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二十七岁,已经成年的二十七岁,理所当然会有工作,要辞职要接受新的环境,哪有这么容易。
“其实……”陆远航一脸纠结,他不是个喜欢拿金钱与权力压人的人,但现成的人脉,不用白不用。
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说:“南中大的校长是我的战友,你如果喜欢做老师,南中大附属甚至南中大的大门都可以为你打开。”
……有权有势底气就是硬啊。
再者说,这么直接走后,恩,门不大好吧。
温诺柔毕竟还有些不习惯。
“再说吧。”
听到这话陆远航竟还松了口气。
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还有的商量的事情。
他犹豫的伸手,在温诺柔奇怪的目光中,将手放在温诺柔的头顶揉了揉,双眼盛满了温柔与慈爱:“孩子,我们知道这很难,可没关系,我们尊重你所有的决定。”
内心感到一阵温暖。
家啊。
幼时写过那么多作文,不知有多少是让人形容家或者家人,她的作文中规中矩,既无优点,也无差错,让人看了多少感觉些许冷漠。
恰巧这时门外的秘书突然敲门,以为是霍司奕要整幺蛾子,没想到秘书走进来看到她时愣住,犹豫了一秒钟便听陆远航说:“我女儿,直接说。”
女儿?秘书微怔,她几分钟前才刚在十楼见过陆念思。
但老板这么说,再看这一张脸,想到前两天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基本是八九不离十。
秘书也很听话的点了点头,也没有暴露自己过多的疑惑:“陆总,刚刚收到佳美的消息,说是那位叶女士大闹医院直嚷着要见自己的女儿。”
叶女士。
她只熟悉一位叶女士,那就是叶书。
不算个好消息,还恰巧被温诺柔听到,陆远航的表情有些不大好,但也知道自己不该对秘书撒气。
陆远航只想让他赶紧带着这个消息走:“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啊?就这样?
方秘书没反应过来,医闹您不管啊?
深知不该好奇的事情不能好奇这件事情,再联想到前两天创意的那封硬气十足的律师函,以及被逮进去的几位,秘书还是乖乖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时发出一声砰响,不等温诺柔说什么,陆远航先开导她:“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用去管。放心有爸呢,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伤害你。”
“我要见她。”
温诺柔认真的看着陆远航,“我了解她,她说到做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不是轻易放弃的那种人。”
“诺诺。”陆远航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再三重复:“一切有我,你不用强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她养了我二十七年。”温诺柔却一脸执着,“如果我不去,那些不知真相的外人只会骂我白眼狼,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她截断陆远航的话,“我知道您不在乎外人怎么说,但是我已经不是孤单一个人,我有家了,我只是想问问她这么多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个眼神配上这段话,真是在往老父亲心上插刀。
最后他很没原则的咬着牙说:“你要知道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
这就是变相同意的意思。
她终于笑了起来:“谢谢爸。”
这个笑容,差点让老父亲一口气没能上来,哪怕下一秒温诺柔让他去摘星星,想必他本人都是愿意的。
-
霍司奕不知道这一个多小时内房间内发生了什么,但是看温诺柔从房间内出来时跟陆远航亲昵的样子,大约是谈的不错。
甚至当陆远航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那丝敌意竟也跟着消失不见,他冷笑着望着自己,眼中竟能找到一丝丝的怜悯。
回去的路上霍司奕忍不住地问她:“诺诺你怎么会认识创意的陆总。”
她抬起头,将人瞥了一眼,又缓缓的低了下去:“恩,就是认识。”
却没有解释为什么。
她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低着,看似是在看手机,实际已经有一分多钟没有翻页。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霍司奕不由的紧张起来。
她没有说话一路上霍司奕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回到医院。
看温诺柔在旁忙碌,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鬼使神差地促使他确认问:“诺诺,我明天出院,你应该会跟我回家吧。”
温诺柔的动作顿住,下一秒又动作正常的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回行李箱中。
她全程都背对着霍司奕,声音裹挟着一些冷漠,深褐色的瞳孔幽深如潭:“我告诉过你我们已经分手了。”
霍司奕内心咯噔一声,突然不大愿意听她下面的话。
“可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并不能代表没有发生过。”
他不能阻止温诺柔继续说:“你知道我的,已经丢掉的东西,我就再也不会捡起来了。”
第60章 医院,偶遇
她始终是要走的。
霍司奕突然大脑空白, 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好。
那这整半个月的悉心照顾是怎么回事,本以为是水到渠成,可原来是缓期执行?
