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谦苦笑:“你胡说什么呢,夜光怎会嫌弃,只不过这儿虽不得清净,咱们那儿难道就能免俗了?”
他们全家被捉拿进京,镇上已然人尽皆知。
姚娘子这才明白过来:“咳,我一时糊涂了。”
“爹,娘,”魏达忽然怯生生地说道:“我想住在姑姑这里。”
“宁宁、宁宁也想。”魏宁立刻跟着哥哥学。
魏达跟魏宁最是开心了,他们两个毕竟年纪还不大,还不晓得事情大小,只这两天为了安抚他们,魏氏吩咐丫头买了若干糕点糖果,两个小东西吃的非常满足,且宋家的院子阔朗,很够他们疯玩疯闹的,他们简直觉着这是最快活的一点时光了,所以竟不肯离开。
正说到这里,突然间听到外头拍门的声响。
魏子谦一惊,疑心又有人来乱闹,他不愿惊扰宋皎,便道:“我去看看。”
宋皎却也担心又有人混闹,不想魏子谦再操心:“舅舅且坐着,我去就行了。”
冷不防小缺在外头道:“主子别动,让我看看,要是不顺眼的,看不打他个满头包!”
他顺手把墙边的一根顶门杖拿起来,恶声恶气地:“谁啊!”猛然把门打开!
当看到门外来人的时候,小缺的手一抖,那顶门杖“邦”地一声掉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发啦,有没有没收到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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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三更君
门外的人显然也没料到会看到这么一幕, 迟疑了会儿才叫道:“小缺?”
小缺的唇抖了两下,然后向内叫道:“三爷、徐爷……”他的眼睛乱晃,眼花缭乱, 索性扭头向内叫道:“主子!三爷回来啦!还有……”
还未说完, 门外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宋明,青青, 徐广陵,外加一个五大三粗的……许久不见的周赤豹。
徐广陵最是淡定,在三人身后不疾不徐的,宋明跟青青两个拉着手往宋皎身前奔来, 周赤豹大步流星跟在他们身后,这几个人的眼睛却无一例外都是盯着宋皎。
宋皎原本就在往外打量看看是谁,没想到竟是这几个, 一时惊喜交加,也忙走出屋门。
青青宋明两个来的最快, 冲到跟前,青青嘴里叫“按台”,宋明则唤:“长姐!”
宋皎飞速打量两人, 见他们两个都像是长高了些,却都全须全尾完好无损,心底的喜欢无法形容。
本要问青青怎么又回来了,可是他们两个身后还有周赤豹,宋皎只能暂时按下, 抬头看向那汉子:“周兄!”
周赤豹的脸比先前更黑了, 脸颊上还多了一道不浅的疤痕,像是蚯蚓似的趴在脸上。
宋皎看的心头一惊,忙先放开青青跟宋明。
宋皎的身份虽昭告天下了, 但她并没有就换回女装,毕竟从小都是男装,早习惯了。
身上虽没有缠那许多层的裹胸,却穿了时下女子们流行的诃子抹胸,厚一些,再勒的稍微紧些就是了,反正不用像是之前一样怕叫人看出来,倒也不用再死命地多缠数层。
说来,这还是盛公公给她想的法子,也都是公公给她弄来的,却比先前舒服了好些。
周赤豹打量她仍是一身简便的男装,头发也仍是挽着发髻带着簪子,额前罩着黑色网巾,分明没有变化。
“你、我听说你……”
宋皎略有点赧然,倒是徐广陵走了过来:“我说,你才见面,别提无聊的话。”
周赤豹的黑脸也有点发红:“我就是还不信罢了。”
宋皎笑道:“周兄要还不嫌弃,就仍把我当成之前的夜光就是了。无所谓信不信。”
她这一笑,笑容里倒是有了些柔媚可喜。
“说什么嫌弃不嫌弃,我还怕你嫌弃我呢……”周赤豹有点磕磕巴巴地,脸上的疤都开始变红。
宋皎忙问:“脸上是怎么了?”
周赤豹摸了摸脸上的疤痕,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什么,跟关外的夷人打仗的时候被射了一箭。”
宋皎一惊:“没妨碍?”
