吧,有需要尽管找我。”
“什么?”贺钟明的声音一下提高,语气里都是兴奋,“你要参加新闻奖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杨姝!”
贺钟明又嘱咐了几句别的事情,就结束了通话,最后挂断前还是激动得难以抑制。
杨姝到停车场的时候,陈劲已经坐进了车里,他指了指中央扶手处,淡淡地说:“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