这时候温诺柔也发现了霍司奕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她有些后悔, 医生明明说过不能再刺激他。
如果霍司奕再在医院里多待两天, 那自己怎么走啊。
想到这里温诺柔抿了抿唇, 仓皇扔下一句, “你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病房。
哪怕他们当初不是那样的不欢而散,也已经分开三年了。
三年, 温诺柔都忘了到底该怎么跟他相处,怎么跟他讲话。
虽然习惯了半个来月, 但偶尔还会觉得尴尬。
没有想过啊, 根本没有想过他们还会有交集。
……
“那我下午去接你?”
池隽的声音有些疲惫。
温诺柔不由的关切问:“你怎么了。”
“没事。”池隽抬手附在额头上, “上午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请假去了趟佳美,出来的时候碰上有人医闹被人推了一下。”
被人推了一下?
这什么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关乎性命的大事。
多重视自己一点儿啊同志,
“那你没事吧。”
“还行。”
这又是什么说法。
“还行是?”
池隽沉默了一秒, “我现在还在佳美呢,章医生让我先住一晚观察。”
温诺柔愣了一瞬,这已经是很严重了!
这人也太不重视自己了。
“你自己?”
“老岳跟他父母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个时间?依照岳崇文那个性格应该是刚出事就要赶过去吧。
她不由的凝眉靠在墙壁上又问了一遍:“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就又听出来了?
也太心有灵犀了吧, 池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病床上, 哎甜蜜的负担。
身上的不适仿佛被这句关心缓解,比什么特效药都有用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池隽心满意足地说:“就刚刚五分钟前的事,当时觉得没事,是章叔不放心非要检查,这一检查还真出了些问题。”
“……那你还说下午要来接我,你怎么想的。”
“我跟你说。”池隽语气严肃,“不要说我是住院再去接你, 只要你想要从霍司奕身边离开,我就是进了ICU都得先爬出来接你走。”
“……那我挺感激你的。”
不愧是好闺蜜。
“对了你现在有事没,霍司奕要没什么事,你要不先来趟佳美。”
啊?
“不是说进了icu都要来接我?”
“哎呀情况不同。”池隽解释说:“等会儿老岳的父母来,章前段时间叔把我的情况都说了一点隐私都没帮我留,结果他爸妈这几天一直在对我旁敲测听,打算让我把公司的事放一放,先休息一段时间养好身体,这方面我们产生了分歧。”
温诺柔点了点头也明显偏向岳崇文的父母:“你确实应该先养好身体。”
“我也想啊,但是公司刚刚起步不久,根基不稳,大事小事那么多就老胡一个人在公司,我怕他不到三十谢了顶,他老婆是个大颜控,万一害他老婆跟他离婚多不好。”
“……”
老胡就是池隽的硕士校友,合作伙伴,其为人淳朴年近三十,却整日操着六十岁老爹的心。
温诺柔简直哭笑不得:“我说你能不能先别关心别人……”谢不谢顶“的事。”
“但是他要是猝死或者尥蹶子不干,我的工作量不是更大了,而且自从知道我怀孕老胡就差把我当祖宗供起来,放心,出不了事。”
温诺柔并不想打击她,但还是忍不住说:“那你今天为什么会住进医院。”
“我这是因为”话说了一半那边突然消音,过了会儿才传来池隽纳闷的声音,“我发现我终于还是到了一孕傻三年的地步,我跟一个年年马哲考九十的变态说这些做什么。”
“……”
“就问一句来不来。”
池隽既然都这么说了,温诺柔是一定要去的,而且她望了眼病房中还维持着自己出来时那个姿势的霍司奕。
跟他说了那番刺激他的话,暂时温诺柔也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她要出去一趟,霍司奕身边没人,总要告诉别人,可当霍思博接到护士的消息匆匆赶过来听温诺柔说完后,若有所思的突然插了一句:“你不会是因为他明天要出院了,所以特地在躲他吧。”