“留着命回来找你们喝酒呢!”周赤豹拍了拍胸膛,又看着正在跟老爷子跟魏氏请安的宋明跟青青,道:“我赶回来的路上遇到这两个小家伙,这才跟他们一块回来了。”
原来青青跟宋皎在御史台的巡侍陪同下前去江南道家里,总算摸了回家。
青青的家里看到她回来,喜从天降。
可青青只住了一夜,第二天就改变了主意。
宋明起初不明白为什么,青青哭着跟他说了实情。
原来那天晚上她实则没有睡着,竟无意中听见大哥跟母亲说的话,他们居然商议着再把青青卖掉,好拿钱给哥哥娶亲。
当时青青没有立刻将宋皎给的五十两告诉家里,本想稍微安定了再偷偷给母亲的,没想到竟听到这话!
青青痛哭不已失望透顶,宋明也很生气,见青青绝意要回来,于是两人商议,给他们家里留下了五两银子便离开了。
青青是打定主意再也不回来了。
两人本是往西南道而去,可西南道的路哪里是那么好走的,没有诸葛嵩等的护卫,只有一名御史台的巡侍,若非那巡侍还算警惕,他们差点儿就栽在黑店之中。
一路所吃的苦头简直说不尽,路上又听说了宋皎的好些消息,跋山涉水好不容易进了永州,却又听闻宋皎已经返回京内。
这三人苦笑不已,只好转头往京内返回,半路正好遇到了回京的周赤豹。
不料还没到京畿,就又听说了宋家出事的消息。
总之,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团聚了。
原来好似大厦将倾的宋家,突然间因为这些人的来到而热闹起来,魏达魏宁两个尤其高兴,激动的满屋子乱窜,越发添了喧闹。
老爷子的喘嗽都好像大好了,小缺同宋明一块儿出去买了些吃食回来,路上才知道,原来青青这丫头嘴巴不牢靠,暗中把宋皎是女子的事情告诉了宋明,所以宋明改口改的才毫无犹豫。
徐广陵本来是听说了有人围在宋府周围,他怕有个不妥,所以过来查看端倪的。
谁知赶上了好日子。
如今见许多人都在场,尤其他注意到了那两个气质不俗的嬷嬷,以及双茉跟四喜那两个眼神凌厉的,徐广陵便觉着不宜久留。
他知道周赤豹才回来,恐怕未必会跟他一起走,可又怕周赤豹话没遮拦,会惹出祸患,便借了由头,叫了周赤豹到外间。
“我要回去,你走么?”徐广陵问。
果然,周赤豹摇头:“我才回京,当然是跟夜光多说会儿话,怎么能立刻走?你也不够意思,板凳还没坐热呢。”
徐广陵见他果然一无所知,便道:“你不懂,我是好意。”
“什么好意?”
徐广陵犹豫了会儿:“夜光毕竟是女子,再怎么样,你也得避忌些。”
“什么可避忌的?”周赤豹胸无芥蒂,好笑地看着徐广陵:“心里有鬼才避忌呢!”
徐广陵啧了声,心想这个粗人是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他琢磨了会儿:“是这样的,夜光虽然……未必会在意这些,但她终究是要……咳,你明白,女大当婚么,你不替你自己着想,也该替她着想。”
周赤豹愕然:“当婚?你说夜光会娶……会嫁?”这两个字不管哪个,他说出口总别别扭扭的。
徐广陵微微一笑:“当然。不过她这个身份实在特殊,只怕京内……没有人敢娶啊。”
周赤豹听的难受:“这又是什么屁话。怎么没人敢娶?”
徐广陵欲言又止,无奈道:“我今儿见到王易清,他居然异想天开,打夜光的主意。”
“你说什么?”周赤豹两只眼睛瞪大了几分,有点猛张飞的架势了:“王易清家里都有妻妾了,他也配?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易清的为人他们都知道,除了官职高一些,油滑,好色,骑墙,还爱好打扮,最重要的是家里还有一个妇人,三房小妾,难为他竟养得起。
如今居然还打宋皎的主意,周赤豹简直想把他痛打一顿。
徐广陵笑的意味深长:“他那是不知死活,咱们可要知道点分寸,你既然不想走,那你再坐会儿,只是记得,别逾矩啊。”
说完后,徐广陵跟宋皎道别,便去了。
徐大人出门过了街角,远远地看向同月楼方向,好像被挤得水泄不通。
原来之前双茉指使小缺那招声东击西,引得大批围观之人前往同月楼,都以为宋皎在那儿呢。
徐广陵慢慢而行,只听许多人议论纷纷。
“本朝竟有这等奇事,实在叫人不能信。”
“可不是么?西南道巡按大人,不是之前得了万民伞的那位?那是个女子?”
“就是这位宋按台,之前出京的时候不是在长侯镇也干了一件大事的么?”
突然——“什么宋按台,是个女人罢了!”