现在的人怎么一个又一个的都这么聪明了。
这还打算让别人说什么。
温诺柔默了半晌,最后冷酷的扭头说:“就这样,我先走了。”
“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不了。”这次温诺柔却没有丝毫犹豫,“我的东西就先帮我放在一楼咨询处吧,等明天有时间我再来拿。”
这意思就是霍司奕直到出院他们都不会见面了。
本能觉得这很有问题,但有什么问题,他们本来其实就不该见面。
但是不去跟他说一声啊。
霍思博瞅了眼病房,眉心微微蹙起。
怎么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但凡他有不好的感觉就从没有出过错。
他顺手推开病房的门,只见那位失了忆的戏精端坐的整整齐齐,见进来的人是他,接着声音往下沉了几个度。
“出去,我知道温诺柔走了。”
啥?这咋还一进门就轰人呢。
霍思博站在原地有些不确定,这什么似曾相识的场景,好像以前发生了数次。
正当他想的入神时,突然见床上刚刚还凝眉不语的那位打了鸡血似的,一跃而起,接着便脱掉了病号服的上衣。
喂喂这干嘛呢。
霍思博直截了当的愣了个结结实实,期间还被霍司奕瞪了一眼威胁说:“识相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霍思博终于明白了,脑袋里出现的第一句话是‘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我的面越狱。’
-
佳美,医闹,很难不让温诺柔联想到一个人——叶书。
如果不是陆远航告诉温诺柔,她甚至都不知道陆家控股佳美,也不知道叶书晕倒就是被送往佳美医院。
可叶书医闹?
自从听说这个消息温诺柔便一直有这个疑惑。
叶书是个很保守的人,不要说是游离在法律边线上的事情,她过马路时严格遵守红绿灯,哪怕是乡郊少无人烟,连辆车都看不到的街道上,但凡有红绿灯的路口她势必都要停下来等绿灯时再走。
走在路上看到别人的手机或是纸币也不会去捡。
就是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开始医闹。
医闹是多么大的罪名,叶书这么一个传统的人后来跟温良的关系闹僵,还不是因为温良留了案底。
温诺柔自认了解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来她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叶书不是帝都人,哪怕在这边发生了什么,等她回到泷邺市又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温诺柔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大概有些自私,她只是不想让罗孚跟陆远航因为自己的事情担忧,先入为主的让他们觉得自己麻烦。
这个时间点恰巧午上班高峰,若是打车路上不知道要堵多长时间,地铁上人不多,三伏天里,又正值暑假,七号线上难得人少,大多数的人还在睡午觉,或是悠哉的待在开了空调的室内。
泷邺市内没有地铁,若不是在帝都住了许多年,她大概还研究地铁的问题。
还有许多空位,多到了三五步之外才坐一个人的地步,已经在地铁上的人也是昏昏欲睡,也有人一脸的不情愿,马上要晕过去的样子。
地铁上几乎没有信号,也没什么时间观念。
偶尔有个上班族,正以每分钟十次的频率看手机,大约是上班或是出差将要迟到。
车厢里混杂着各种味道,有女人的香水味,有老烟枪身上还没散去的尼古丁味道,大多数的人都戴着口罩。
还有人穿着全方位的防晒衣,脸上防晒涂得直接跟脖子脱色。
其实也不怪人家多重防护,实在是这三伏天里太阳大的像是要将人烤干,若不是在地下光是刺耳的蝉鸣声,便让人不悦的想要逃离这个世界。
“我到医院病房楼下了。”
二十分钟后地铁载着她跌跌撞撞来到目的地,那边的池隽声音含糊,像是在搞地下战似的,声音很小:“十九楼除了楼梯第二间房,你看楼下那个小超市里应该有卖西瓜的,帮我捎一份上来呗。”