一个无赖似的声音调笑地响起来。
周围的人一阵沉默,然后说道:“别这么说吧,毕竟是干了正经事的大人。”
那无赖越发变本加厉,得意洋洋地说道:“再怎么厉害,不还是个女人?一定是个没人要的丑八怪,才能装男人当官儿……哼,将来只怕连嫁都嫁不出去!老子都不会要这种货色!”
周围的人都觉着这话不太好听,有人道:“这话过了吧。”
原来先前才发上谕之后,百姓们得知此事,自然不信,一时京城内闹嚷纷纷,都是说御史台有一位大人是女扮男装的,简直匪夷所思,有人叫骂说不成体统,有人当作一件趣事笑谈。
但慢慢地,有人注意到皇榜之下所列宋皎为官以来所做种种,城内的口风慢慢扭转,浮浪散去,那些原本还用嘲笑口吻提及的人也都惭愧敬服起来。
如今听这无赖大放厥词,一时众人都有些不忿。
偏那无赖说的兴起,道:“什么过了不过了,男主外女主内,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这个泼浪货不好好呆在墙院里,竟然敢跑到外头抛头露面的,一定是个不守妇道的贱货,谁敢娶她岂不是自带一顶绿帽?老子若肯娶她都是她的造化……”
徐广陵本来不当回事,听到这里勃然大怒,正想去教训那人,突然间听到有人道:“狗东西,你找死呢!”
话音未落,只听“砰砰”两声,伴随着惨叫声响。
徐广陵忙靠近了去看,却见之前胡吣的那无赖给打在地上,满脸是血,哀叫连连。
一个身着武官袍服身材壮硕之人正揪着狠打:“你再敢说一句试试?再敢对宋大人不敬试试?就凭你这种渣滓,连她脚下的泥都不配!”
那地痞见了硬茬子顿时畏缩,又被打的死去活来,只管哭号:“爷爷饶命,再不敢了!别打!”
徐广陵看那人的背影有点眼熟,迟疑了会儿:“高参将?”
那武官听到有人叫自己,狠狠地把那无赖往地上一掼:“老子是京兆府参军高磊,这儿都是老子管着,要是再听见你说宋大人一句不好,先拔了你这污烂舌头!”
周围百姓见状,纷纷叫好。
高磊回身,拍拍手上的尘,一看是徐广陵他的脸上才露出笑容:“徐大人?”
徐广陵笑道:“高大人还是这么冲动。”
高磊道:“这厮满口喷粪,我实在忍不得。”
徐广陵道:“高大人也跟……宋大人认识?”
“不过有一面之缘罢了。”高磊笑笑:“可虽是一面,叫人难忘。又岂能容得这等烂人背后诋辱。”
徐广陵觉着他实在是个好汉子:“高大人爽快。实不相瞒,方才高大人若不动手,我就要上去动手了。”
高磊很知道徐广陵向来行事谨慎,闻言一怔,然后哈哈大笑:“徐大人,没想到我跟你倒是脾气相投。”
宋皎是御史台的人,徐广陵也是,高磊迟疑了会儿:“徐大人,这宋……她当真是女子吗?”
“怎么这会儿还问,皇上都发上谕了。”
高磊脸上有些不自在:“我、我心里倒是敬佩宋按台的,所以竟做梦一般。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事,唉,我竟自叹不如。”
徐广陵安抚道:“人各不同,不必如此。”
高磊点点头,忽然又道:“这宋按台年纪不小了吧?”
“啊,是……”徐广陵本能地答了这句,忽然觉着不该提这些,便笑道:“怎么了,总不会是刚才那混球说的话,入了高大人的心了?”
高磊哈哈一笑:“我就是随口问问。”
徐广陵见他掩饰似的打哈哈,心里略觉古怪。
高磊咳嗽了声:“是有人说同月楼这儿拥挤,我才带人过来瞧瞧的,想来徐大人也另有要事,不如大家改天再聚吧?”
徐广陵见他公务在身,便也告辞。
只是徐御史走到半路,想起高磊说起宋皎时候的脸色,他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不会吧……”
宋家这边,大家围着桌子,吃了午饭。
老爷子心满意足地去睡了,姚娘子带了两个孩子也去哄睡。
青青去洗澡,两个嬷嬷给宋皎诊了脉,觉着无恙,暂时也先去歇息。
魏子谦跟宋明,宋皎跟周赤豹四个人在厅内坐着说话,四喜同双茉在门口处嗑瓜子,小缺在院子里照看黔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